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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棋留后招

星罗纵横皆算计,棋布黑白定机宜。先发制人事难成,后手暗藏胜负逆。

洛熙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面前的两人,一边从容不迫地化解着他们拼尽全力的顽抗。这两个家伙比起自己之前所斩杀的殷燕将领强过不少,那些三五回合内就成为尸体的废物让人根本提不起任何精神,而这次对手的实力难得能在自己手下活过十合,足以认真对待。虽说全情投入之后差点失手杀掉一个,但不负所望的新玩物们仅仅用脸上的一道伤痕便抵消了致命的一击。

随着朝阳的来临整个城郊也渐渐喧嚣了起来,黑夜赐予殷燕的伪装被一寸寸扯下,相反沛军则迎着初日的辉光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大军已经成功包围住了这群不速之客,自己身边的兵马也全部冲入敌阵,胜券在握的洛熙终于能够尽情享受一会厮杀的乐趣了。他将多日来积累下来的压力完全释放了出来,手中飞扬的长矛也开始展露自身朴质而优雅的舞姿。只是矛刃寒光未至,骇人的痴笑先震慑住了董珂和公孙晁,而这瞬间的迟疑也让两人又在鬼门关中逛了一圈,回过神来时战盔双双都被击落。

“你们可不止这点本事吧!”玩物们的走神让刚刚找到乐趣的洛熙有些扫兴,他攥紧长矛打算进一步羞辱对手,想要借此重新激发起玩物们趋于丧失的战意。正当他凝神搜寻着破绽的时候,却感觉身后传来了异样的动静。而董珂和公孙晁则趁着洛熙令人窒息的目光向后偏转的片刻间,毫不犹豫地引马退逃。

习武者敏锐的警觉让洛熙隐隐感到这阵异动并不是什么好事,便没有执着于追赶他们,上前向慌张赶来的闵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少将军,末将刚才观察了一下这支殷燕军的阵列,其人数至多不超过一万。”闵云的话与自己对刚才异动来源的推测不谋而合,完全驱散了迷雾的战局展现在了洛熙面前,他当机立断下令撤开包围,列阵待敌。可话音刚落,高行旭的人马就从不远处现身了。

“去,传令去。”少将军冷静果决的声音不容置疑,闵云把劝说的话咽回肚中,在敌军围过来之前离开了。洛熙转过身来,对着正在得意冷笑的高行旭讽刺起来:“我听说高太子不久前被我大沛的一干民兵游勇打断了腿,怎么?已经可以出来走动了么?”

高行旭的笑容僵直了片刻,随着嘴角的抽搐,愤怒也跃然于脸颊,厉声还击道:“洛少将军孤身被围,生死只在本宫一念之间,竟还敢如此口无遮拦,真是胆色惊天,不知畏惧啊!”“高太子治腿伤怎么就残了眼睛呢?你的大军在你身后,我的大军也在我身后,我们两军对峙,何来围困一说。”洛熙较着嘴劲的同时扫视着高行旭身边的兵士,把瞄准自己的弓弩一一找了出来,开始暗自计划脱身之法。

“少将军的大军现在正和本宫的先锋骁勇纠缠在一起,恐怕是没空来救他们的主帅吧!哼,本宫原本只想里应外合重创沛军,没想到上苍庇佑,居然把大名鼎鼎的洛少将军送到了面前。”说着高行旭怒目圆瞪与洛熙对视了一眼,然而他尽力维持的皇室威严依旧压不过对方凌厉的盛气,便提高了自己声调转头喊道:“今日得遇良机,让我等能够一报早年斩将受辱之血仇,在此地断毁沛国之栋梁,实乃天佑殷燕。众军听令,取下洛熙首级,以告慰大将军之灵。”杀令一下,藏匿多时的弓弩手们随即就向不可一世的少将军发难。

与此同时,早就有所防备的洛熙边躲避着箭矢,边冲向敌阵。杀到高行旭身前时,少将军的肩头虽然已经被射中,但是弓弩手们也不敢再冒着误伤太子的风险继续再放暗箭了。有多员战将护在身前挡住这头凶绝的恶狮,高行旭并没有退后回避的意思,而是直面着索绕在殷燕人心头多年的梦魇:“洛少将军是想劫持本宫用以脱身么?”

“没错!”洛熙怒吼之余横眼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高行旭也望向对方渐渐染红的肩铠,不怀好意地嘲弄道:“少将军武勇过人,可惜毕竟孤掌难鸣。何不束手就擒?本宫出于敬重还能让阁下痛快的死去。否则当世英杰落得个遍体鳞伤、面容尽毁、死无全尸,怕是到了黄泉地府也会遭鬼唾弃啊!”

“不劳高太子废心,地府阎罗不敢收我!你们殷燕的这群乌合之众更加奈何不了我!”说完洛熙咬紧牙关,忍着疼痛猛然发力,将层层架住自己长矛的兵刃瞬间挑散。紧接着他拍马向前,一手横过矛身将离高行旭最近的一位殷燕将领扫落马下,另一只手迅速地抽出了宝剑。一道银光闪过,剑锋贴在脖子边上时,太子手中的剑才出鞘一半。

刚才的奋力一搏无疑加剧了洛熙左肩的伤势,伴随着更剧烈的疼痛,更多的鲜血涌出了出来。但是并不妨碍他用胜利者的眼神嘲笑着刚才还趾在高气昂的高行旭:“我说过了,高太子手下这三猫俩狗毫无威胁可言。”说话间他又打落了一支飞向自己要害的箭矢,顺势用长矛指着副将胁迫道:“不想你们的太子人头落地的话,赶紧让所有人放下兵刃,下马退后十步!”

不知是因担心太子安危,还是受洛熙威压所慑,这员副将一直在瑟瑟发抖,被长矛一指更加吓得说不出话。直到看见太子颈部的血渗到剑锋上时,才慌乱着依照洛熙的要求下令。“高太子,劳请移驾了。”洛熙环顾四周,确认再没有暗箭指向自己之后,将长矛挂回马鞍侧面,腾出手将高行旭抓到身前。

众目睽睽之下,堂堂一国太子被人当作沙袋扔在马背,高行旭可谓又添加了一笔屈辱。他虽然恼怒,但也只能恼怒,颈边的剑刃随时可以取走他的性命,而他自己的兵器早就被迫扔在了地上。而这位太子了不会甘心就这么对敌人逆来顺受,在部下的注视中被挟持着离开时,仗着自己作为人质不会有性命之忧,他嘴上的逞强和挑衅就没有停过。

洛熙没有搭理他,边后退边谨慎地观察着这么殷燕人是否“安分”。看来太子在他们心中的份量确实很重,没有任何一人敢冒险轻举妄动。脱险固然很顺利,但身前喋喋不休的家伙早就超出洛熙忍耐的极限,在和殷燕军拉开足够的距离后立即用剑柄朝高行旭背上砸了一下,顿时让激昂愤慨的太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连咳几下才把气给捋顺。

素来喜好静逸的少将军教训完这个聒噪的家伙,便趁着他无力开口反呛了几句:“高太子口口声声说我是恃勇无谋、鲁莽少智,可阁下现在落在我手中,再绝妙的计策也只是空谈而已。螳螂扑蝉,黄雀在后,想法倒是不错,可惜雀首太过无能。”

高行旭狼狈地趴在马背上,好不容易把气息喘匀之后,又开始逞嘴上威风:“本宫不过稍稍大意了而已,哪知道你这武夫比想象得还要莽撞。哼,这次让你侥幸逃走本宫认了,合围不成本宫也认了,但黄雀可不在这里。你得意不了多久!”“什么?”洛熙诧异地惊叫让太子格外解气,他努力转头过头想要看看漠然虎将愁眉苦脸的样子,却发现对方还是在用轻蔑的眼神望着自己。

在故作惊讶成功骗得了太子的一脸懵相后,少将军淡定地拔出了左肩的肩头,扯下臂甲内衬的布料简单将伤口包扎了一下,然后从高行旭的衣服下摆割下来一条,把这个家伙的手反绑在背后。“高太子的黄雀是偷偷去壶川啄食了吧?那可不巧了,本将正好留了一只雄鹰护卫。”说完洛熙就快马朝自己大军所在的方向跑去,而这路上的颠簸和意外的消息让太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没过多久洛熙就看见一支阵列齐整的兵马,飘扬的殷勤军旗之下是董珂和公孙晁的身影。而在他们的面前,闵云和一干手下正被人绑得结结实实地站在那里。“洛熙!”董珂首先发现了单骑前来的洛熙,见高行旭被他劫持,连忙将长刀指向闵云:“快放了太子殿下,不然这些人都没命了!”

“少将军不要管我……啊。”公孙晁朝闵云背后猛踹了一脚强行打断了他的话,但是大沛的铁骨汉子硬是没有如对方如愿跪倒在地,往前踉跄了几步后便稳住了站姿,继续向洛熙喊道:“少将军不要管我们,用我们换殷燕太子不值得!”

“你还多嘴!”眼看有些气急败坏地公孙晁想要砍下闵云的手臂立威,洛熙立即拔出宝剑架在高行旭的肩膀上喊道:“住手!”董珂见状赶紧挥刀挡下同伴的兵刃,随后小心翼翼地朝洛熙喊话,不想刺激对方伤害到太子:“洛少将军,这里一共有你的部下约五十骑,只要阁下放了太子,立刻可以和部下一起安全离开!”

“别说话!”洛熙低声警告了想要开口的高行旭一句,随后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提起嗓门向董珂回答:“你们人多势众,还挡住了去路,直接交换人质对我不利。这样。你先放了他,再让开一条路,等我们走过去之后再用高太子交换剩余的人质。还有,我部下的战马也要一并归还。否则光凭双脚可逃不过你们。”

董珂看着洛熙所指的闵云,和公孙晁小声商量了几句后同意了这个要求:“洛少将军声名远扬天下,素来以忠义著称,想必不会对部下坐视不管。好,我答应你!”说着他就示意身边的士兵为闵云松绑,又把缴获的战马牵了过来。

闵云活动了一下手腕,怒目和公孙晁对视了一眼,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这笔账我们以后再算!”后便骑马回到了洛熙身边,愧疚地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少将军,末将按您的要求令集中全军列阵迎敌后,就带着手下精骑前来救您,没想到半路中了殷燕的埋伏,被他们生擒。现在反而要少将军来救我们,末将万分羞愧。”

“别说了,这不怪你,是我太沉醉于厮杀才会落入敌人包围的。等会穿过敌阵之后,你立刻快马赶回,要姬如昭带着大军来接应我和兄弟们,以防殷燕人耍诈。”洛熙后半句故意提高了声音让高行旭听见,这时对面殷燕军应约让开了一条路,三人两骑便迅速穿了过去。闵云回军报信之后,洛熙又拖着这支殷燕人走了一段路后,才转过身来将高行旭扔下马。

倒霉的太子摔在地上吃了一口灰土,万幸的是尚未痊愈的那支脚没有先落地。一副窘态的他刚刚爬起来,洛熙的剑就又架在了肩头。一向不苟言笑的少将军没有闲心拿他人的难堪取乐,他示意紧跟在身后的董珂等人停下,边在心中默数边高声喊话:“好了,就在这里交换人质吧!你们先放人!”

“不行!你先放了太子!”这单方面的提议毫无疑问的被否决了,公孙晁回话的同时也要士兵们用刀架着人质们。但是这样装模作样的恐吓显然对洛熙起不了任何效果,他没有一丝退让的打算:“你们人多势重,先放人才能显出诚意。”

见斗狠没有起到效果,殷燕众人不得不服软,毕竟太子性命为重。于是公孙晁退后,换董坷上前商量折中的方案:“洛少将军,在这种情形下争执谁先放人毫无意义,任何一边都不会妥协。就算同时放人,少将军的部下要连人带马一起归还,可我们的太子只能徒步走回,还是没有脱险。”

洛熙盘算着时间拖延得差不多了,松口回应:“好,我可以不要战马。我们同时放人。”说着他收回了宝剑踢了高行旭一脚,另外一边也将人质们都驱赶了过来。高行旭一瘸一拐地才走到半路,这边的五十个人已经陆陆续续回到洛熙身边。“快!先跑!回军中再松绑。”少将军一边督促部下们逃跑,一边警惕地断后,而殷燕人顾及太子的安危也不敢贸然靠近,等高行旭和洛熙拉开了足够用的距离后,董珂才率军上来迎接。此时,洛熙早已逃远。

公孙晁吩咐副将为太子牵来一匹马,随即准备追击,却被高行旭阻拦:“别去了,洛熙的大军已经前来接应,你们这点人肯定会吃亏的。先去和本宫的兵马以及军师回合吧!”听到这话,急于雪耻护主的新晋将军也只得咬牙忍下这团怒火,下令收兵。他们一行刚刚跳转方向,就见上官文芩带着大军过来了。

高行旭着急上前把壶川之事告诉军师,迎面却先被毫不留情地数落了一番:“太子这回真是辱没国威啊!小女子曾多次劝谏,要太子谨慎行事,不是轻敌妄动。为何殿下面对天下第一的洛熙时都如此贸然自信?”“军师教训得对,这次是本宫大意,才被洛熙所擒,今后一定牢记。不过,刚才本宫从他口中套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沛军在壶川留有防备,我们应该派人前去接应奇袭的……”无地自容的太子本想用这份情报挽回些颜面,谁知道话没说完就被上官文芩的冷笑打断:“殿下放心,奇袭壶川的飞柳营早就被召回来了。呵呵,夏侯云最擅长的就是虚实兵法,我偏要用虚实之策与他一较高下!”

太子一愣,疑惑地追问:“他们半路折返了?那不早该到这里了么?为何我一直没有看见?”“殿下很快就能见到飞柳营的勇士们了。他们说不定正在泗城中等着殿下封赏呢!”听到上官文芩的话,高行旭又惊又喜地望着对方,要不是男女授受不亲,激动的他早就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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