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真是无知,他们船大桨宽,我再快也快不过他们,我们只能跳水逃走了。”楫师讲完话,纵身跃进了河里。
“对呀!弃船。”江城子回身看向他们:“你们速速跳进河里,能憋多久就憋多久。”
婢女百合焦急万分,她想也没想就将右脚浸在了水里,正要潜进河里的时候,她突然收回了浸湿的脚,苦着脸干哭道:“少爷,我们好像不会游泳啊!”
“型男也不懂水性?难道只有我一个会?”
婢女百合愕然问道:“少爷,你是在做梦吗?你几时学会游泳的?我怎地不晓得?”
游九见他们摇桨的楫师跳进了河里,他咧嘴冷笑起来,然后弯腰拾起藏在船头的弓箭,他拉满重弓扫准河面,楫师这时候突然浮出水面。嗖地一声,一支铁箭破空而至,精准无误射穿了楫师的脑袋,血珠蹦了两尺余高,并且铁箭还插在楫师的头骨里,河面漂浮起一滩鲜血。
楫师还没有死透,他浮在水面不住抽搐挣扎,铁箭仍然钉在他头骨里,愈来愈浓的血花漂出水面,再随他手脚拍起的浪纹荡漾开去。婢女百合掩住小嘴惊叫数声,她吓得泪如雨下却也不敢放声去哭。书童型男亦是脸色惨白,吓得他险些跌进河里。他们谁也没想到,自己刚出狼窝便进虎穴,他们也自然不知道,其实狼虎一窝,他们耍了狼遇了虎。
游九他们凶狠的程度不言而喻,敢拥有弓箭更敢随意杀人,跳水欲逃的死例摆在眼前。江城子重新站到船头等待大船靠近这边,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四桨大船缓缓逼近,挡住了篷船的阳光,游九冷冷笑道:“三位客人,你们船窄简陋,伸个脚都不方便,还请上我们兄弟的大船,由我们兄弟伺候三位客人登岸赏景。”
张口闭口皆以客人尊称,看似非常有职业操守,但是服务态度自是极差。江城子心知在劫难逃,便借着他们放下来的绳梯攀上了大船,百合与型男随后攀上了大船,他们站定甲板处,又被他们赶去了甲板边角的位置。
四桨大船并未掉头,直往他们来路而去,游九他们不再搭理江城子,杨清清依然立在船头,他们事先早已敲定,杨清清选定的客人由她带回清清寨,游九他们可以从清清寨得到该有的报酬,这是他们搭伙做生意的套路。
见他们不再搭理自己,婢女百合抹了把泪,极小声音说道:“少爷,你得想个逃生的法子。”
江城子苦笑连连,他倒想有个绝妙脱身的办法,只是可惜眼前他们并非泰虎等辈,若想单凭耍弄嘴皮子显然于事无补,兴许稍有不慎触怒了对方,自己三个只怕要横尸江野。是以江城子决定暂时不耍嘴皮子,他拱手微笑问道:“请教各位兄台,这艘船将要去往何处呢?”
婢女百合与书童型男一见江城子终于开口讲话,他们禁不住欣喜若狂。可是游九他们竟然懒得理会江城子,他们瞥也不瞥江城子一眼,只当他是个空气。婢女百合与书童型男瞬间变成了苦瓜脸,江城子亦是十分纳闷,他自嘲一笑,目光落定船头。
杨清清身若刀削,饱满却不显臃肥,她两腿笔直立在船头,偶有强劲的河风吹起她衣裳和青丝。她好似感觉到来自身后的目光,漆黑的眼瞳移向了眼梢,她本想稍稍转头去瞟一眼,但稍一犹豫便此作罢,复又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
江城子知她性情冷淡,从自己登船到现在,没见她笑过也没见她讲过话。江城子最后残存的念头或希望尽数化作了盲音,他轻叹两声便倚船欣赏沿河熟悉的风景,他乱想一阵恍然明白,慌忙转身再次端望杨清清的背影,颀长的身形,妖娆的体态,一袭纯白绸裳更添冰清玉洁之感。
杨清清三个字映在江城子的脑海里,他此时此刻当真是哭笑不得,真想一头撞进甲板里,再大呼两声天可怜见。
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兜兜转转还是撞上了清清寨,这遭要是被她带回去,恐怕最少也要剥一层皮抽两根筋。江城子不由低声感叹:“果真是过河买卖,本钱依旧如故!”
婢女百合与书童型男一齐看了少爷一眼,均是好奇心想:少爷在发什么牢骚呢?
杨清清听见江城子的话却是非常惊讶,她快速回头瞄了江城子一眼,心里想着这话怎如此耳熟。江城子一直在观察甲板众人的动静,他大概明白了一个重点,他们是以杨清清为马首,所以主要突破点便是杨清清,只要成功说动杨清清,那么此一劫可迎刃而解。
但是面对一个寡言少语性情冷淡的女子,如何方能撼动她的芳心呢?
江城子闭目深思,他努力回想清清寨行事的风格,也在假想杨清清的性格。半刻钟后,江城子睁开眼睛展颜一笑,他整了整衣冠、撸了撸阔袖,然后向着杨清清的背影拱手问道:“敢问姑娘可是清清寨的大当家,玉面小白龙杨清清?”
“咦?”杨清清大感错愕,她不解对方如何识得自己,莫非见过抑或是个熟客?
若是熟客,真就格外讽刺,实没道理绑了人家一次,再绑人家二次三次乃至四次,于情于理于人家的脸面也说不过去,总不能说人家倒霉,活该撞上一次又一次,俨然一个货真价实的冤大头。杨清清好奇心使然,她微微转动娇躯望了江城子少许时间,发现自己并没有半点印象,所以她认定江城子只是胡猜乱想凑巧而已。
江城子见杨清清没有兴趣回答自己的话,他并未心灰意冷,相反笑容愈加灿烂,他双手负在身后,挺起胸膛掷地有声的说道:“假使姑娘真是清清寨的杨清清,那么在下真真是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众里寻卿千百度,一次偶遇,卿竟立在船头观风赏景,实不相瞒,在下有笔买卖,正要与姑娘做。”
婢女百合与书童型男听到自家少爷开始卖弄嘴皮子,他们压抑不住暗自窃喜,在心里祈祷少爷能够旗开得胜。可惜杨清清并不理睬江城子,并且心想:巧言令色,好没脸皮的贼徒子,倒要看看能否说翻了天。
江城子毫不在意杨清清冰冷的态度,他依然如故笑道:“在下素问贵寨诸圣秉性纯良,行事之风格深得人心,颇受一方黎民百姓的爱戴,你们之所以舍生忘死投向这苍茫贼海,无非钱财二字再取一善一义,贵寨口碑向来甚佳,你杨寨主杨大当家更是人中之凤凰、女中之豪杰、阆苑之仙子,用嫉世作刀刃、借愤俗当箭矢、化慈悲为沧海,重拳出击、惩恶除奸、照拂一隅百姓,外冷内热极具治世之风范、阖家之能事,妄说举世鲜有,起码也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若是贵寨只图钱财或为己用或作他用,何不与人珠联璧合共谋大事呢?区区在下纵然不才,但也能相助一臂之力,常言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即使只是一张厕纸也有它的不世之功,甚至此功无物可邀之,杨寨主又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乎?须知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给人机会的同时,何尝不是在给自己创造新的机会呢?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选择,可以决定一生的走向,或许这就是一个命运的转折点,杨寨主可要三思而后行呀!”
天花乱坠,他们深刻认识了天花乱坠的涵义,仿佛天空有许多星星和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他们眼帘,落在他们头顶,这些星星花瓣更是围绕他们翩翩起舞,他们云里雾里不辨东南西北。游九他们几条大汉像是酣醉未醒,其实他们没能听懂多少,但是知道江城子把贼寇这个行业,说得非常圣洁高尚。
微风撩起了杨清清的发梢,她仍在观赏沿河的青山绿景,可是她眼神迷离、神态陶醉,两腮白里透红,真如寒冬腊月刚刚饮完一壶温酒。她像是置身在遍地野花的草原,沐浴在柔和的春.光里,使她浑身骨络暖洋洋的格外惬意,她怕羞似的拢了拢鬓角的乱发,很想眼前有面镜子让她照照,看是不是真有这般美好。
她被江城子夸得实在太狠,她心醉、心花怒放,隐隐有些羞怯或迷失自我的样子。
所以,她对江城子口中的买卖,便有了极大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