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己家庭目前的困难状况,父亲肯定不会同意把家里全部的钱都拿出来豪赌一把,这基本上等于把这个已经在绝境中的家一下子推到悬崖边上。
张文成完全能理解这点,换成是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凭一个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的一句话,就头脑冲动要来一次这样的豪赌。
怎么说服父亲呢?张文成犯了难。
直接跟他说,说自己有了某种灵异的能力,知道黄大牛家有好东西出世了,得赶紧下手。
父亲最可能的反应肯定是,摸摸他额头,想确定他是否烧糊涂了。
或者干脆表现出某种神异的对未来事件的预言能力,比如镇上未来几天会出点什么事之类的。
可惜他实在想不起来未来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事情。
主要是因为高考完回家后,张文成知道自己考砸了,整个人沮丧、抑郁,天天关在小屋里,连大门都没有迈出去一步。
哎,做什么宅男,简直就是害死人。
要不先说服母亲,再由母亲说服父亲?
好像困难度更大,母亲比父亲可更知道这笔钱来的如何不易。
那是他们辛辛苦苦做餐饮生意五六年才攒下这么一点钱。
大约自己哪怕说服了父亲,也得瞒着母亲,要不母亲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拦。
自己出去向镇上的人借?先不说普遍不富裕的镇上谁家会有好几万的闲钱;即使有,自己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学生也别想借出来。
这下,张文成愁坏了。
该怎么办呢?
脑力高速运转的张文成,继续绞尽脑汁。
又一个主意跳进脑海,要不,向周琳借这笔钱?她大概不缺这笔钱吧?即使缺,向家里要也能要来,或者她随便借点都能帮到自己。
可是,这也够羞耻的,自己一个大男人,向一个小女生借钱,是挺丢面子的,是吧?
又思索了各种念头的张文成,感觉脑仁都胀痛了,但是并没有什么更好的点子蹦进脑袋里。
要不,还是给周琳打个电话?
里子都快没有了,面子还值什么钱,对吧?
张文成别别扭扭地往周琳家打了个电话。
“喂,你好,请问周琳在吗?我叫张文成,是她同学。”
“哦,你是她同学啊,”那边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真不巧,周琳跟她父母去岛城玩去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这是她家吧,那么你是……?”张文成觉得有点奇怪,还专门看了看电话号码,对,是周琳家的号码。
“哦,我是周琳的小舅妈,今天来他们家取车,正赶上你打电话过来。”那边的女声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我没什么事,就是高考后也没联系,所以今天打电话过来向她问好。”张文成这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感觉自己心里乱成一团,隐隐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毕竟她不在的话,自己就免了向她开口这事。
张文成躺在床上,继续思考,在迷迷困困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主意蹦进脑海里。
为什么不演一场戏给父亲看呢?
怎么演呢?
张文成仔细筹划。
这第一步就是自己装作不经意间向父亲一个人透漏说,听说黄大牛挖了个好宝贝,据说已经跟一个外地人联系过了,那人正准备来收。
第二步,找一个说普通话的外地人,以住宿的名义来自己店里住下,随后向父亲打听黄大牛家住在哪里;然后张文成再和他聊天,显出这人很熟悉古董。
然后,父亲这时必然相信这人是来收这件宝贝的。
第三步就是自己出场了,告诉父亲那人喝醉了酒和自己吹牛,说那件宝贝是黄大牛四万要价的十几倍。
他不相信父亲不动心。
然后,自己撺掇父亲趁着来的这人喝醉了酒顾不上,先一步买下来。不妨给黄大牛五万,说多给的一万是让他别说出去是谁买的货,这样防止这人找上门来闹事。
然后,这人第二天自然被自己打发走了,父亲自然不知道这是个骗局。
东西买了,父亲还会觉得是自己足够聪明,抢先一步截了胡。
张文成心中有一股大导演面对自己辛苦构思出来必定要火的杰作时,才有的自豪感。
下午吃饭的时候,张文成趁母亲不在,神神秘秘地跟父亲张志说起这几天在朱家村玩,非常偶然地听墙根听到的一个旧件儿砸中黄大牛的轶事。
张志有点怀疑,说这种流言蜚语传的事情未必就真。
张文成立马也跟着表示了怀疑:“谁说不是,这么容易就砸到脑袋上的,不一定是老件儿,还有可能是流星。”
不过立马眯着眼睛补充道:“不过我听墙根时,他们倒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都跟一个外地人联系过了,说什么很快就能过来收货。”
张志听了眼神一闪,但是没吭声。
第二天,张文成急的抓耳挠腮,张文成临时想找个演外地收古董的演员颇有点困难。
哎,本地好演员太少,会说普通话,父亲还不认识的好演员几乎没有。
他都有想找本镇“著名”演员王胡临时化妆,客串一把的念头。
不过穿帮的概率太大了,这风险可冒不得。
“哎,你好,小兄弟,请问你这个镇上哪里有旅馆?”正当张文成沮丧地游荡在街上时,如天籁般的普通话终于在耳边响起。
张文成如聆仙音,通体舒畅。
张文成立刻转身,一脸欢笑:“住宿啊,到镇饭店那里吧,虽然是饭店,不过也附带有宾馆。别的地方可没有住宿的地方,除非你打算住在民宅里。”
“哦,那麻烦小兄弟你给我指下路。”那人带着一副墨镜,一副斯文人的打扮,不过眼睛看起来有点贼,像小说里干倒斗的坏家伙。
“好,这边。哎,我说,大哥,我见着你特亲切,咱们这真是太有缘了。你待会要是去问问那老板黄大牛家在哪里,然后再跟我吹吹牛,聊聊天,我就给你两百块,你就相当于免费住宿,免费吃饭,如何?”张文成在等着那人问为什么。
不料这人并不问,让张文成异常省心。
“好!”那人一口答应,然后还在后面嘀嘀咕咕:这种好事还能不答应,我反正也要问。
张文成走在前面,完全没听见。
随后,张文成想起一事:“哎,大哥,你懂古董啥的不?你要是懂点,咱待会就聊聊这个?”
张文成想的是,你要是不懂,我就赶紧传授点给你,省的穿帮。
不料这人竟是个多面手,还很谦虚的说:“这点小活计,咱要是不懂,那也就不用混饭吃了。”
真是好演员,艺多不压身。
“给!”张文成把片酬两百痛快付给了那大哥。
那大哥很敬业,刚把东西放到屋里,就跑出来问自己父亲黄大牛家在哪里,还仔细打听应该怎么走。
这人一口普通话,肯定是外地人;打听黄大牛家,还问怎么去,难不成就是昨天儿子说的那个要来黄大牛家收货的外地人?张志思量着。
不一会儿,那人要了菜喝酒吃饭。
张文成凑了过去,跟他聊起古董来。那人果然很懂行,把一些个古董行的术语、禁忌说的一清二楚;甚至这些年谁捡到漏了,谁打眼了,都如数家珍。
这下,张志没一点怀疑了,这外地人百分百是来买货的。
张文成开始还是演戏对台词,后来真的由衷佩服这大哥。
“大哥,你真是太厉害了!懂得这么多,佩服的不行,完全可以给我当老师的老师了,我再给你端一个。”张文成为了表达敬佩之情,给这大哥端了四五个酒。
外地大哥第一次感觉喝酒喝得这么酣畅痛快,聊天聊的这么淋漓尽致。
很快这大哥就喝的彻底醉了。
张文成把他扶到旅社房间安顿下。
然后,跑出来找父亲张志。
“爸,那人刚才跟我吹牛,说黄大牛跟他定的价格才四万,可是这东西他一到手就是十几倍的利。爸,你说这人太狠了吧,挣这么多,才给人家那一点,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啊,真无耻!”张文成觉得应该让张志认为截胡这件事情是正义的,是在惩罚贪婪无耻的恶人才行。
张志也觉得这人不太好。
张文成加了把火:“十几倍的利,这可是几十万啊!”
张志瞬间觉得这人真邪恶,真贪婪!
张文成这时扭扭捏捏地说:“爸,我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咳,那我就说了哈。反正这人也喝醉了,估计得睡到明天早上了,你说咱们为什么不趁这机会先一步买下来呢?你想,这价格就是这么多,四万,爸,咱家也拿得出来。你到时候去了黄大牛家后,直接一口价四万,他还价你也别松口,他肯定会有多骗一点是一点的想法。”张文成担心父亲去买东西还价时发现这里面的猫腻,反正现在黄大牛也被吓破了胆,估计很快就会妥协的。
张志摸了摸额头没说话。
“然后,父亲你不妨多给黄大牛一万,这样黄大牛也多得些实惠,心里肯定会更高兴些。然后你再嘱咐他不要把谁买了他的东西说出去,这样咱也能防止这喝醉的人知道了来找咱闹事不是?”张文成把张志的顾虑打消了。这样处理,黄大牛得到的更多,外地人也无法知道是谁截了胡,想闹也闹不起来。
“好!就这么定了!”张志下了决心。
到了晚上九点多时,张志穿上大衣,揣上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