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圣旨下,多铎被罚银数千,革去镶白旗牛录三分之一,肃亲王豪格自是愤懑不平,可范文程都愿意大事化小,他一个外人又如何置喙。
这下子多铎可是放了心,“兄长,我说什么来着?这皇上啊,他不敢把我怎么样!横竖不过就是个小妾!”
“你!真是死到临头不知悔改!以后切记长点儿心吧,别被豪格再抓到把柄,用这种蠢办法跟皇上抗议,他可是皇上!我可听说这回是东莪去求了范大人,这才饶了你,别跟那儿得意!”多尔衮恨铁不成钢。
“哦?是么!这要说东莪这也是多此一举,这天下毕竟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岂是他范文程说了算!你们怎么都那么器重他!”多铎不认帐。
“你给我回去面壁思过去,还不如个孩子!这让我如何与皇阿玛和额娘交待!”多尔衮怒道。
多铎摸摸鼻子,不以为意:“那么听皇太极的话做甚!这天下都是咱哥几个为他打的!”说罢甩了甩袖子,走了。
春意已至。
李自成改襄阳为襄京,赈贫困,务农桑,队伍越来越强大,战争的火焰越烧越旺,放话在北京的崇祯,大有取而代之之势。
这日东莪回府,正赶上多铎带了多尼在正厅和幕僚们交谈。见东莪到来,众人一愣。
多尔衮道:“各位不必避嫌,我的东莪可是个女诸葛!希福大人,你接着说!”
东莪倒也不扭捏,安然落座。
“王爷,这李自成确实厉害,连崇祯怕是都没料到这等升斗小民能跟他平起平坐。”希福是多尔衮一首提拔起来的,此时诚惶诚恐。
“怕什么!他那群乌合之众,根本不能跟我八旗将士相提并论!”刚林总是咋咋呼呼。
“可不是么,这李自成还没怎么着呐,就把一起合军罗汝才和贺一龙给杀了,听说可是招了不少怨恨呢,没准哪天就被部下给一锅端了!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哈哈哈!”多铎一向跋扈,此时当然附议。
鲍承先道:“王爷,如今除了这李自成,南边武昌还有个张献忠分庭抗礼,洪承畴将军来盛京后,崇祯大概也只能靠孙传庭了!”
“什么孙传庭,他还不如吴三桂那小子!崇祯还是指望他那些个阉狗将军吧!”多铎打断道。
“兄长,不是我说,这自个儿日子好了就杀了同伙,这个李自成也就这么点儿出息!哦对,还有那个张什么来着,对张献忠,没准儿他那几个干儿子就能把他干掉了!”
多尔衮听着这你一言我一语,揉了揉眉心,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沉默。
东莪看出了阿玛的疲惫,坐到多尔衮脚下的椅阶上,依偎着他。
“阿玛,你是不是累了?东莪给您捶捶腿!”
众人互相看看,也知道今日的讨论又是无果,只好纷纷告辞。
多尼道:“睿亲王叔叔,多尼好没用,不能为您为阿玛分忧!”
多尔衮抬眼,瞧瞧多铎,再瞧瞧多尼,道:“唉,你这么大个人,倒不如你这儿子!多尼,以后就经常来听听大臣们的意见,慢慢上手吧,千万别学你阿玛!”
多铎语噎。
这边东莪刚回屋,阿沚就迎上来道:“格格,朝鲜庆善君派人递来帖子,说是想去李老爷府上一叙。奴婢想这以前也从没与朝鲜那边交好,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东莪脑海中浮现了过年时被人指指点点的昭显世子等人,叹了一声:“唉,其实他们也怪可怜的呢!我上回瞧见了庆善君,明明年纪不大,却心事重重。既是额娘的故人,咱们就去一趟吧,也好看看慕姑姑,记得带上庄妃娘娘赏的糕点!”
李世绪府。
庆善君身着墨色暗纹衣裤,袖子和裤腿都是扎紧的,这朝鲜满洲汉人三不像的短打,东莪一下轿就噗嗤一声笑出来。
庆善君转过头,脸有些微红,“我……东莪格格……”
“你是庆善君?”东莪为刚才的失态不好意思,赶紧岔开话题。
“格格,我是李柏,叫我柏就好,客居盛京,在下不敢称君。”庆善君弯腰行礼。
东莪笑道:“那好,你是我额娘的故人,又长我几岁,我叫你柏,你就叫我东莪吧!”
这纯真明媚的笑容是李柏许久未见的,一时愣愣地盯着东莪。
“咳咳,庆善君,可是您约我家格格来的,莫不是要站在大门口么?”阿沚打趣道。
李柏赶忙道:“不敢不敢,请姑娘带路!在下自幼敬仰李世绪大人,先生一生光风霁月,光明磊落,在朝鲜这样有骨气的人可是绝了。”
东莪这才仔细打量起李柏,他出身王族,贵气秀美,面色却苍白,可瞧着这身打扮,显然是有身手的,或许每个人都有秘密吧,东莪一边想着,一边敲开了慕姑姑的门。
慕儿并不知道东莪会来,还带个生人,道:“格格如何来了,王爷可知道?这位是?”
东莪抱着慕儿的胳膊,道:“慕姑姑,您不要担心,他是朝鲜来的庆善君,想来缅怀外祖的!”
“什么?王,见过大君!”慕儿激动地跪下来。
“姑姑这是做什么?”李柏不解。
“奴婢是高兴,奴婢从小就在汉阳跟着小姐,见着故人,太过激动……”慕儿险些眼泪就落下来。
“姑姑不必多礼,只当柏是故人之子吧,曾听闻李夫人是位才貌双全且铁骨铮铮的奇女子,可惜此生无缘一见。此番是柏唐突了,想来李大人府上拜望,希望能想清楚一些事情。”李柏态度恳切。
“好好,那间就是老爷生前起居,我每天都打扫,还跟以前一模一样。奴婢这就去给格格,大君泡茶!”慕儿好久没有这么兴奋了,东莪见了也很窝心。
“格格,是柏冒昧了!”李柏道。
“我才应该谢谢你呢,自从外祖和额娘走了,慕姑姑从没这么开心过,若是……”东莪有些犹豫。
“格格但说无妨!”
“若是你能有空常来,喝喝茶也是好的,东莪只希望慕姑姑能开心些!”
“李老爷和李夫人有了格格,如此心善,如此美好,在天上看着也会欣慰!”李柏道。
“所以说,庆善君,哦不,柏,你今天来是否还有要事?”东莪见李柏坦荡,便也开门见山。
李柏赧然,“东莪,柏确有事相求!”
“说来听听,若是东莪能办到一定尽力!”
李柏拱手道:“过年时洪承畴告发了朝鲜私通明廷,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东莪道:“是,可据我所知,并没有查出来什么,皇上心系战事,好像只捉了一名崔姓大人。”
“是,正是崔鸣吉大人。当年他力主归附大清,实在是为了保护我李家的朝廷,从前我甚至也不能原谅,可如今的大清,的确比那大明要强大,入主北京指日可待,只要是为了百姓好的,谁赢谁输有何相干!他和我的父亲因为求和饱受诟病,遭人诬陷,被捉来盛京,皇上的意思是不日问斩。柏实不愿此等贤良冤死,还请格格相助!”说罢跪地。
东莪愣了一瞬,起身扶起李柏:“你比我年长,我就像汉人那样叫你柏哥哥吧!额娘告诉过我,外祖当年便是这样遭人谩骂,东莪也不愿此事重演。东莪力量微弱,只能跟阿玛商量,不过皇上和阿玛都在练兵,若是,若是皇上没功夫管,大概崔大人也就无碍了,然后你们再想办法把他从牢里接出来,你看如何?”
“多谢格格!”李柏道。
“说来咱们是本家兄妹,以后东莪出宫可以去找你玩儿么?阿玛最近都好忙!”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