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东莪回睿亲王府探病。
“阿沚,快快,快帮我送个信去外祖家给慕姑姑,就说我回来啦!”东莪轻巧地跳下车,满眼都是笑。
“格格吉祥!在宫里可好哇?”大总管勒托迎上前来,接过东莪的氅子。
“好着呢,勒托叔叔!阿玛呢?阿玛可好?”东莪甜甜地问道。
“王爷在商议要事,恐不能来大门接您,便派了老奴来。不过这……”勒托不知如何开口。
“勒托叔叔,出了什么事儿么?”东莪一边走,一边感到了王府里与往常不同。
勒托道:“格格,这……老奴不知当不当说,可格格您是个有主意的,老奴以为先告诉您,才好有个计较。豫王爷怕是触犯了龙颜,王爷这身子又不好……”
“多铎叔叔?”东莪不解。
“豫王爷似乎是开罪了范大人,皇上说是要重罚呢!”
“什么?范师傅?”东莪立在多尔衮门外敲了敲门。
“谁啊?不是说别来打扰?”多尔衮的声音传出。
不等勒托答话,东莪便大声道:“阿玛,是东莪回来啦!”
果然,多尔衮打开门,多铎冲上来作势要把门关上,多尔衮白了他一眼,道:“怎么着,你自个儿都能做出来这事儿,还怕人知道么!东莪进来!”
屋里焚着香,东莪坐在多尔衮腿上,听着多尔衮道:“要说这范大人还是东莪的师傅,你自己说说罢,你都干了什么!”
多铎摸了摸脑门,有些不服地开口:“这,我也没想到范文程那个阿其那,居然这么点儿破事也告诉皇上!皇上这回可是逮着机会了!哼,不就是过年的时候我给他献了匹跛脚的马么!怎么了,我就是故意给他看的!当年要不是他,现在在这宝座上的可是哥哥你!”
多尔衮大怒:“闭嘴!还不给我好好反省!你倒好意思说别人!当年的事我早就说了不许再提,你可真是好胆量,当着那么多人丢人现眼!”
“阿玛别生气,小心身子!”东莪帮多尔衮顺顺气。
多尔衮长吸一口气:“你说你,这么大人了,倒还不如小孩子!你明知道皇上一直忌惮咱们哥仨,你还非得做出这出格的事儿!”
东莪着急道:“阿玛,多铎叔叔到底怎么了?”
多尔衮抚额,有些难堪:“你那大胆儿的多铎叔叔,他,他将你范师傅的贵妾虏去了,你说这种荒唐事儿,叫阿玛以后如何去面对范师傅!”
“什么!”东莪愣住了,回想起除夕宴多铎对范文程的指指点点,不禁后悔自己没有多上心,范师傅该多无辜多伤心呐!
“东莪你在皇宫里,帮我跟庄妃娘娘说说,给皇上吹吹枕边风,不就一个女人么,至于犯这么大罪!”多铎讪讪道,但仍不知悔改。
“我说你可是闹够了!”多尔衮怒到极点。“还让东莪去说,你让东莪今后怎么去书房见范师傅!”
“阿玛阿玛,那皇上伯伯可有旨意下来?”东莪不知道这事儿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好孩子,你不用担心,这罚是躲不过的,这蠢事也是罚得应当,不过眼下开战在即,阿玛和你多铎叔叔也还是要练兵出征的,皇上不会不知道这个!”多尔衮道。
果然,这一日东莪回府全不得闲。午后达哲福晋跑来掉眼泪,希望东莪能帮忙劝劝多尔衮上书力保,表面声泪俱下,实则也满腹心酸。
多尼却没有来,阿沚悄悄过来附耳,说是小王爷捎了个口信,他自知父亲罪过,无颜见东莪,只求东莪莫要为难,此事实在是极荒唐的。
东莪心里琢磨:“以庄妃娘娘之慧,必是不会插手此事,以范师傅之功,皇上必会给个交待。若是阿玛此时横加干预,反倒是遭人把柄,可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一阿济格伯父也强出头,可是更难了!”
预感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晌午这大叔王阿济格还真的进宫面圣了,听闻皇上是勃然大怒,吓得身边的小太监曝出口信说是有了杀意。
东莪只得苦着脸对阿沚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不能为阿玛分忧!怪只怪那多铎叔叔,怎么如此轻浮!”
阿沚道:“格格莫要担心,阿沚不才,却也懂得王爷的意思,皇上许是不会太计较呢,毕竟打仗还得靠咱们王爷!格格,范大人是您的师傅,或许您的话他会一听呢?”
“阿沚,你说的对,额娘教过我这道理。多铎叔叔与范师傅的事,我作侄女也好,作学生也罢,都得去请罪!嗯,悄悄跟刚来的车夫说一声,千万不要告诉勒托总管,不然阿玛必是要知道的!”东莪道。
“可是格格,宫里的门禁……”
“此时也管不了这许多,要不我自个儿去范师傅家,你替我去宫门口守着可好?”东莪一边安排着,一边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背,从后门扬长而去。
“格格!格格……”只剩下焦急担心却又不敢大声喊的阿沚。
范文程府。
“师傅在上,东莪此番是请罪来了!”东莪跪道。范文程为臣之礼,只好作势将东莪扶起,却面色冷淡,不复往日和蔼亲厚。
东莪心下一横:“范师傅,从小您就叫我读书知礼。东莪明白,多铎叔叔之过,实属荒唐,阿玛责骂了他好几日,也是不可轻饶之意。”
这时范文程的小儿子承勋在门边探出个小脑袋,东莪计上心来:“师傅,东莪顽皮性子野,比承勋大不了多少的时候,有一日东莪嘴馋,贪图包衣家的小孩手里的糖葫芦,便仗着自己是格格一把抢来,也不管那个孩子哭闹。阿玛知道了,就一直惩罚东莪的管教嬷嬷,说东莪吃多少,就打他们几鞭子,东莪被吓哭了,以后再也不敢贪心。
见范文程陷入沉思,东莪又道:“达哲福晋总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东莪还小不太明白,可也知皇上伯伯惩罚多铎叔叔,其实就是在伤阿玛的心。自从额娘走了,东莪再没见阿玛笑过。阿济格伯伯总说阿玛妇人之仁,可我知道阿玛舍不得多铎叔叔,舍不得东莪呢。”
看着东莪渐渐泪水迷蒙的大眼睛,范文程也有些于心不忍。“格格此番来意,师傅已经明了。为师一向敬重睿王爷,怎会忍心让他难堪?格格聪慧,倒是师傅自愧不如了,师傅堂堂大学士,却被私情冲昏了头脑。”
东莪擦擦眼睛,道:“师傅,东莪代多铎叔叔赔罪!阿玛教过东莪,君子不夺人所好!”
范承勋终是忍不住,晃着大脑袋跑进来,刚学会说话还不利索,只是他很喜欢眼前这个小姑娘,只好扯着范文程的长衫,等大了眼睛,指着东莪喊着“爹,爹!喜欢!”
范文程此刻见到这两个玉人儿,便是心软了,道:“格格且回去吧,明日师傅自会向皇上禀明,可如今肃亲王也插了进来,豫王爷怕是大罪可免,小罪难逃,皇上也难呐,权衡不下,这才迟迟未下定论。不过格格放心,容师傅再好好想想。”
东莪告辞就快马奔回宫,老远就瞅见了阿沚小小的身影在宫门外边与侍卫大哥求情,主仆二人吐了吐舌头,悄悄地溜回了永福宫。
范文程抱着承勋,感叹:“睿王爷有此一女,胜过数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