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夫人为了宽解程松井槐二人,知道玉斗数百年基业一朝四分,玉斗派江湖第一大派的地位不再,心中必有深深愧对先辈之心,虽然今日之大家都早有预料,然而正正事发了,心中痛楚难免,便叫柏东林领了程勉、戚南塘、张知行等人进来,先和井槐一起向程松诉了如何在城外相遇之事不提,也只是在城外偶遇。
于落樵便问见程勉、戚南塘道,“如何五年学艺,心力已有些根基,轻功也是大是不凡,但武功招数上却平平”,二人各诉已之所学,程松听罢,默默不语,却是井槐先道,“这阳明派也是打着心思的,虽让入门,却不传授他阳明绝艺”。
于落樵便叫二人在厅上演练一套各自所学的阳明武功过来,程勉执剑练了一套西铭剑法,这套剑法虽是阳明派入门功夫,但是入门数年数十年之人也会练习,只不过根据对阳明心法体验深浅有别,剑力剑气也有所不同,程勉剑法倒是小成,最后一招归心似剑,剑尖只抵一茶碗,碗中茶水四处溅出,只见程勉连续九个剑花,程勉一个定势剑尖指着碗口,只见一套细流直入碗中,原来刚刚九个剑花精巧的把茶水附于剑身,这一招不仅招数华美,另要辅以阳明心力,程勉小小年纪能把西铭心法和西铭剑法如此糅合运用,已实属不易,可见五年光阴也未白白耗费。
戚南塘练的是一套西铭拳法,拳法古朴,他演习一遍,并未见出彩,西铭拳法和西铭剑法根基一致,也是一套可以和西铭心法结合的剑法,他对武功兴趣不大,心法拳法揉合地并不出彩,待南塘收式,程松深深叹了口气。
程松道,“此事实是对你二人不住,我本是想让知行和勉儿入阳明派,我此举安排,实是想安栗先生之心,知行身系张阁老遗物之事,阳明与我门下在官场上相所争已久,昔年徐阶为阳明派创派祖师阳明先生得意弟子,后张阁老习于他门下,然后张阁老后来离了阳明派,在朝堂之上,阳明与我东门意见不一也是常有之事,我让二人入门,原是调和此事,知行这孩子一心习武,便跟了我那个枯荣师弟师妹,南塘却入了阳明派,然而此间有一密事,却是关于韩先生的”。
程松环视一周见觉尘不在,便让门下弟子去请,这几日觉尘一直在为程松调理,便住在庄上,程松见觉尘入内,便对他道,“大师可知如今韩先生死在觉因手上,此事须先要报入阳明派和万寿,不知觉尘大事对此事如何看法”
“小僧实是不知觉因师弟为何如此,我二人同出万寿寺,然而并非一师,此事定当禀明主持,以查根源”,觉尘谦然道,程松见他不似作伪,之前又倾力相救,不愿多言,觉尘见状,便告辞退出,又过了两日便离开了扬州回万寿寺,程松自派门下弟子到万寿寺致谢不提。
井槐和程松便就西门之事商议,决定由井槐并顾潜成、伍彩等往西门通告门人此间诸事,程松料冒桦、凌洁也必将去西门收拢弟子,到时只看门下弟子意愿,然后凌洁是不得不除了,北门决意更名为清帮,郑澄自回帮中料理杂事不提。
却说程老夫人于落樵带着程勉、南塘、知行等小辈弟子出来,远远看见元儿在庄外小湖上的避雨亭,一人傻待着,蓝布衣裤,身形寥落瘦弱,长长地睫毛遮了双眼,凝神小湖中不知所思何事,便引着众人过来,元儿见状便行了一礼仍然默而不语,程老夫人也不打破。
却对南塘说道,“孩子,前几日覃花来我门中闹事,幸亏你出手,然而观你武艺,欲想精进,还得拜明师,如今阳明派对你并未倾心相授,你文采出众,然而如今你也见了,玉斗派这样的大门派说散就散,江湖上纷争不断,一身好武艺还是要的”
“南塘多谢师祖,师祖请吩咐”,南塘少时先丧父后丧母,养父也无辜枉死,虽后拜入阳明,师傅韩同孝又被人重伤而逝,如今颇有伤身世之感,这十余年的孤苦,只让他寄意于书卷,每当见别人阖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时,就颇感伤身世。
“我与玉斗派并非一门,然多年前与师门有约,不得万不得已,不可出手,然而我师出何门,却少有人知晓,彼时我师兄妹三人一师而出,师妹现在远在漠北,她原与元儿姑娘的师傅元毒客颇有渊源,此时我不宜多说,但她与元毒皆为蒙古人”,元儿对师门之事知之甚少,被师傅收留后,便一直跟着养毒,却不知他是蒙古人,只道他行装异于常人是为了深山方便。
“我另还有一师兄,便住在浙东海边一岛上,此岛原无名字,因在玉环县边上,我师兄入岛后便称之为玉瀛洲,他先我入门,受了我师傅衣钵真传,远在我之上,你可愿意拜他门下”
却说程勉不等南塘回答,便说道,“我也要去”。
南塘见元儿看着他二人,脸上一红,只听程老夫人道,“你便跟着我吧,我师兄的武功路子不是你能学的”,程勉不喜,他此时虽情窦已开,只阳明皆是男弟子,偶尔有女眷也少与往来,因此未尝此间事宜,然而五年同窗而学,这种依赖之情却是不浅,其实上心转成爱慕之情,他见元儿对南塘不似旁人,心中略有醋意,又因他生性不拘泥,才不纠缠于他,谁知这一时的放下,导致了他一生不尽的悔恨。
“徒孙愿意”,南塘道,“但此事需告知我在阳明派的吴师傅,突然投别门别派,未经之前师傅首肯,似有所不妥,与知行师兄、勉儿师妹以师兄妹相称时,栗先生和先师韩先生皆在场,这倒无事,后来以玉斗派下名义与石田交手,已有违明门正派之处事规矩”。
“你这孩子,真是书读多了反倒糊涂,斗那石田,凡中华儿女皆可斗之,玉斗也罢,阳明也罢,不都是中华之人。你所言入门之事,也不妨事,你也知晓,阳明派收你二人为徒本就是场交易,况且他们并未真正传授你阳明绝艺,此事由我来安排,你且先到玉瀛洲,我随后派人去阳明告知此事,你也并非转投别派,阳明的吴庭禅仍是你授业师傅。”
“徒孙冒昧,敢问师祖奶奶所承是何门派?”
“也不是所谓的名门大派,我师傅生性淡然,不图整顿出一个赫赫帮派,收徒也极为随意,所以我那蒙古小师妹也能入门下”,程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元儿有一疑惑,我元毒师傅是否也认得令师父。”
“哈哈哈,你倒是聪明,确实认得,而且学过我师门一样绝学,但后来因那尴尬事,便回唐门了”,程老夫人叹道,“四五十年的旧事了”,说罢敛气于心,一杖击出,水中显出一条长长的波环从中分开,心力雄浑可见,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元儿想去见识一番,不知老夫人之意如何?”,元儿屏息说完便凝视程老夫人,程老夫人哪有看不出的,只点头同意的,元儿和南塘大喜,急忙拜谢,却见知行在一旁道,“戚师弟,师祖奶奶让你去时怎么没见你如此欣喜”。南塘脸红不答,却急坏了一旁的程勉,程老夫人笑了对程勉道,“另有一件大事,是关乎你和知行的,你是不能离了此地的”,说完径直回内室而去,程勉却不甘心,尾随而去纠缠。
张知行见此,只得离去,只留了元儿和南塘在亭中,两人相视一眼,心怀了同样心思,小儿女之情便由此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