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一直在市区四处乱逛的张文成,回到自己家所在的小镇后,开始把心思用在掘第一桶金上。
他现在开始在紧挨着小镇的朱家村里打转。
并以高考结束该适时放松的理由,常常到一个叫朱波的初中同学家里玩,装作漫不经心地打听他们一个黄姓邻居的动向。
“黄大牛干活挺勤快,经常下地吧?他现在还跟以前一样喜欢到老庙头看老家伙们打老牌吗?你们村我都不太熟悉,就算他在镇上见过几次面。”张文成勉强压住蠢蠢欲动的心思,就差一点问黄大牛有没有什么异常?
“是挺能干,他前几天去西湖那边犁地,我在路上还碰到他了,”朱波皱着眉头想了想,“你还别说,他以前经常跟我爷爷一起去那儿,很迷,不过这几天连门都没出,我爷爷还说他变性子了……。”
西湖是离镇子有一段距离的山岭那边的一大片沙地,不知怎么得了个西湖的名字。
黄大牛喜欢看老牌,不下地时几乎天天列席老庙头。
“那么迷老牌都不去看,只能说有更让他着迷的东西出现了。”张文成低头思量着,“前几天刚下过雨,沙土地最容易塌陷,他又刚去西湖耕过地,看来得到宝贝应该就是这次了。”
西湖沙地据说是明代一个公主的坟茔,修了十几年,但是不知为什么最后那公主并没有葬在这里。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时,经常听说有人从那里挖出古件。他还记得父亲骂过三个瓜蛋,说一起从那里挖出来一把刀,结果为了分赃,就直接敲成三截,每人一截,怎么就不知道卖了再分钱呢?
张文成也是后世通过朱波得知,这个黄大牛大概是在2003年在西湖耕地时,犁头碰上个硬金属的东西,勾上来发现是个铜炉,知道碰上了好宝贝。也不敢白天往家里搬,就埋在地里,晚上用独轮车加麻袋装了回来。
也不知道后来事情是怎么传出来的,反正附近的人都知道了,都在传——说是卖了八万块。
“老朱,你再回忆回忆,他最近还有什么反常,类似这种不太出门的情况?”张文成想再确定一下。
朱波迷茫了:“没怎么注意,只是这几天不出门是有点反常。”
正在旁边纳鞋底的朱波妈妈接了句话:“好像前几天,有一次很晚他们家开过一次门,我听见狗叫醒过来,还听到巷子里小车吱呦吱呦的响声。”
他们家是这巷子里除了朱波家外唯一一户人家。
张文成觉得事情差不多可以确定了。
得想办法把这件东西买过来,拿去找人估价,不能就这么让黄大牛贱卖了。
下午回到家,张文成把父亲张志找来商议,问家里还有多少钱。
张志叹了口气,一条条皱纹印记显得更深了。
“外面还欠着八万,手里还有五万吧,但是现在不敢动,镇上动议说要扩街,一扩就会把店前面部分冲掉,后面这些只能再拆了重盖,这钱都不一定够。”
“五万啊?少了点。”张文成琢磨来琢磨去,“可能买不下那个铜炉,得想个法子才行。”
“王胡,你要是配合我演场戏,那今天一天的伙食费我包了。”张文成对一个穿布衣布裤胶鞋的五十多岁的懒汉说。
不比鲁迅小说里咬虱子比阿Q咬的响,武力值还能虐阿Q的王胡,这个王胡一点都不壮。
虽然懒,但是王胡智商并不低,他不知在咬什么东西,发出“嘎嘣”一声的脆响。
“配合你可以,但是先管伙食!”
“没问题。”
王胡慢悠悠地来到早餐店坐下,然后要了五笼包子,快速猛塞,看的张文成心惊胆战。
“你还是喝点东西吧。”张文成现在不是担心钱,是担心有人被噎死。
王胡点点头,然后喝了五碗豆浆;临走的时候,还拿了五个豆包。
张文成付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离黄大牛家不远处有户人家,门口两侧安放了一对石条,这是专门预备给路人坐的。
张文成坐在石条上,让王胡坐在对面石条上。然后就教王胡应该怎么配合,怎么捧哏。
“你跟我学,‘啊!好可怕!’……对,说的时候要带着吃惊和害怕的表情。”
王胡努力睁大眼睛,做出极度惊恐的表情。
“不要那么夸张,稍微内敛点,对,要从心底表现出来害怕,就像……”张文成努力描述一种渗人的害怕,“晚上走山路遇上鬼打墙那种害怕!”
好演员,一教就会。
“不错,再来,‘哦,啥事儿?’……对,这个要有疑惑不解的感觉,好奇心要迸发出来。”张文成再做个演示。
“哦,啥事儿?”王胡伸着脑袋,眼睛有光,嘴巴微微张开,努力做出好奇的表情。
真是好演员!张文成感叹。
再教给王胡几个捧哏的常用词和常用动作,点头,摇头,‘是的’,‘那不是吧?’,‘还有这事?’‘能说说不?’,嘱咐他要随机应变,结合具体现场做变动。
王胡资质不错,张文成越看王胡越觉得像于谦。
他在等机会,他不相信黄大牛还真不出门了。
王胡吃饱了,一副无所谓的神情,他额头又高又挺,在日光光照下,反射着智慧的光芒。
“他要是再来一句‘这世道就要变天了!’,那就真是可以cosplay某本书中的一位出场人物了。”张文成盯着那光闪闪的额头想着。
看了一天的智慧之光,张文成觉得眼睛都快被闪耀瞎了,但是黄大牛仍没有出来。
张文成闭目养神,再睁开眼,那只额头上的智慧之光消失了。
“哎,太阳落山了,要不明天再过来吧。”
和大智慧的王胡一起扮演了一天的门神,张文成也真是累了。
张文成又给了王胡吃晚饭的钱,回家了。
功夫不负守株待兔的人,第二天下午,正闭目养神的张文成听见了不太远的地方‘吱呀’一声门响。
张文成睁眼便看见黄大牛家那扇门开了,露出一段空隙,最先迈出来的是一只穿着一只浅粉腊梅花绣花鞋的小脚,张文成失望地看到了还算漂亮的黄大牛的女儿黄小妮,从门里走出来。
张文成赶紧转过脸来,装作没有看见。
“原来是来偷看我的!只是有点害羞。”黄小妮一副满足的表情,走开了。
门再次吱呀一声开了,对面王胡咳嗽一声。
来了!个子高大的黄大牛从家里走出来,手里拎着农药箱,估计要去镇上灌农药。
“咳,王胡,你听说了吗?”张文成紧急进入状态,声音足够大,“最近发生了稀奇事情。”
王胡一副好奇的表情,尾音拉高:“哦,啥事儿?能说说不?”
好演员!张文成竖了竖拇指。
“都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张文成一边信口胡诌,一边注意黄大牛的反应——果然,他脚步慢下来,似在倾听,“话说SX西安那地儿有一农民,就遇上了这么一桩外财儿!”
“哦,还有这事?什么外财?”王胡表情很到位。
“这农民姓刘,也是机缘巧合,家里有一颗树杀倒后,他吧,就打算把树根挖出来,当木柴烧。挖着挖着,一锄头下去,土里发出了‘叮’的一声响,好奇之下,对着那地方再一锄头,你猜怎么着?”张文成注意到黄大牛,不再向前走了,开始慢慢整理起农药箱来。
“怎么着?”王胡这回是真好奇了,他还真没听过这事。
“这一锄头下去,掀出来一个铜爵杯,这还不止,还连续挖出来一堆的铜鼎、铜尊啥的。”张文成大声回应。
“这人运气好,赶上老天爷送财!”王胡连连点头,由衷感叹!
“是啊,但是老天爷送财,也得接得住啊!这人一看是老东西,就想卖个高价,便去找几个陌生人出手。结果,人家跟他又不熟,他价格又高,被人家记恨,给举报了!被罚款十万,还判了十五年的刑!”
远处的黄大牛一哆嗦。
“啊,好可怕!”王胡惊惧的表情,发自内心,有冲击力。
张文成连续出击,“你想,他这不是傻吗?找陌生人,人家又不认识他,有利就赚,没利时还不得坑他。”
张文成想说的是:黄大牛,你可别找陌生人卖。
“是这么回事,他这是自寻死路啊!”王胡连连摇头。
黄大牛看起来脚有点软了。
“还不能价太高,你想,东西不值那价,他硬是要那么多,这不是诈人家是什么?”张文成用眼神余角观察黄大牛。
黄大牛,要价别太高!
“那他不卖不就行了。”王胡问题接的很好。
“不卖啊?弄了东西不卖钱,难道留着生灰;何况,老留在自己手里,还不是相当于一个烫手山芋?”张文成极力反对这种观点,要不不卖,自己可怎么掘第一桶金。
“是,吐不出来,又吃不进去。”王胡跟了一句。
“所以,遇到这种事情,要么献给政府,要么赶紧出手,价钱低点也没事,总之别留在自己手里,那不光是个宝贝,还是个祸害!”张文成总结道。
黄大牛晃晃悠悠地走了,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张文成感觉心里有点内疚——等以后开了厂子,或者有钱了,再补偿黄大牛吧。
把身上剩下的钱都交给王胡:“演的不错,这是劳务费,找您这种好演员是少了点,多担待。”
回到家后,张文成就在琢磨怎么能说动父亲带钱去把黄大牛家的那件宝贝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