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一签订,肖正明便给了李瑞彬买地所需的资金,祝麒也将资金给了李瑞彬,李瑞彬将全额费用交给了市政府,市政府便将这块地的使用权给了李瑞彬,随后肖正明给了用来修建仓库的第一批钱,西区码头修建项目正式启动。
白虎厅,李瑞彬刚开完帮会,他忽然看自己觉得怎么都不自在,想了半天终于发现问题在哪,他对他身旁的人说道,“大兵,你随我去趟百货,我现在好歹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该给自己添置几身衣服,免得让祝麒那帮人瞧不起。”
李瑞彬带着大兵来到百货商店,直接来到二层的男士西装店,店员起初见他们的装扮并没有很热情的接待,直到李瑞彬说道“把你们这最贵的西服套装拿出来”的时候,才有一位小姑娘拿着一套白色西服给祝麒换上,李瑞彬穿上后,问大兵好不好,大兵哪得这些,只一个劲的说“洋气”,李瑞彬觉得他很土,便问那个小姑娘,小姑娘建议道颜色不太适合,给他推了一款深蓝色的,李瑞彬重新换上之后果然觉得比之前那个好了很多,便让这个小姑娘多推荐了几套,凡是穿着还不错的他都买了下来,还送了大兵一套。
李瑞彬让大兵先回去,他自己穿着新买的西装在路上走着,也许是心理作用,他感觉周围的人格外关注他,他心想道,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他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一家戏院门口,看着戏院上贴着文洁的海报,李瑞彬心想道,“早就听闻文洁人美嗓子甜,今日不如进去瞧瞧。”想到这便进了戏院,听戏的人不多,零零散散的坐着几桌,李瑞彬走进去时格外醒目,台上的文洁自然也注意到了李瑞彬的到来,台下坐着的都是穿长衫马褂的人,只有李瑞彬穿着西装,文洁心里一阵高兴,便表演的更加卖力起来。李瑞彬坐在台下,他根本不懂戏曲,全程只盯着文洁看,看完脸蛋看身材,看完身材继续看脸蛋,直到文洁唱完,周围人拍手叫好,李瑞彬也象征性的拍了几下,便起身来到了后台。
“对不起,后台不让进。”李瑞彬刚到门口便被工作人员制止了。
“我找文洁小姐。”李瑞彬说道。
“文洁小姐正在卸妆,请您出去等候。”工作人员继续说道。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还从没见过谁能阻止我的。”李瑞彬因为被阻止火气也上来了,文洁正巧坐在门口的化妆台卸妆,听到门口的争执声,便走了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文洁小姐,这位先生一定要井后台找你。”工作人员说道。
文洁一见那人的装扮,便知道他就是那个刚才在戏厅听戏的人,文洁忽然笑得特别妩媚,说道,“不知这位先生找我有何事呢?”
“早就听闻文洁小姐人美,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便想约文洁小姐今晚共进晚餐,不知文洁小姐有没有时间?”李瑞彬说道。
“有人请吃饭,我当然是乐意去的,只不过我从来不赴陌生人的约。”文洁笑道。
“在下白虎帮帮主李瑞彬。”李瑞彬直接报上自己的大名。
文洁知道白虎帮,虽然不如青龙帮,但在上海滩也算是排的上号的帮派,“原来是李帮主,久仰大名。”文洁笑道,“李帮主请吃饭,文洁还真是受宠若惊,不过这后台李帮主是真不能进,你就在门口等我,我收拾好就出来。”说完对着李瑞彬抛了个媚眼,李瑞彬则乖乖的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文洁就走出了化妆室,和李瑞彬并排走出戏院,左看右看都发现门口并没有停着的车子,文洁笑道,“李帮主该不会是走路来的吧?”
李瑞彬立马就懂了文洁话里的意思,他笑道,“今日只是出门随便逛逛,没开车,只好委屈文洁小姐坐黄包车了。”
文洁满肚子的不情愿,但又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笑道,“李帮主这习惯还真是特别。”李瑞彬没再接文洁的话,只是叫了两辆黄包车,来到了上海一家还不错的西餐厅,这家西餐厅之前祝麒带他来过,他便记住了这家店,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见李瑞彬很熟练的点餐,文洁笑道,“李帮主经常来这吗?”
“来过几次。”李瑞彬说道。
“除了这,李帮主还经常去哪几家吃呢?”文洁继续试探道。聊了这么长时间,李瑞彬基本已经清楚文洁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故意把上等人常去的那几家店名报出来,果然,文洁笑的更加灿烂。
“文洁小姐这么漂亮,身边应该有不少追求者吧?”李瑞彬反客为主的问道。
“是不少,可是我都看不上。”文洁说道。
“不知文洁小姐喜欢什么样的?”李瑞彬问道。
“倒也没有具体的标准,只要是我觉得既能入眼,又能聊得来的就好,比如像李帮主这样的。”文洁几分暗示的说道。
“那李某真是觉得荣幸。”李瑞彬说道,正好此时服务生端着食物上了桌,两人便结束了这话题,开始聊起了其他,吃完饭,李瑞彬叫了黄包车把文洁送回了家,自己也就回去了。
文洁回到家,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现在戏曲是越来越不好唱了,她也不想唱一辈子,再加上她年纪越来越大,得趁着自己年轻还有几分姿色,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她曾经想找陈月竹,可陈月竹对她没兴趣,她又把目标转向祝麒,但祝麒根本就不拿睁眼看她,现在好不容易碰上李瑞彬,虽然不如青龙帮,但白虎帮也算是一大帮派,刚才从他的吃饭可以看出他的生活品味并不低,“跑了陈月竹,李瑞彬不能再丢了。”文洁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道。
李瑞彬回去后,受到文洁的刺激,便张罗着要买辆小汽车,不出几天,李瑞彬便弄了辆德国小汽车回来,大兵则被他训练成他的专属司机。
这几天李瑞彬一直没去找文洁,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汽车还没弄到手,如果再次做黄包车,肯定会被怀疑,文洁因为李瑞彬一直没来,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她仔细回想着两人见面当天她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失误之处,她是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李瑞彬就没再来找她。
所以,当李瑞彬开着车再次出现在文洁面前的时候,文洁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她故意说道,“李帮主可真是大忙人,我还以为已经把我忘了呢?”
“忘谁也不能忘了文洁小姐,”李瑞彬笑道,“这几日一直在忙着西区码头的事,没顾得上你。”
“西区码头?”文洁诧异道,“那块地原来是被你买下了呀?”
李瑞彬点点头,说道,“正是。”
文洁听到这个消息后简直是心花怒放,她笑的格外灿烂,用手戳了下李瑞彬的胸口,对李瑞彬撒娇道,“这么大的消息,你都瞒着我,真是讨厌。”李瑞彬趁机抓住文洁的手,说道,“这不告诉你了么。”见文洁没有挣扎,李瑞彬胆子也更大了些,摸着文洁的手,笑道,“今晚去哪吃饭?”
“听你的。”文洁娇嗔道。李瑞彬没说话,亲了下文洁的手,拉文洁上了车,去了一家西餐厅,两人吃完饭,李瑞彬送文洁回家时,李瑞彬想进屋看看,文洁没有拒绝,就这样,文洁成了李瑞彬的情人。
这段时间冯光庭咳嗽的频率逐渐增多,尽管吃了药仍不见好,这次冯光庭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冯老夫人忙递给他药,冯光庭吃完药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见冯光庭逐渐消瘦的脸庞,冯老夫人一阵心疼,转过身背对着冯光庭,默默的擦掉眼泪,冯光庭见状,笑着安慰道,“老婆子,不碍事的,反倒是辛苦你和秋利了。”
“两口子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冯老夫人说道,“你要真是心疼我和秋利,就赶紧好起来。”
“你就别骗我了,我的病我清楚,我现在不奢望能多活几日,就是担心我走了以后你怎么办。”冯光庭说着眼睛里也积满了泪水,冯老夫人不再说话,默默的掉眼泪。
“你现在就不要想我的事了,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冯老夫人说道。
“老婆子,明天能推我去院子里晒晒太阳不?天天躺床上,我都好久没见过太阳了。”冯光庭说道。
“好。”冯老夫人答应道。
第二天,在秋利和冯老夫人的帮助下,冯光庭坐着轮椅来到院子里,享受着阳光的沐浴,他对冯老夫人说道,“老婆子,你进去把毯子拿出来,我觉得有些凉。”冯老夫人立马进了屋子,院子里只剩下冯光庭和秋利,冯光庭说道,“为师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这一生已无别的牵挂,唯担心你的师娘,秋利,你能答应师父,替师父照顾好师娘吗?”
“师父放心,就算师父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师娘的。”秋利动情的说道。
“为师果然没看错你。”冯光庭说道,“为师一生中教过许多徒弟,然众多徒弟中,只有你尽得我真传,并非为师不肯教,而是他们的资质有限,又或者风格与为师不同,为师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将冯派传承下去。”
“秋利尽力而为。”秋利说道。冯老夫人已经拿了毯子出来,盖在冯光庭腿上,冯光庭拉着冯老夫人的手,秋利默默的退了出去,她不想打扰他们的二人时光。
冯光庭病的越来越严重,为了照顾冯光庭和冯老夫人,那段时间秋利没有回家,而是住在了冯光庭家里,尽管秋利和冯老夫人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终究抵不过肺炎对冯光庭的摧残,终于在某一天深夜冯光庭撒手而去,那天晚上,冯老夫人走进秋利房间,叫醒秋利,说道,“秋利,你师父走了。”秋利一下子就哭了起来,冯老夫人安慰道,“早就料到的事情,不是么?你赶紧起来,把你师父的寿衣拿出来,不然一会儿等身体僵硬了,就不好穿衣服了。”秋利立马下床,一边默默的流泪,一边帮助冯老夫人给师父穿寿衣,整个过程中,冯老夫人没有落一滴眼泪。
“秋利,你分别去这几个地方找这几个人,他们都是你的师兄,师父寿寝他们都是要回来祭拜的,再加上你师父的身后事,单靠我们俩还是不够的,需要他们来搭把手。”冯老夫人吩咐道。
“好,我现在就去。”秋利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的说道。当秋利走出房间,转身看冯老夫人时,她正拿着一根红绳系住师父的双脚,说道,“老头子,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记着在那里等着我。”秋利抹了抹眼泪,转身去找她的师兄们。
第二天,冯光庭病逝的消息全国都知道了,冯光庭的戏迷们纷纷惋惜,冯老夫人将灵堂安置在大厅,接受冯光庭生前好友和各地来的戏迷们的吊唁,她和秋利作为家属在一旁表示感谢,其他几个徒弟则作为整个白事的负责人。
梅金阳虽然和冯光庭的接触不多,但冯光庭与梅金阳的父亲是好友,梅金阳作为梅府的代表参加了冯光庭的吊唁,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并没有带晨星,因为晨星已经有了身孕,怕冲撞了影响胎儿。梅金阳隔着很远的地方就看见了秋利,已经好几年没见了,她还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因为冯光庭的离去有些憔悴和伤感。终于等待他去调研,他对着冯光庭的灵柩做了三鞠躬,随后走到家属区,安慰道,“节哀。”秋利刚开始没抬头,只是很机械的重复道,“谢谢。”梅金阳本想和秋利说上几句,但场合不对,便寻思着待会儿找个单独的时间再和她聊聊,便离开了灵堂,等秋利反应过来抬头看时,只看到梅金阳的背影,原本以为再见梅金阳时她会有很多情绪,但没想到内心什么波澜都没有了,果然时间是治疗一切的良药。
陈月竹作为上海商界代表,也参加了冯光庭的吊唁,他来到秋利面前,说道,“秋利,节哀。”秋利抬头对陈月竹说道,“谢谢。”陈月竹本想说点什么,但不知说什么,只好离开了灵堂。
冯光庭的灵柩在灵堂停放了三天,三天之后,由八大金刚抬着冯光庭的棺材进了火葬场,秋利没去,在家陪着冯老夫人,她的几个师兄去了,等师兄们回来的时候,大师兄双手捧着一只骨灰盒,递到冯老夫人手上,冯老夫人颤巍巍的接过来,嘴里说道,“老头子,一路走好。”
待客人们都离去,前几天喧喧闹闹的院子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秋利洗了把脸,出来便没看见冯老夫人,秋利心里着急,生怕她想不开,便到处找了起来,最终在腌制咸菜的地方找到了她,冯老夫人静静的坐在那,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秋利走过去,叫了声“师娘”。冯老夫人仿佛被惊醒了一般,说道,“哦,秋利,你来了?”
“师娘,您还好吗?”秋利担忧的问道。
“我没什么,只是院子忽然少了个人,不太习惯。”冯老夫人说道。
“师娘,您要是想换个环境,可以搬到我那去住,如果您仍然想住在这,我可以陪您住在这。”秋利说道。
“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哪能说搬就搬,终究是有感情的。”冯老夫人说道,“秋利,这些天你也累了,早些去休息,别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了。”
“我先送您回房休息吧,您这几天也没怎么合眼。”秋利说道。
“好。”秋利扶起冯老夫人,送冯老夫人回了房,亲眼看见冯老夫人躺在了床上,秋利才离去。
这些天整个冯府度很安静,除了陈月竹派人送了些日常生活用品之外,鲜有外人来访,冯老夫人表面上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时不时出校的小纰漏,比如做饭时拿在手里的锅铲不知怎么就掉进锅里,擦桌子时明明已经擦过的地方又重新擦了一遍,并且食量明显减小,秋利担心,却又不知怎么办,这天冯老夫人忽然对秋利说她想吃位于上海西路包子铺的猪肉包子,秋利很是高兴,急忙出去买包子,等秋利买完包子回来的途中,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圆圆的脸蛋,短短的头发,正在对来往的路人发传单,嘴里不停的说着“余家班新出了场戏,欢迎去捧场”,秋利很是费解,余家班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发传单来招揽生意了,这时赵欢看见了站在路边的秋利,急忙跑过来,说道,“秋利,真的是你吗?”见秋利点了点头,赵欢有些埋怨的说道,“秋利,你真不够意思,搬家了都不和我说一声,想找你都找不着。”
“抱歉。”秋利歉意的说道,“你怎么在这发传单了?”
“说来话长,你不知道,自从你走后,余家班的生意就开始下滑,但那时候好歹还有文洁在,每周还能出几场戏,后来文洁也退出了余家班,我们的苦日子就开始了,现在根本就没人愿意找我们去唱戏,只能自己发点传单搞搞宣传。”赵欢说道。
“文洁是去了其他戏班子吗?”秋利问道。
“应该不是,据说是和白虎帮的帮主好上了,当了帮主夫人,现在已经从唱戏的变成听戏的了。”赵欢说道。
“余老板不是认识很多人么?她没想办法?”秋利问道。
“她怎么没想办法,但余家班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没有撑得起台面的人了,很多人都不愿听,余老板也想过重新栽培人,可现在时局这么动荡,没多少人愿意再留在城市上,都回了乡下,余家班到现在也就这么晃荡着。”赵欢说道。
“余老板是怎么想法?还想继续开着这个戏班子吗?”秋利问道。
“不知道,现在余老板没跟我们提起,但我猜测,如果长期这么下去,老是亏钱的话,余老板肯定会解散戏班子的。”赵欢惆怅的说道。
“那你还想唱戏吗?”秋利问道。
“当然想啊,虽然唱的不如你好,但好歹是我生存的技能。”赵欢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连这吃饭的生意都快没了。”赵欢说完见秋利手上拿着包子,便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跑到这来买包子?你新家在这?”
“我师娘想吃这家店的包子,便过来买了。”秋利说道。
“我看报纸了,你师父刚过世不久,节哀。”赵欢说道。
“我得回去了,不然包子凉了就不好了。”秋利指了指手里的包子,说道。
“好,记得来找我玩哈。”赵欢说道。
晚上,秋利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看着从窗子透射进来的月光,她索性起了床,披了件衣服,来到院子里,对着天上那轮又园又亮的月亮发起呆来。她回想起从刚来上海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果真印证了苏轼的那句词,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第二天早上,秋利和冯老夫人一起吃早饭,秋利说道,“师娘,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为了师父的遗言,将冯派唱法发扬光大,我想创立一个戏班子。”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必顾忌我。”冯老夫人说道。
“多谢师娘支持。”秋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