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飞给马喂了解毒的草,虽然是止了泻,但白马还是很虚弱。只得将它牵回书院的马厩,请马夫好生代为照顾。
“你怎么回去?”楚江流问。
“徒步即可。”说来容易,中都书院位于枫林谷中,要出了谷才能找到马车,徒步出谷则要一个时辰。
楚江流牵着自己的黑马走过来:“不如你我共乘一骑。”
白云飞愣了一下,抛去她身为女人这一事实不说,她下意识地觉得,与楚江流这种人共乘一骑是件危险的事情。
不要问她为什么,这是女人的直觉,虽然她从未把自己当成女人过。
“算了,又不顺路。”她不想在这个人面前示弱。
“我住内城西巷,离白府不远。”
这算是很诚挚的邀请了吧?白云飞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他,而且她从来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便爽快地答应了。
“也好。”
两人一先一后上了马,白云飞坐在楚江流的身后,坐稳之后,他一催缰绳,黑色的骏马如闪电般飞驰出去。
果然是匹好马!
赞叹的同时,白云飞急忙运力双腿夹紧马腹,却将双手放于身体两侧,与楚江流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然而道路颠簸,行速又快,几次她身形不稳,险些撞在他的身上。衣衫刮蹭之时,她觉得连他的衣服都是冷的,忽然想,他会不会是一只鬼?这样想着的时候,风吹拂他的头发,拂过她的眼眉。闭上双眼,她忽然笑了,笑过之后却发现,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何发笑。
为什么会有一种开心的感觉呢?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她两世为人共活了三十年,从未露出如此小女儿情态,看来坐在前面的这个家伙道行很深啊,哼……
马儿迎着夕阳一路疾驰,直到在白府门口停下,白云飞忽然觉得身上懒洋洋的,骑在马上不想动。
这时楚江流回过头来,轻声问道:“云弟,你到家了。”
白云飞恍然惊醒,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哪一张脸。深瞳隐藏住那一丝冷意,凤眸竟然含了荡漾的笑意,真个勾魂摄魄。
片刻后,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怎的这样称呼我?我们似乎并没有那么相熟吧。”你还是叫我师弟吧!但这后半句话却没有说出来。
翻身下马,朝着他一拱手:“今日事多谢楚师兄了。”
他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是调转马头飞奔离去。
白云飞站在门口看着那黑点渐渐变小直至消失,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手扶着胸口,刚才那个扑通扑通的是什么节奏?真是……险些遭了他的道儿!他一定是故意迷惑我,却不知是何目的,或者……他有断袖之癖!
想到这里,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几颗鸡皮疙瘩爬上手背,赶忙推门进院。
降雪欢欢喜喜地迎上来,为他掸去身上的灰尘,“公子,书院是什么样子的?那里的先生凶不凶啊?”
白云飞想了想:“嗯……先生嘛说不好,但公子我今日学到很多东西。”
“哇!公子好厉害!”小丫头拍手道:“公子快去见老夫人吧……对了,今天府中有喜事呢!嘻嘻……”
“什么喜事?”
“九姑娘要定亲了!”
白云飞闻言愣了一下,急匆匆直奔老太君院子。
老太君和刘氏都在,还有一个陌生的妇女,看上去像是说媒的。而九姑娘白云舒则站在母亲身后一脸忧郁的样子。
白云飞咳嗽了一声:“老太君,家中来了客人吗?”
“云飞啊,你回来的正好,我们正要给你九姐姐说亲事呢!”
“哦?是哪家的公子?”
那妇女讨好地迎上来说道:“回大公子,是上卿王乔的第三子,人长得一表人才,还是士子身份,哎呀这样的人家你们科室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了!”
白云飞表情淡淡的:“你的意思,我们白家高攀了?”
上卿是宁国贵族中最高的级别,不过十年前的二次改制废除了贵族的官位世袭,只保留爵位,所以这些贵族必须培植年轻一代的力量进入国家管理层,这也是为什么书院那么火的原因。像白家这种小贵族,多年来没有男子入朝为官的,便是空有爵位,名存实亡。
那妇人被白云飞吓得一愣,忙道:“啊……那倒不是!但是那王公子配你们家的九姑娘可是绰绰有余的!”
“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我们一家人要商量一下,等商量好了再叫你来。”
“啊?”妇女呆住了:“这么好的婚事,你们还要考虑?”
白云飞微笑:“大嫂见谅,婚姻大事,事关阿姐一生的幸福,草率不得。”
妇女离去后,老太君有些不悦道:“飞儿,这么好的亲事为何不先应承下啊?”
白云飞正色道:“老太君,那王家主动求娶,乃前所未有之事,事有反常即为妖,为了阿姐的幸福,我们还是要慎重为好。”
老太君面色稍雯:“飞儿多虑了,那王家再显赫,王三公子也不过是个士子,而飞儿你的名气早已在他之上,你姐姐也是借了你的光呢!”
白云飞却不敢想得这么轻松:“请老太君给孙儿一些时日,待我仔细打探一番在做决定。”
“嗯,也好。”老太君很欣慰,不管怎样,白云飞现在越来越有当家人的样子了。
出了老夫人院子,云飞云舒并肩而行。
“姐,你是怎么想的?”白云飞问道。
九姑娘叹了口气:“我怎么想的重要吗?这婚姻根本就不是我做主的。”
“谁说的!”白云飞站在姐姐面前:“你若不想,谁也不能逼你。”
看着亲弟弟笃定的目光,白云舒心中感动:“云飞,谢谢你,其实我只想嫁一个懂我的人,或许这就是你说的两情相悦吧?就像你那些南国书籍中所写的,男子可以不世俗礼仪,苦苦等候爱人十六年,这样的情谊,或许才称得上是情比金坚吧?”
九姑娘呆呆望着落日的余晖,感伤道:“我只恨自己的懦弱,从不敢走出这深宅大院一步。”
白云飞沉吟道:“姐姐想出这院子,也并非不可……你想不想见见那位王公子?”
九姑娘呆住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见了他,至少知道是高是矮,模样如何,人品怎样,若不喜欢,弟弟定帮你回了这门亲事!”
亲弟弟说得如此笃定,九姑娘也动了心思:“那好吧,阿姐听你的。”
“那我尽快安排!”白云飞宽慰道:“阿姐你放心,我一定让你嫁一个两情相悦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