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书院的规矩很多,但管理很松懈,例如书院开课几天后就给每位士子发放了样式统一的的白衣蓝裳,背后绣有代表中都书院的枫叶,袖口处绣着所属分院的记号,如‘听’、‘醉’等字样。但却并不强制要求学生必须要穿这身‘校服’来书院,而且也不必每天到书院报道,只需听从自己授业师父的安排即可。这项规定给了各位院师极大的空间,喜欢教书的就干脆每天都让学生来,好吃懒做的一个月也上不了几回课。
清风先生的门生不多,但本届的加上往届的也有十七八了。他是每隔两三天便授课一次,有时候还会分开授课。他身体不大好,脸色总是那么苍白,咳嗽起来的时候双颊才会泛起一种病态的红晕,着实让人担心。
但他的授课确是非常精彩,也让人很舒服,礼经是白云飞最讨厌的科目,但经他一番娓娓道来,却是别样的动人,非常有趣。有时候这样面对面坐着听讲,红叶静静飘落,空气中泛着泥土的清新和檀香的清幽,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天地间只余下圣贤之音,袅袅绕梁。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白云飞渐渐适应了书院的日子,令她欣慰的是,张廷威一直没有再找她的麻烦。这厮很少来书院,他的先生也是个偷懒的,刚开学就给学生们放大假。
这一日白云飞休课,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忽然身后有人喊他:“白师弟!”
是在叫我吗?他站住了脚步,扭头一看,只见高进麟气喘吁吁地朝他跑来。
“高师兄慢些,我又不会跑掉。”白云飞好笑道。
高进麟跑到她面前,扯着她袖子道:“白师弟,我可找着你了。”
“你在找我?”白云飞有些奇怪。
“是啊,刚去了你家,你那丫鬟嘴巴可真毒,说什么‘我家公子不好男色’让我跟你保持距离,真是气死我了!”
“呃……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那丫头。”
“那到不必。”高进麟忙摆手道:“你那丫鬟虽然凶了点,但还蛮可人的,还是不要责罚她了。”
“……我一定把你的话转告她,好歹让她承你的情啊!”
“哎呀白师弟,我就说你最讲情义啦!”
“高师兄找我到底有何事啊?”
“哎呀差点忘了!”高进麟一拍脑袋:“今日不是休课吗,我就想召集几位同年相聚一番。”
原来是找我喝大酒啊!白云飞心中好笑,“于是高兄就追我追到了这里?”
高进麟摆摆手:“说来也巧,我们在怡仙居刚点了酒菜,就看见你从外面经过,所以我赶紧追了出来。”
说着,便拽着白云飞的手臂往旁边一间酒舍而去。
白云飞无奈,与他一起进了屋。
掀起门帘不禁眼前一亮,梁文靖和楚江流竟然都在,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年轻士子,都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她不禁笑了:“今天是群英荟萃啊!”
“白师弟说的好!”高进麟赞道,接着便为她介绍那两个陌生青年。
“这是王襄,后分到我们院的。”他指着那个瘦高个子肤色很白的少年道,两人拱手见过,那少年抿唇一笑,竟分外妖娆。白云飞心下一动,这少年姓王,却不知与那王上卿是何关系?
“这位是姬无殇,品枫院的头牌。”高进麟指着另一名青年道,话音未落便被对方一把拍在头上:“臭小子,把我们书院当什么了?”
“白师弟,快坐吧,不要听进麟这厮胡说。”那姬无殇声音浑厚,面带微须,清俊中带着几分沧桑。
白云飞在高进麟身边坐下,左手边便是楚江流,自从她进来,这位一直未曾开口,若不是见他一直笑眯眯的,她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梁文靖上身了。
不一会儿酒菜上来,看着满桌的美酒佳肴,满室的各色美男,白云飞一激动,脑子犯抽地想起了一个丢弃了五年的习惯——掏手机,拍照。开玩笑,满桌子帅哥美食,不晒一下怎么成?
可是探手入怀时却不禁感慨,真是恍如隔世啊!
只能拿出折扇一把,潇洒地一抖手。众帅哥还在推杯换盏,根本不知道这屋子里已经多了一只鬼。白云飞看着林霜华围着众人转来转去,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心道大姐你也太花痴了吧?
姬无殇举杯道:“今日众同年相聚于此,有酒无诗怎么行?”
“那么我们就一人来两句吧,说不好的罚酒!”
“以何为题呢!”
楚江流忽然开口道:“以花以酒都落俗了,我看不如以人为题。”
“那以谁为题好呢?”
一时间众人看来看去的,最后还是高进麟灵机一动道:“有了!我们把每个人的姓名写在竹签上放入箸筒之中,然后随机抽取,抽到谁就要以这个人为题作诗,做不上来的就要罚酒!”
亲娘啊!这帮小孩儿真是会玩儿啊!说做就做,高进麟最是活跃,跟掌柜的要了笔,在竹签上写好各人的姓氏然后放入竹筒。
“好了!”姬无殇道:“那就从我们本届的魁首开始怎么样?”
楚江流笑着摇摇头:“那我这魁首当得可够倒霉的。”说完他接过竹筒,晃了几下,一只竹签掉在桌上。
高进麟抢先捡起来看:“哈哈,是我表哥!”
楚江流想了想,道:“世事俗,君子何须多言?”
“没了?”高进麟不满道:“楚师兄你好歹也是本届魁首,就这么一句也太寒蝉了吧?”说着转头又问梁文靖:“表哥你满意吗?”
梁文靖道:“还好。”
“不行!”高进麟嚷嚷着:“反正我不满意,你们呢?”
姬无殇笑道:“似乎是短了点,不如楚兄再加上一句?”
楚江流却举杯一口喝干:“这一轮我认了,诗词非我所长,不若让云弟替我补上这一句吧?”
云弟……白云飞很郁闷他又这样称呼自己,但在场众人都不介意,她也不好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低头沉思片刻对上了下一句:“丝竹雅,知己方能尽会。”
“妙啊!”众人拍手皆赞,这一轮算是过了,紧接着梁文靖抽签,他抽到的是白云飞。
梁文靖沉吟片刻,看了眼白云飞,缓缓道:
胸怀金戈气如虹
少年意气晓神通
邻女窥墙云遮目
嫣然一笑惑众生
这首短诗,众人细细品来,联系白云飞之前的事迹,均觉得十分贴合。白云飞也不禁一愣,暗道这梁文靖与自己相识不久,竟然能说出几分神似,尤其云遮目那一句,着实把她吓了一跳。邻女窥墙说的是她广受女子倾慕,但却被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真实的面目,也就是说看不透她的意思。白云飞心里有鬼,总怕旁人看穿她穿越或者女子的身份,因此便又对那梁师兄加倍小心起来。
“哎呀表哥!”高进麟瞪大了眼睛道:“原来您居然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啊!”
众人皆笑,白云飞却不满道:“什么嫣然一笑啊,这句明明就是说王襄师兄的!”
王襄脸一红,郁闷道:“明明没有我的事,怎么就说到我头上了。”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高进麟道:“云飞,我看你就是在拖延时间,这次轮到你了,快抽!”
你才抽呢!白云飞心中骂道,无奈接过签筒。
她抽到的是楚江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