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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与君同室不相疑(下)

片刻之后,二人已经吃过饭,慕容起对韩如雪道:“雪儿,饭也吃完了,快帮我找找灵感吧。”

韩如雪面带微笑,调皮地说道:“慕容大哥不要着急嘛,你昨天不是答应过今天要带雪儿好好逛逛西安城的吗,雪儿可是很期待的哦。”

“这…好吧,那就依雪儿,我们就先到城中逛逛。”

韩如雪听了很是欢喜,兴冲冲地背起琴,拉着慕容起来到了街上。一路上只要碰见什么稀奇的东西,韩如雪一定会兴冲冲地拉着慕容起跑过去看看。什么异国的饰品,番邦的衣装,还有各种可爱的小动物,韩如雪都会拿起来试一试、看一看,一路上都没有闲着。每每走过一条街,慕容起的手里就会多几样小饰品之类的东西。是时,民间虽然封建气息并不浓厚,但是比及民风开放的唐代,礼教还算甚严,可是这两个年轻人丝毫不忌讳,携手而游,亲密恩爱如同真正的夫妻一般,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更加无人在意。

两人一道逛了很多条街,在一处贩卖猎装的摊位前,韩如雪停了下来,拿起了一顶洁白的貂皮缝制的帽子,对慕容起说:

“慕容大哥你看,好漂亮的帽子啊,白白的软软的,看起来好可爱啊,有点像刚刚的那只小兔子呢。”说完,便将帽子戴在了头上给慕容起看,“慕容大哥,好看吗?”

慕容起笑着点点头:“果然不错,这顶帽子和雪儿很配呢,你戴上它之后,看起来就像从一个文静端庄的淑女变成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猎手了一样。”

卖货的摊主是一位外邦的女子,她用很流利的中原话对二人说道:

“这位姑娘真是像天仙一样美,配上我们的猎装简直就像我们草原上的女神一样。”

韩如雪不好意思地说道:“老板你还是不要笑话我了。”

慕容起笑着说:“老板可没有夸张,雪儿你本就貌若天仙嘛。”说完,转头看了看摊上,看到了一身与这顶帽子一样的猎装,是一身洁白的、装饰有白貂皮的女式短打,还有一双同样是纯白色,且同样装饰着白貂皮的马靴,上面用银色和黑色丝线绣成的花纹也与短打上的花纹相同。慕容起拿起这身猎装,对韩如雪说,“雪儿你看,这猎装与你拿的那顶帽子很配呢。”

韩如雪转头看了看:“真的啊,这衣服和靴子也都好漂亮啊。”说完,便拿过衣服轻轻地摸了摸,“果然没错,这上面的毛皮也和这顶帽子上的是一样的。”

女摊主笑着说:“是啊,它们本就是一套啊。这套衣服是用最上等的丝和棉配上极其珍贵的白貂毛皮缝制的,而且毛色纯白,没有瑕疵,极是难得。”

慕容起笑着对摊主说道:“我说老板,看你这样认真仔细地介绍,那看来这套衣服岂不是要很贵的?”

女摊主摇摇头说道:“这套衣服是不要钱的。”

听了这话,慕容起和韩如雪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慕容起被惊得噎了一会才继续说道:

“什么?白送?这么好的衣服?”

女摊主点了点头:“没错,但实际上也不算白送,只是不要钱,只要有人能帮我一个忙,我就可以送给他,否则就算千金我也不会卖的。”

慕容起耸了耸眉头:“能送出如此贵重的衣服,那想必是很困难的事情了。”

女摊主又点了点头:“自然困难,不然这样大的西安城,不知多少人想要这套衣服,却怎会一直没有人能拿走。”

“哦?是怎样的事情,不妨告诉我,看我们是否能帮上什么忙。”

女摊主轻叹一声,向慕容起讲述起来:“那是半月以前,我从北方运一些家乡特产的货物来西安贩卖,不想就快要到西安了,却在路上杀出一伙山贼,将我值钱的货物连同马匹全都抢走,这套珍贵的衣服被我藏在马车夹层中,所幸未被发现,可是一件我贴身佩戴的更为重要的东西却反而被山贼抢走了。”

慕容起闻言一惊:“山贼?你确定是山贼,不是流寇?”

“的确是山贼。”

“这如此繁华的西安城附近竟然会有山贼?一般大城附近只会有流贼劫掠,少有山贼敢在大城边占山为王的。既然能在这大城边站住脚,那伙山贼实力定然不俗了。对了,你说的重要的东西是什么,竟比这衣服还贵重吗?”

“是的,西安城无人不知这伙山贼的名号。而我的那件东西,却也没有这衣服值钱,只是一块普通的红玉玉佩,但它对我来说却比任何东西都贵重,因为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已经报官了,可是这伙山贼官府已经围剿多次,却不能奈何,所以报官也是无用。我身上的钱也都被抢走了,只剩下些不值钱的货物和这套衣服,我就以这套衣服作为谢礼,希望有人能帮助我把那玉佩夺回,却没有人能帮得了我。”女摊主说到此处,已经啜泣起来,韩如雪忙走上前去安慰。

“竟有此事!”慕容起听过之后,顿时义愤填膺,“可恶,我平生最恨山贼强盗,用手里的刀剑来掠夺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的钱财,我见过无数被山贼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了,这些恶贼都该杀。你放心,这个忙我帮定了。对了,那群山贼很厉害吗?个个都是高手吗?”

女摊主摇摇头说道:“这伙山贼的实力很一般,没什么可怕,但是那山贼的首领却十分厉害,每次官府去清剿,最开始都只有首领一个人独战那些官兵,直到杀得官兵溃不成军时,那些喽罗才一哄而上,所以官兵死伤无数,可山贼不但没有损伤,而且士气大涨,越来越张狂。”

慕容起皱着眉头:“哦…怪不得没人敢帮你,这样说,那伙山贼凭的就是他们的首领本领高强咯?哈,这倒好办了,我最擅长单打独斗,若是成群的厉害人物我倒吃不消了。”

女摊主闻言抹了抹眼泪,仔细地打量了慕容起一番:“请问你是…”

慕容起笑笑:“我啊,我是临安升龙镖局的镖师,你放心,这个忙我帮定了,你在这等着,不出两天,我一定帮你抢回玉佩,你就放心吧。”

韩如雪也对摊主笑道:“是啊老板,慕容大哥的武功很厉害,我们很快就能铲除那伙山贼的。”说完拿出几锭银子,“这些钱你先拿着用吧。”

“不必了姑娘,我这里零零散散的东西也卖了不少,已经能维持生计了,这钱我不能要。”

韩如雪把钱硬是塞到了她的手里:“你拿着吧,就算是这套衣服的定金了。”

慕容起在一旁问道:“雪儿,你刚刚说我们?难道你也要去?”

韩如雪点点头:“对啊,上次捉山贼不也是我们两个一起吗。”

“哈哈,那次啊,那时候我还是个傻小子呢,现在的我可不会那么窝囊了。”

“可是这次的山贼首领要比那个强上很多呢,我去帮帮忙也好。”

慕容起无奈地笑笑:“唉…真是拗不过你,好吧,不过遇到危险时一定先保护好自己。”

韩如雪笑着点点头:“嗯,知道了。”

慕容起拍了拍她的头,对女摊主说道:“好了老板,那我们这就去了,记得每天白天都要在这里等我们,两日之内我们一定回来。”

“多谢二位,我一定等你们归来。”

慕容起与韩如雪辞别了女摊主,向客栈走去,慕容起对韩如雪说:

“雪儿,我们回客栈收拾一下,马上动身,方才老板跟我们讲了,那伙山贼是在城北不到十里之处的盘龙山上,两日之后便是中秋节,而且我们也答应老板两日内回来。虽然还有两日时间,不过难免不发生意外。为了不错过中秋赏月会,也为了不失约,我们必须赶快了。”

“好。”

说完二人一同回到客栈,打点好之后,即刻往城北盘龙山而去。

————————————————

时近正午,慕容起和韩如雪来到了盘龙山附近,找到了一处小茶寮,二人坐了下来,慕容起对老板道:

“老板,给我们来壶茶。”

“好嘞。”老板说完,很快为二人上来了一壶茶,慕容起指着不远处的山问老板道:

“老板,那边那座山就是盘龙山吧?”

老板看了看二人:“没错,那座山的确是盘龙山,二位…为何要打听这盘龙山呢?”

“啊,我们刚好有事要往那边去,不过听说那里有山贼出没,不知是否属实啊?”

老板点点头:“是啊,二位是外乡人吧,我们这里可没人不知道这伙山贼啊。”

“哦?家喻户晓、尽人皆知啊?这么说这些山贼十分厉害了?”

“唉…这伙山贼倒也没什么厉害的,只是一帮打家劫舍的混混,可是这伙山贼的头目可不得了,竟然能够一个人对付上百个来围剿的官兵,那些喽罗们全都是仗着这个头目的声势,所以越来越嚣张了。”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人,那老板你可知道这头目的来历啊?”

“我说客官啊,你打听这些干什么啊?”

慕容起笑笑:“不瞒老板说,我们二人正要去会一会这山贼的头目。”

老板闻言大惊:“什么?哎呀客官,可去不得啊,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侠士听说这山贼头目厉害,所以跑去挑战,可是不管去几个人,都是大败而回,甚至有人重伤不治而丧命呢,这龙潭虎穴可万万踏不得啊。”

“竟然如此厉害?哈哈,那我更要去会会他了。”

“唉…每个要去的人都是这样不听劝,结果都是…算了,我就告诉你吧。这山贼头目的来历和名字我不清楚,但他外号‘小白龙’,武功极高,手里用的是一杆亮银枪,所向披靡,你们可千万小心,我也只能劝到这,你们若是执意要去,我也没办法。”说完摇了摇头去忙自己的活计了。

韩如雪微蹙秀眉对慕容起说道:“慕容大哥,看来这个‘小白龙’真的很厉害啊,你有把握赢他吗,不会有危险吧?”

慕容起笑笑:“呵,看来这山贼都喜欢用‘龙’当外号啊,放心,我绝对有把握让它变成‘小白虫’,我们歇息一会,就去盘龙山会会他。”

“嗯,慕容大哥还是小心一点好。”

“呵,我的好雪儿,你就放心吧。便是我一人战他不胜,但加上我的雪儿,便是你师公他老人家那样的绝顶高手,我也敢与其一较锋芒。”

————————————————

片刻之后,慕容起、韩如雪二人一同来到了盘龙山下。

山下的官道上,慕容起四下张望了一番,在前方的大路上发现几条荆棘横在路上。慕容起上查看后,抬起头看了看山路,对韩如雪笑道:

“我们就在这里等就可以了。”

韩如雪问道:“为什么啊?这些棘条是什么,怎么会这样横在路上啊?”

慕容起笑道:“这是山贼摆下的,一般的商旅见了,该是会慌张逃命的吧。这其实是给咱们走镖的摆下的,镖师见了这横在路上的荆棘,不可自己将其挑开继续前行,而是要等在这里,等着与这伙山贼交涉,若是条件谈妥,便可通过,若是谈不合,那就只有动手了。”

“哦,原来还有这个规矩啊,这么说山上有暗哨监视这里咯?”

“那倒未必,只是道上的人知道规矩,就算没人出来阻拦,也还是会在这里等一等,以免惹得日后麻烦。”

“是吗,还真是奇怪的规矩。”

“呵,不过不知要等多久他们才会来这里探看,我们还是直接上山吧。”

“嗯,好。”

慕容起带着韩如雪走上山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二人刚到山下,便望见几个手执大刀、木枪的人正从山路上大摇大摆地下来,一个个满身混混气,一看就知道定是山贼无疑。慕容起笑笑,让韩如雪在这里等候,赶上几步来到几人面前,几个人站住脚,打量了二人一眼,一个山贼说道:

“嘿,今天我们兄弟命还真不错,刚下山就碰见两块肥肉,看你们细皮嫩肉的,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快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不然爷爷们送你们上西天。”

慕容起忍住笑,故作惊恐地说道:“哎呀,几位大爷,真是不巧,我们刚刚碰到过诸位大爷的同行,又见了几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讨饭花子,银子都借给他们了,现下这钱袋比脸还干净,也正缺着钱呢,不如几位大爷发发善心,赏我们几个钱吧。”

那个山贼勃然大怒:“嘿,你小子敢耍老子…嗯?”山贼看到了慕容起身后的韩如雪,韩如雪根本未曾理会他们,只是神情清冷侧着身望着远处。那名山贼虽然只是看到她的侧脸,却也顿时眼前一亮,笑着对慕容起说道,“哎呦,这小娘们又白又嫩,长得可真不赖。小子,让爷爷们放了你也行,只要把这小娘们留下陪陪大爷就好了。”说完几个山贼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闻听这个山贼对韩如雪出言无礼,慕容起当即怒上心头,一皱眉头喝道:

“闭上你的狗嘴!”

话音未落,早已飞身上前用手背猛扇了那个语出不逊的山贼一个耳光,然后如风一般又回到韩如雪身边,韩如雪依然未有动作。那个山贼被扇得原地转了一圈,站立不稳坐倒在地,捂着脸上迅速肿起的红印破口大骂道:

“他奶奶的,你个小兔崽子,我他妈砍死你!”

说完拿起刀朝着慕容起挥来,韩如雪闻声,微微侧过头来,见山贼正向慕容起袭来,柳眉倒竖,左手中凤剑一震,右手按住剑柄便要拔剑出手。慕容起按住韩如雪的纤手,笑着摇了摇头,脚尖轻点地面,欺上前去,伸出手俯身轻轻一挥,那名山贼只觉腿上一阵酸麻,站立不稳,扑倒在地,慕容起随即抓住山贼的手腕,手上一较力,山贼只觉手腕几乎要被折断,手上的刀掉落在地,单膝跪倒哀号起来:

“哎,哎呀呀!大哥!大爷!爷爷!爷爷饶命,饶命啊。”

慕容起沉声对这个山贼说道:“‘并肩子’,把‘招子’放亮点,兄弟可不想‘清了’,回去让你们‘总瓢把子’下山‘对盘’。”说完,放开了山贼的手臂。

“是是是。”山贼慌张地爬了起来,捂着手腕飞也似地向山上奔去,旁边的那几个山贼见势不妙,也跟在后面落荒而逃,慕容起突然大喊了一声:“站住!”

最前面的那个山贼急忙站住,战战兢兢地转过身跪倒在地:“大爷饶命啊,我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我上有八十老母,下…”

慕容起手里拿着山贼的刀指着他说道:“停,少跟我盘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东西忘在这里了。”说完将手上的刀掷了过去,正钉在山贼的身边,“嗡嗡”作响。山贼被吓得坐倒在一旁,颤抖着双手想把刀拔出来,却没能拔动,两臂一用力,刀终于被拔出来,山贼用力过猛差点坐在地上,急忙拿着刀往山上跑去。

山贼逃回山上,韩如雪转过身来对慕容起道:“慕容大哥,他们原来也是有家人的,那我们千万别伤了他们性命。”

慕容起揉了揉韩如雪的小脑袋:“呵,傻雪儿啊,你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嘴里哪里会有真话,这些套话混过绿林道的都懂,不过是向对方示弱的方式而已。他说他有八十老母,我若是不拦着他,他还要说下有未满月的孩子呢,这些人为了讨饶都会这么说,可你看他们的样子,就算是有老母,也只会害他们操碎心。而且不用说孩子了,你觉得他们这副样子会有妻子吗,会心疼自己的孩子吗,这样的话哪来的妻儿老小,他们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你这样心软的人不忍下手伤他们性命而已。”

韩如雪惊讶地说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人…不过不管怎样,还是不要伤人为好。”

慕容起笑着摸了摸韩如雪的秀发:“当然,我们来这里只为找回女老板的玉佩,最好一并将这伙山贼的头目抓起来,这样这伙山贼自然土崩瓦解,也就不必我们动手了。”

“如此最好。不过…慕容大哥刚才跟他们说的话莫非就是爹爹说过的‘唇典’?”

“正是,走镖的若是听不懂或是不会说几句这东西啊,可没法在道上混咯。唇典中,我们走镖之人都称自己是‘唱戏的’,跟这唇典就有一定的关系,走到哪说起话来都像说戏文一样。刚刚我只是用了几个常用的唇典,这种小混混也都能听懂,若是遇到大山头,那时用到的成篇的唇典在外人听来,根本就是词不达意,驴唇不对马嘴,其实还蛮有趣的呢,有空的时候我好好给你讲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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