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彦达遇袭的事儿还是因为南清不小心说漏嘴,被其他人知道了。
贤广走后,润苍担负起了照看梅家这一群小崽子的责任,原本家人对他并不抱多大希望,却不想润苍却做得不错,除了依旧不爱念书月考每每被挂至今还是在经典科的入门班以外,他倒是逐渐稳重成熟起来,好几次在脾气爆发的前一刻强行忍住了。
听闻彦达遭到不明袭击,润苍忙跑去彦达的房里问个究竟,结果自然是被彦达哄了出来。但润苍并不会被这点小挫折击溃,对于彦达的臭脸,保护家人的安全才是他最大的责任。于是,他自发组织了一个崇易书院巡视小队,官方说法是替院士照看书院的安全,实际上就是探查离山上下的一些蛛丝马迹。
果然在一天夜里,润苍、自廉和杜律组成的第一小队发现了企图潜入书院男生徒馆的黑衣人踪迹。他们本想和黑衣人来一场真刀实剑的比试,却发现黑衣人并未随身携带武器,所来的目的也似乎并不在于伤人。这倒让他们闹不明白了,他们在打了几个来回后,便被黑衣人虚晃一下跟丢了踪迹。
润苍回到男生徒馆中,叫醒彦达,却发现他并没有睡。
他们坐在房中,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自然换来的是彦达冷脸相向。
“多事。”彦达丢下一句话就想把他们赶出去。他虽在房中,却因为耳力极好,听得见在书院外的打斗声,心中暗道不好,平白又浪费了一个得来人意图和幕后黑手的机会。
“哎梅六郎,你可别不识好歹啊!你再外面惹了事,却害得我们这么辛苦地奔波巡视,替你裆下敌人来袭,你不但不感恩,反而怪我们多事!”硬是被润苍揪来加入巡视小队的杜律急了,嚷嚷道。
润苍和自廉虽是心中不快,倒也渐渐习惯被这小子好心当做驴肝肺的事儿了。
彦达将三人推出房门,却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淡淡说了一句:“谢谢。”
院中三人顿时怔住,双脚如同石化一般立在当场。
隔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润苍才拧了一把杜律的胳膊,问道:“奶奶的,我是不是已经被打死了,好像刚才出现幻觉了!”
“啊啊啊啊!痛死了!”杜律回过神来,抚着被拧痛的胳膊与润苍对打起来。
自廉也仿佛不感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复回忆了一下,确定彦达方才说的的确是谢谢二字,徒自笑了起来。
看来这个油盐不进的冰山,似乎正在融化。
转天来,被自廉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书童回来禀报,说昨天晚上确有一伙人悄悄进了山,但皆是做农人打扮,应该是入山之后再换的夜行衣,因此也无法判断是谁派的人,用意又是为何。
“六弟,你在京城才多久?究竟惹了什么事儿?”润苍对彦达遇袭的事儿百思不得其解,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合理的理由。
彦达坐在窗边,眼神飘向窗外的桃林,不知道在想什么。
“得,算我白问。”润苍认命地挠挠头。
“六弟平白死而复生,回到梅家,怕是很多人都想打探究竟吧。”向晴说道,这事儿要是搁别人家,她应也是会好奇的。
“不是都将事情经过说给那些人听了吗?还有什么可打探的!”
向晴摇摇头:“京里这些人,做事小心谨慎,一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做些防备。如今,正是元徳律闹得最凶的时候,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梅国公府,此时又出了这桩,皇上还下了御诏,你说,那些人能不觉得蹊跷吗?”
“六哥不还是个小孩子吗?能对这局势产生多大的影响啊……”昭泰表示自己也无法理解,有必要对一个小孩如此忌惮吗,“他又不是三头六臂的神仙。”
听到“三头六臂”,大家突然齐齐望向彦达,看他的行事风格和武功路数,说不定还真是有三头六臂。
彦达感到背后灼热的目光,缓缓回过头,撇了一眼他们,道:“滚。”
他这一眼,收在南清身上,南清不禁打了个哆嗦。南清知道,彦达是在怪她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将遇袭的事儿说了出去,让他们平白烦了他好几日。
又一次,众人被彦达推出了房间。
近日,朝中传来消息,年前《职制律》草案中被朝臣吵得快翻了天的那几条有了定论,秦家又成了最大的赢家。尽管商贾子弟不得参与科举的提案被否定,通政馆草拟的在京畿和地方增设卫戍官等职位的事项却得到了通过,将通过今年夏季的科举选拔相关人才。这等丢卒保车的美事儿自然让秦嗣函等人高兴了好一阵子,上朝时的气色也比祈文馆的那些人要好的多。
这些朝中事虽未波及书院的平静,但向晴却突然被国公府派来的马车接了回去。这一去,便是七日。
润苍他们觉得奇怪,便等不及放休日,带着弟弟妹妹趁夜溜下了山,只留下最近目标比较明显的维轩在书院接应。
回到国公府,见到向晴,大家发现她两眼通红,似是哭过。
“三姐!你怎么了?”南清忙拉住向晴的手问道。
向晴似是又提起了伤心事,又一行清泪缓缓落下,她忙撇过头去,不让她狼狈的神色被其他人看见。
侍女小萍在一旁叹气道:“各位少爷娘子,我们娘子怕是要出嫁了。”
“出嫁?!”众人皆是惊讶地叫了起来。
但转念一想,向晴也已十七,若不是前些年长居西南,怕是早应配得良缘出府嫁做人妇了。想到是向晴为着出嫁的事烦心,大家的人倒是安了下来,他们还以为向晴是遇上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
只有南清有些忿忿,她曾将不让哥哥姐姐成亲出府作为目标而不懈努力,差点还将国公府给点了,这倒好,才过去一年多,大哥参军,三姐也要嫁人了。
“嗨!那你哭成这样干吗!成亲是好事儿啊!来跟二哥说说,是哪家的公子?”润苍哈哈大笑着坐到向晴身边,凑过脸去看她的表情。
向晴已收起了泪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三个字:“秦君白。”
这个名字一出,室内一片寂静,众人都惊讶无比地张着嘴不知如何反应,连进屋之后便没有理会过他们自顾自坐着的彦达也抬眸看了看向晴。
“秦……君白?”润苍疑惑地问道,“是秦家村的某个少年吧!一定是同名同姓吧!”
“二哥你的演技又退步了。”自廉撇了一眼润苍。
小萍给一种少爷娘子的杯子里续上水,幽幽叹道:“这京城内,敢同梅国公府结亲的,还有哪个姓秦的公子。”
向晴将众人惊讶的神色都看在眼里,苦涩地笑了起来:“已经订下了。”
秦君白,秦相府。这个从上一代起就和梅家颇多渊源的世族竟然向梅家提亲,要求迎娶梅家三娘子向晴。这让全京城的人都惊讶地下巴脱臼。
十几年前,梅凤梧还是将军时,他们两家就开始了朝堂之争,后来秦嗣函得势,梅凤梧被贬,两家的梁子算是结的再也难解。之后梅凤梧打了胜仗得令还朝,做了国公,爵位虽在秦嗣函之上,但手中实权却并不必他多多少,且去年开始的元徳律修典之事让两人领导的两股势力闹得不可开交,再加上去年梅向晴和秦方怡二人在书院结下了梁子,秦方怡险些害了梅向晴,梅家人还未追究,秦君白倒是上门挑衅双方多少有了些口舌之争,这两家的关系应算是十里外闻着对方的气温就得准备弓箭手了才是,秦家又怎会做出向梅家提亲之事?!
“订下了?大伯答应了?”润苍愣住,大伯竟答应了?!这不应该啊!
向晴点点头:“是我要求爹的。”
一房间的人觉得今晚向晴应是故意戏弄他们的,不然不会一下又一下甩出这么多内情。
“三姐你是不是病了?”慕泉摸摸向晴的额头。
“三姐你是不是不开心啊?我给你煮碗面啊!吃完了你就开心啦!”南清也问道。
“三妹你是不是在作死啊!”润苍有些气恼,他有时真不知道这个聪明的三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向晴微微笑了起来:“恐怕……这已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