“夫人,秋露说小姐午饭吃过就去了丁香院。”桂嬷嬷轻声对倚在榻上养神的小李氏禀报道。
“唔-”小李氏应了一声,示意桂嬷嬷接着往下说。
“小姐进了三小姐的院子,小姐似是跟她吵了几句。”小李氏叫秋露暗示四小姐有人告密的事桂嬷嬷是知道的,桂嬷嬷其实有些不大赞成这样做。陈敏湘年纪小,姐妹少。关系近的现在只有陈敏瑛和陈敏兰两个,陈敏瑛和陈敏湘年龄差得太多,玩不到一起去,而且陈敏瑛也不是好相与的性子。陈敏兰和陈敏湘年纪隔得近,人虽不大机灵,但是这样正好方便自家小姐拿捏。现在多了一个玩伴,以后要是嫁人了也多个亲近的人。
小李氏点了点头:“你让秋露以后多提点提点夏露,和不相干的人不用太亲近。”
桂嬷嬷连忙应是,她虽然不赞同,但是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她是不会和小李氏对着来的。
“敏湘年纪小,还不知道人心险恶。现在好,以后未必会好。”小李氏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淡淡道,“况且关系再好,也比不上一个娘生的。不如趁着现在年纪小,早早分开,免得以后牵扯不清。”
桂嬷嬷听到这里,低下了头,不敢再有分毫表露。李氏和小李氏关系也曾经很好,可是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剩下。这样想想,陈敏湘和陈敏兰关系不深确实是件好事。小李氏的一双儿女以后会有什么地方求到李氏的三个孩子身上,反倒是那个陈敏兰,对陈敏湘没有半分作用。以前年纪小,只当个玩伴还行,若是真有了感情,对陈敏湘不过是个拖累。陈敏湘从小就聪慧,性子又倔,还在兴头上夫人去劝肯定是不听的,只有靠这些潜移默化的法子才成。
盛闵兰是大人了,自然不会为这种小孩子之间的误会伤怀。睡醒起来了还是该干嘛干嘛,这让备了点心瓜果准备劝慰盛闵兰的春桃感觉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四小姐这样来闹,小姐竟然一点都没反应。”春桃撅着嘴看着没事人一样在书桌旁练字的盛闵兰,语气里有点埋怨,不过更多的确是担忧。她要是和自己的小姐妹吵架了,心情能坏上好几天。
夏荷和春桃在一起,熟知春桃的脾气,知道她这并不是挑拨之语,而是为自家小姐鸣不平。
“姐儿这样心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夏荷抱着账册进门,看着正凝神静气练字的盛闵兰,微微笑道。
常嬷嬷坐在门口做针线,两人的话她全听在耳朵里。她对着窗子透过的阳光,细细地捻着手中的线,但是以往顺服的丝线,如今却是怎么也不肯进针孔。常嬷嬷低下头,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叹了一口气。
心宽是福,这道理并不是谁都懂的。常嬷嬷活了这么大年纪,也不敢说自己完全明白了。她见过许多聪明人,他们心思细腻,见微知著,所以他们往往可以趋利避害,在这世上游刃有余。但是这些聪明人心里装的事太多,心也就容易被困住,所谓慧极必伤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李氏如果心宽些,陈敏之几个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的依仗,在自己家里也要步步争斗谨慎度日。陈敏之和陈敏瑛两个小小年纪已经把陈宏德的城府和李氏的聪敏学了个神似,小李氏并不敢如何招惹,只有陈敏兰是个傻的,但是三个人,如今看来,倒是只有陈敏兰最自在。她真是不知道是希望陈敏兰聪明起来还是继续这般傻着了。
盛闵兰的今天的任务是把学过的字每个练三张。这不是她刻苦,而是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看来就算换了时空,照样逃不脱抄写的追杀。十几个字,每个三张,练完墨条都少了一截。
她略饮了些茶,正准备吃点东西,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鸟叫,三长两短。盛闵兰默默地放下了桃子,装模作样地出了房间。她并没有要春桃跟,而是一个人往园子里去了。她现在大了,丁香园并没有池塘这样的危险的地方,所以春桃并不时刻跟着她。
盛闵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暗搓搓地去见顾长安,感觉不像是去见久别重逢的小伙伴,倒像是去花园**。但是没有办法,她虽然还没学女诫,但是已经有许多人或直接或间接告诉她男女有别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不可单独见外男,家里兄弟父亲叔伯可以适当放宽这个要求,但是也都注意回避不单独和这些人在一起太久。这些坑爹的规矩如果不遵守,被人说不规矩是轻的,叫人说德行有亏才是杀人不见血。害自己就罢了,还得连累家里姐妹没法嫁好人家,所以盛闵兰哪怕仗着自己傻,也不敢太放肆。但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盛闵兰对于这种做法多少有些不耐烦。所以她看见顾长安笑容灿烂地趴在墙头上,脸色就不那么好看。
“你今天带梯子了么?”盛闵兰恶意满满地问道,“别一会儿下不去摔了自个儿回去还得挨板子。”
顾长安的身高是他目前一揭必然血流成河的伤疤。他现在十三,中秋过了以后就是十四,但是身高和他七八岁相比并没有高多少。眼见着周围的小伙伴都抽条了,连比他小了三岁的盛闵兰都长得和他差不多高,他别提多郁卒了。
顾长安听到这声问候,脸立马黑了,半晌没说出话来。盛闵兰心情舒坦了,也就不再逗小孩子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江南好不好玩?”盛闵兰还没出过远门。不光远门,连陈府大门都没出过几次。江南人杰地灵,山川隽秀,此时又没有商业化,想必是天堂一般的光景,盛闵兰很有些向往。
顾长安看着盛闵兰闪闪发亮的眉眼,刚刚还打定主意一个月不要理她的念头立刻就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