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薛洺睡的并不安稳,不是因为换了环境,不是氤氲潮湿的天气,而是分开时安澜的那段话。
作为一国之君他的父皇并不称职。懦弱且只会享受权力带给他的美好,但不能承担权力之下的责任。他父皇后宫有数不清的美人,她的母亲因为家族的强势而勉强在后宫占有一席之地,他的父皇的子嗣很多,他之所多能成为父皇看中的孩子,大概就是因为他性子中那种不争不抢的温和。其实,他若生在寻常富贵人家,也许却能平安一世,但在波诡云谲的宫廷中,他的结局会是欢喜的程度很低,如果没有了父母的庇佑。假设他是安澜,换做这样的境地,他早已手足无措,更不要说今日的那番带着坚毅的话,一个女子如果承受太多,就会让男人产生保护的欲望。
安澜问他会不会因为爱她而娶她,他现在还不敢保证,但不可否认的是仅仅一天安澜的身影就已经在他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子,这样感觉让他慌乱。
因为,临出发前父皇的话还在耳边。
“让你娶安澜,是要让他成为你今后人生的台阶,借着安氏一族稳固地位,借着稳固的地位,将安氏一族毁灭,不要动情,情之一字于权力来说是最可怕的敌人。”
父皇的话很透彻,却让他难以做到。安澜的话很虚无,却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现在开始后悔第一眼对她的错误判断,她不是愚蠢至极,而是精明至极。
书房内。
安澜面前的鎏金香炉里面冒不出青烟了,她轻唤茱萸添香,细听之下,才闻外室中传来的鼾声。安澜露出一丝苦笑,她将自己逼的太紧了,因为她不敢停下来去想失去父亲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没有人在可以包容她的软弱,她用清高来包裹自己,来保护自己而已。
薛洺一向早起,加之昨夜睡得不好,早起时头痛的厉害,他推开窗户,一股清冽的空气便跃入屋内,也同时让他看见站在楼下的安澜。
不同于昨日清雅的罗裙,今日的她穿了一袭绛紫纱纹的绣裙,岭南的秋季潮湿而阴冷,安澜还特意搭了一件轻薄的披风。她笑着冲薛洺挥手,将藏在背后的一大簇鲜花展示给薛洺看。
这时的安澜才是这个年纪小女子应该有的模样。薛洺飞快的披上外衫冲下楼去。待跑到一楼时,安澜已经进来背对着他将鲜花插进花瓶里。
“快起来洗漱吃早饭吧。”
安澜亲自拧了毛巾递给他。
“我自己来吧。“见安澜亲自动手薛洺左右环顾了一下,还是自己去水盆中拿毛巾。
薛洺的疑惑落在安澜眼里“今天有大集市,府里年轻人都去凑热闹了,年纪稍长的我又怕你不习惯,所以还是决定亲自来了,这些鲜花就是她们早上在后山采的,很美吧。“
安澜凑上前来与薛洺的距离很近,微热的呼吸让薛洺再一次心不在焉。他拿过毛巾覆在脸上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安澜毫无察觉,去将食盒里的早点一一摆出“这些点心是我自己做的,肃王尝尝吧。“
“做你们府里的下人还真是幸福。“
“那是你没见我凶的时候,他们可害怕了呢。“
薛洺被安澜滑稽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就在这时安澜拿起一块桂花糖粉糕塞进他的嘴里,香甜的感觉一下就涌进他的心里。
三两下嚼完咽下,便又伸手去拿,被安澜拦住“你再尝一下别的啊。“
满共四碟小点,大半几乎都进了薛洺的肚子里,安澜端着一碗荷叶粥笑着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
薛洺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很好吃,没想到你堂堂郡主还能有这般手艺。“
“自小跟父亲上战场,打仗我是不行,只能去帮厨,渐渐的也就学了一些。”
“原以为你是养尊处优的郡主,不想你却要和镇安王同上战场。”
“是我自己闹着要去的,要不然能见着父亲的时间就太少了,亦或是他即便战死沙场我也不至于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安澜的特别是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一颦一笑,一怒一骂都透露出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气息。
“对了,一会带王爷去看一下准备好的行馆吧,想必被您落下的队伍晚些时候就该到了。”
安澜的话将薛洺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他险些忘记了被自己甩在后面的队伍“按照行程来算最快也要明天午后才能到吧。”
安澜淡淡一笑“王爷自己先行一步,想来后面的人不敢慢下脚步,快马加鞭追赶才是真的,我算了一下,今天傍晚便能到达。”
薛洺对安澜的话不置可否,用过早饭二人动身来到别馆,路程不远,却同给他安置的阁楼一样幽静,别馆不像薛洺想象中的奢华,整体的风格同王府很像“这里同王府的设计怕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吧。”
“王爷好眼力,正是家父至交之子设计的,只是此人前些日子出门采风,恐怕要过些日子王爷才能见到了。”
院落很大,花草繁茂,中间是个不大的池塘,一座小石桥横立在当中,走过石桥是三间主厅,屋内陈设简单却一尘不染。
“此处行馆自建立至今,王爷还是第一位贵胄,所以摆设有些简陋,还望王爷不要见怪。”被忽视的不甘与委屈,薛洺自然明白,他心下隐隐有些责怪父皇的情绪在蔓延,但他不能质疑一个国君的决定,况且如果不是他的父皇,他也不会遇见这样不曾见过的女子。
“环境雅致,深和我意,郡主不必太过在意。”
“那就好,肃王请随我到后面看看。岭南的气候湿润,因此此地的建筑多为二层的楼台,这样住起来就不会因为太过潮湿而感觉到不适,而且这样还能欣赏到更远处的风景。”
“那咱们就上那边的露台去看一下。”薛洺伸手指向最高的那处露台对安澜说道。
说话间二人步上露台,习习的微风传达出阵阵的凉意,安澜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里风大,要不然咱们还是下去吧。”
薛洺解下自己的外衫搭在安澜身上“这里的风景真好,虽然有些冒昧,但还是希望你能多陪我一会。”
安澜没有拒绝他披上的衣衫,见薛洺兴致很高,便将他所指之处一一告知,连带着一些有趣的神话传说也声形并茂的讲给薛洺听。
“你知道的可真多,不像我每日都走同样的路,听同样的话,闷死了。”
“王爷好不知足,那样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可是很多人一生都触及不到的顶点。”
“你说的对,是我太过贪心了。不过,我还想要更贪心一点。”
“什么?”
“让你做我的王妃。”
“王爷此来不就是为了提亲而来吗?”
“如此说来,你便是同意了?”
“肃王乃是皇族贵胄,我为何不愿意。”
“我的意思是,像你说的那样,抛开政治,只是因为喜欢而在一起。”
“王爷这么快就有答案了?”
“有些事情并不一样需要很久的时间是证明,这样的感觉往往一瞬间就可以决定,我想我已经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