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在纸上的画像居然会笑,简直是匪夷所思。
呆在门外一老一少两名道士站在门口,也听得十分入神。
纪琼讲得有些激动,比手画脚地动了起来:“画像不仅笑了,还动了起来,就这样……”他比一个扔东西的动作,“他居然把葫芦掷给了道士。一眨眼,道士手上就多了一个葫芦,和画里的一模一样,你说稀不稀奇?”
门口的道士两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起来,无非就是说什么仙尊显灵法力无边这些赞扬敬佩的话语。纪琼听了,顿时暴跳如雷。
柒雨宫连忙拉住他的衣袖,问道:“然后呢?那道士就把葫芦带走了吗?”
纪琼见她发问,一双乌亮的大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芒,也就顾不得那两个道士了,坐下来继续道:“唉!都怪纪某当时晕了头,见到他真的取了葫芦,就立刻把他当成活神仙了,遂问他取葫芦有何用?道士告诉我,洛城将有一场大瘟疫,半个月之后瘟疫蔓延全城,到时鸡犬不留。他取葫芦是为了炼制仙丹搭救此方百姓。”
“如何搭救?他把炼好的仙丹给城里面的人一人发一颗?”柒雨宫笑着问。
那两个道士听了不约而同地摇头,小道士嘴快说道:“小姑娘想得太简单了。天机不可泄露,仙尊不忍生灵涂炭,遂将此等天机说与这位纪大人知晓,已是冒了天大的危险,哪里还能明目张胆地送仙丹呢?”
柒雨宫觉得好笑地问:“那照你说,他炼制仙丹有什么用呢?”
小道士摇了摇头,一副了然通透的模样说道:“女施主有所不知,仙尊虽有救世之心,奈何天底下的凡夫俗子没有几个能识得仙尊真容,若将仙丹送给他们,触犯天条不说,反倒被凡夫俗子视为妖言惑众,那岂不是一番心血全白费了?因此像我等这些修道之人,若是有一天参透天条,悟透天机,有心要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时,便会想一些行得通的办法。”
柒雨宫莞尔一笑,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依小道长所言,该怎么办呢?”
虽说刚才还被她冷森森的笑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但此刻看她脸上斯斯文文的笑容,小道士令心里对她的害怕不禁减少了一大半,一句“小道长”又让他的耳朵都快翘上天了,得意洋洋地说道:“世间凡事讲究一个缘字。缘到了,万事便水到渠成。若能碰见纪施主这样的大善人那是再好不过了,可将天机泄露与他知晓,若是他肯以钱帛换得仙丹,有朝一日瘟疫肆虐时,不但可以让此仙丹自保,也可救人,乃是天大的功德……啊……”
他的话还未说完,纪琼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朝他脑袋上砸去。小
小道士到时十分机灵,及时闪过了,只过被泼下的茶水烫着了,整个人跳了起来。
“妖道,看你纪大爷不打死你!”纪琼怒气冲冲地朝他扑去。
小道士叫了一声,撒腿就跑。可是外面正下着大雨,他无处可逃,只能在长廊上东躲西窜,一回头撞上了门边上匆匆而来的人。
“唉哟!”那人痛叫一声被撞在地上,雨伞掉落在旁,一身官袍顿时被雨水打湿了。
柒雨宫追至门边,忍不住笑出声来。
“药凉了。”赵晏央清朗的嗓音响起。
她闻言回头望向桌上那碗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憋足了一口气将药灌下,她连忙倒了一杯开水漱漱口。那边何山川何大人拎着湿漉漉的官袍出现在门口,官帽也歪了,头发也乱了,十分狼狈地抱怨道:“纪大人,您这是做什么?亏你年纪也不小了,脾气还这么冲,你当着世子的面如此胡闹,像话吗?”说着连忙向赵晏央告罪。
可怜纪琼四十出头的人了,被他训得一句话也不敢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站在一边,老脸羞愧得通红。
“何大人,给你擦擦。”柒雨宫递了一条毛巾过去。
何山川连声称谢,接过毛巾擦着头上的雨水。
“女施主,贫道也淋湿了,也要毛巾擦擦。”一脸可怜兮兮躲在老道士身后的小道见了,厚着脸皮上前笑嘻嘻地说道。
柒雨宫晲了他一眼,只笑不语。
“女施主,你看看我的身子这么单薄,可是很容易着凉生病的。咳咳!我与师父是云游的道人,囊中羞涩,没有多余的钱看病吃药,到时候就只有死而已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湿漉漉地身体往这边蹭来。
“咳咳!”柒雨宫退后了一步,唇角轻勾,“小道长如果不嫌弃,我给你拿一条毛巾。”
“不嫌弃不嫌弃。”他谄媚地笑道。
“那好,请稍等,我找一下毛巾放在哪里了。嗯——我刚才明明才拿来擦了鞋底桌脚的,顺手扔哪里去了……”
“呃……”小道长看着她认真在房间里寻找的样子,蹭地站回到老道士身后,收起脸上的笑,一本正经地说道,“贫道谢过女施主的好意。我等修道之人万物皆空,淋雨算不了什么。”
“万物皆空?”纪琼指着他们怒道,“我看你们是见钱眼开。”
“罪过罪过!贫道不知做错了什么,竟让纪施主如此生气。”老道士抚着胡须问道。
“哼!你们这些道士全是一丘之貉!骗人的手段如出一辙,无耻至极!”纪琼骂道。
何山川却一脸糊涂:“纪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纪大人,你不会……就那样被骗了吧?”柒雨宫看着他怒气腾腾的样子,顿时恍然大悟,“这小道士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当初全信了?”
纪琼恼怒不已,拍着自己的脑子道:“那道士给了我十颗丹药,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只觉得芳香扑鼻。只怪纪某无知,当时竟以为那是仙丹灵药,心想救人一命是天大的功德,况且我身为父母官,怎能明知百姓们即将受到苦难而坐视不理呢?所以……”
“所以你拿钱买了丹药?”
纪琼点点头。
“你花了不少钱吧?”
他用力跺足:“小姑娘,那可是我家中全部积蓄啊!我还当他什么神仙,一心想到谢他。那妖道跟我说他半个月之后必会再来一次,到时只要备些蔬果款待他就行了。谁知过了半个月,哪里有瘟疫?哪里死人?那道士再也没有出现过!”
“……”柒雨宫无语了。
那些卖假药的不都是这样的套路吗?这位纪大人还是一县的父母官呢,怎么这样天真单纯啊?
“这么说来,你最多是破财,怎么还丢了官?”赵晏央忽然问,声音中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和清朗,又隐隐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威严,令人一下子凝神听着他所说的话。他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清透地看向纪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