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极不赏脸,这天雨下的很大,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雨点,天阴沉沉的,犹如黑夜竟然没有半点生机的样子,雷声一阵又一阵,黑色的天空犹如猛烈的被劈开,划过一道道白线,惊心触目。
沈家后院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呼声。
“老爷!老爷您去看看夫人吧,夫人难产啊!老爷!”沈夫人的贴身丫鬟碧水跪在沈老爷的书桌前,使劲的磕着头,额头上血迹斑斑,身上的雨滴滴在了地上。
“老爷!”
沈老爷有意无意的翻着书,不去看磕着头的碧水,但是他根本看不进什么书里的东西,“行了,当初是她抛弃我,狠心和那个男人走!现在好了,知道回来了,这是她欠我的!”
“老爷,夫人生的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老爷!等夫人生了,过了这关,您再惩罚夫人好吗?现在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夫人现在真的需要你啊!”碧水焦急的说,继续磕头,泪,汗和血混在了一起。
沈老爷痛苦的闭上眼睛,后院传来的阵阵呼声,无时无刻不像只无形的手,揪疼着他的心,他也想去看看,但是,他害怕看见她痛苦的样子,他就是一个懦夫!
“老爷!老爷!夫人生了!夫人生了!”接生婆欢欢喜喜的跑进来,身上还挂着水珠,接生婆向沈老爷福了福身子。可唯一不一样的是,接生婆是一脸高兴,沈老爷和碧水都是从希望到了绝望。不知为何……
“浅儿,我的浅儿……”沈老爷猛的推开碧水,踉踉跄跄的跑去后院,碧水赶紧拿出一把伞,为沈老爷撑伞,可碧水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跑的过一个大男人。
后院,扑鼻而来的是一股血腥味,被雨洗过了还如此浓烈。进进出出的丫鬟端着血水,痛呼声早已就没有了。
一个小丫鬟,名唤羽璃,大约十一二岁的光景,抱着一个小小的东西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低着头,不敢正视沈老爷,满是惊慌,“老爷……”
沈老爷看都没有看小东西一眼,跌跌撞撞的跑进房间里。
娇小的美艳的沈夫人已是气若游丝,汗水湿透了头发。迷迷糊糊的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郎君,低声呼叫:“老爷……老爷……”
沈老爷闻声赶紧握住沈夫人的手,却已是冰冷透心,“浅儿,浅儿,不要怕,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老爷……我……我知道我是不行了,但是孩子……孩子!孩子呢?”沈夫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看孩子。
“夫人,夫人,小姐在这里!”小丫鬟羽璃赶紧把小东西放在沈夫人身旁,沈老爷把沈夫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沈夫人看着粉嫩嫩的小东西放心的笑了,“看,我们的孩子多好看啊,是个女孩子呢!长大以后,一定是一个美人啊,多好啊。”
粉嘟嘟的小家伙似乎听懂了娘亲的话,停止哭泣,“咯咯”的笑了起来。
沈老爷这才好好的看一眼小东西,小小的皱巴巴的小东西看不出美丑,但是,她在他们两个眼里是最美的。
“是啊,小家伙是很可爱,浅儿,你也要快快好起来。”
“老爷,我怕是不能看着她长大了。清渺,这个孩子就叫清渺吧,这个孩子,我不希望她一生轰轰烈烈,平平淡淡就好。”沈夫人低下头,轻轻的在小清渺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老爷,这孩子,交给你了……”沈夫人想要挽留自己一丝丝的生命,可惜,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浅儿,浅儿,你醒醒,浅儿!”沈老爷看着沈夫人的眼睛慢慢的闭上,看着沈夫人眼角流下的一滴眼泪,沈老爷感觉沈夫人的身体愈发的冰冷。
“夫人!”
“夫人!”
“浅儿!”
……
二月十五,沈夫人,郁涟浅逝世。
……
卧房。
“老爷,小姐还是不吃奶娘的奶。这都两天了,这可怎么办啊?”碧水抱着小清渺手足无措,“小姐不吃不喝,这……”
沈老爷把清渺抱过来,清渺一点反应也没有,安安静静的睡着了,还咬着自己的小手指。沈老爷紧皱着眉头,“看过大夫没有?”
“昨日早已叫羽璃找大夫看过了,大夫说小姐一切正常。”
“清渺,你怎么了?”沈老爷此刻也是无策。
“其实,这孩子天生异种,注定不是平凡人。人间的大夫怎么可能拿她有办法?”
“谁!”
一个看似九旬的老婆婆杵着拐杖慢吞吞的走进来,白发苍苍,粗布褴褛,一副老僵尸的模样,甚是吓人,可她的五官端正,不像是一个真正的老人。
“敢问你是?”沈老爷抱着清渺退开几步,用手护住清渺。
“这孩子,自出生起就带着一股仙家血脉,此生必定坎坷。她的三生三世无法平安,三生石上无她姓名,生死簿上也无她踪迹。她是天神,为情而死,无力回天,无法超度。喜彼岸花者,长怀天神也,此儿以后亦是爱彼岸者,此见,此儿就是长怀天神。”
“闭嘴!满口胡言!你的片面之词我会信你?如此的荒唐!”沈老爷呵到,四海八荒谁不知道长怀浅仙这个煞神,当初因为一己之私差点毁了天下。
待沈老爷呵完,清渺便哇哇大哭起来,似是知道了什么痛苦的事情。沈老爷手忙脚乱的拍了拍清渺的后背,清渺这才停止了哭泣,大眼睛里的神色却不似孩童的神情,而是一种忧伤,谁看了都会伤心。
老婆婆转动着眼珠子,看了一眼清渺,点了点头。
“那就不管你信不信了,老身话已经带到,老身已经完成天帝的任务,已可回地府了。老身只可再留下一句话:彼岸花开,相生相错!莫相离,莫相忘。”
说完,老婆婆便不见了身影,在她消失的地方留下了一串蓝色的项链。
碧水难以置信的捂住嘴巴,“那个,那个老婆婆,竟然竟然是孟婆!地狱花!彼岸花!”
“曼珠沙华?”沈老爷把清渺放在睡篮里,拾起项链,仔细看了看,项链里面似乎有一滴水,蓝色的水晶包裹着这一滴水。
“老爷,小姐怕是……”碧水颤颤巍巍的还是说了自己不该说的话了。
“住口!不要胡言乱语。清渺,我一定会护她周全,定让她长大成人,衣食无忧。今日之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是知道的。”沈老爷把项链轻轻的给清渺戴上,清渺额上闪现出一丝丝的东西,就一瞬间便又消失了。
但是再快也没有逃过沈老爷的眼睛,渐渐的沈老爷有点相信孟婆的话了。
清渺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沈老爷赶紧把清渺抱出来,拍一拍清渺的后背,清渺还是不停止哭泣。
用了很多方法都不能让清渺停止哭泣,碧水就把奶娘叫过来,试试小姐是不是饿了,沈老爷退出房间。
“老爷老爷!”碧水看见小姐喝奶了,高兴的跑出来,“小姐吃奶了!”
沈老爷终于展开了笑颜。
……
这便是清渺的出生。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尚在襁褓的清渺已经到及笄年华了。
“爹!”亭亭玉立的清渺从沈老爷身后跳出来,笑着甜甜的叫了一声。
沈老爷看着灵动可爱的女儿,不知已经长这么大了,眼里眉间慢慢的有了她母亲的韵味,可个子还没有超过爹爹的肩膀,到底还是个女孩子。
“爹,你看看,清渺今天穿的衣裳好不好看呀!”清渺调皮的在沈老爷面前转了一圈,粉色的裙摆似一朵莲花,长发飘逸,妆容精致,笑容天真烂漫。
“好看,好看。我沈默的女儿怎么可能不美呢?”沈老爷捏了捏清渺粉嫩嫩的脸蛋,无比宠溺。
“就知道爹你最懂我,早给女儿准备了这么好看的衣裳。”清渺满意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裙子。
“今日是你的生辰,怎么说都是你最大,你也有十五六岁了,也该是个嫁人的年纪了!今天会有很多达官贵人过来为你庆生,到时候看看,有哪位贵人的公子入的了清渺的法眼。”沈老爷怜爱的抚摸着清渺的头发。一说到清渺要嫁人,心里就有点泛酸,虽然说,女大不中留啊!好像是有点道理。
“好呀!但是呢,清渺舍不得爹,爹就娘亲这么一个妻室,若我走了,谁来陪着爹爹啊……清渺,还不想嫁……”清渺低头搅着手指,喃喃细语。
沈老爷看着我,眼神里透露出对于清渺的不舍,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呀,“清渺,总有一天,爹也会无法陪在你的身旁!你也是要自己一个人生活的……”
“爹!今天是我的生辰,不要被我的情绪带跑了!吉利点,吉利点啊!”清渺挤出一个笑容,笑着说。
沈老爷轻声笑了,用手轻轻的刮了一下清渺的鼻尖,“就你最顽皮!”
“好啦,时辰差不多了,快去准备准备吧!”
“是!”
清渺向沈老爷福了福身子,便乖巧的转身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
这到底还是一个富有人家的酒宴,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看着都有点眼花缭乱。
清渺端坐在里屋,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眼里眉里净是美,巴掌大的小脸上脂粉施的貌似太多了,不禁的皱起了眉头,“羽璃!羽璃,快点过来看看!”
羽璃应声放下点心走了过来,“小姐,怎么了?”
“羽璃,你快看看,我脸上的胭脂是不是太多了,都没有我原来的肤色了。”清渺捧着自己的脸仔仔细细的看着。不行不行,这样子对脸是有伤害的,不成不成!
“有吗?”羽璃弯下身子,看了看清渺又看看镜子里的小姐,“今天是谁给小姐施的妆呀,的确脂粉施的太厚了!”
“那怎么办啊?羽璃,帮我重新化个妆吧。”清渺马上急了。都说女子最重要的是脸,胭脂怎么可以厚了呢!万一脸坏了怎么办!
“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呀,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会儿再重新化个妆……”
清渺慎重的撑着额头在想,“这样吧,羽璃,去给我弄点水来吧,我要卸妆。”
“什么!小姐,你要卸妆!”羽璃那语气简直不敢相信。
“快去吧!你家小姐我除了这种宴会,哪次化过妆啊。去呀!”清渺轻轻的推了一下羽璃。
“好吧!”羽璃福了福身子,出去端了水来。
清渺很快就把自己脸上的妆全部都给卸了,直到看到自己的素颜,然后把自己头上的繁重的头饰全部取下来,重新编了一个简单大方的发型,两边别上了从自己床头找到的蓝色的长流苏,垂至腰间。
“好啦,我们去大厅吧!”清渺起身整理了一下裙子,要去大厅。
“可是,今天这种宴会,可是关乎你终身大事的,你这样子不好好打点自己,怎么嫁一个好去处啊!”羽璃拦住了清渺。
“当然不怕。我不会看上这些看皮囊的男人,这种看皮囊的男人,我宁可不嫁。看皮囊的男人,妾室一定会很多,到时候啊,在他家里就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没有的东西,就是一个昂贵的花瓶而已,还要接受其他妾室的眼色,何苦呢?是吧!”清渺一本正经的说着,眼里满满的都是鄙视。
“知道了,小姐。”羽璃低下头。
……
大厅里,沈老爷和管家忙着招呼来客,说着客套话。
清渺大摇大摆的走到大厅里,坐在椅子上,眨着大眼睛看着热热闹闹的大厅里的人,走来走去,那些人似乎都不知道什么是累似得。到底清渺还是一个大小姐,沈家现在只有清渺一个小姐,虽然清渺不是一个男儿身,大抵也算是沈家的一个独苗苗吧!
招呼好贵客之后,沈老爷找到了人群中磕着瓜子的清渺,根基好就是好啊,娘亲是个优雅的淑女,清渺刚刚好就有了她娘亲身上那优雅的气质,嗑瓜子都磕出了一种美。
“清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沈老爷把清渺面前的瓜子盆拿开,清渺才停止嗑瓜子。
“宴会不是要开始了吗?我就出来了。”
沈老爷看着清渺头上的流苏,皱起了眉头,说:“你怎么戴上了你娘亲的头饰?”
清渺摇了摇头,说:“好看吧!我是在我床头发现的,既然是娘亲的东西怎么会在我床头呢,不应该在娘亲的房间里才对吗?”
“可能是你娘亲的在天之灵,希望看到你嫁给一个好人家吧!”沈老爷笑着顺了顺清渺的头发。
清渺苦笑两声,说:“应该是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