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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洛特山

梅特波斯城辖内,王都德亚希诺东南数十公里的洛特山,是塞叶斯王国境内屈指可数的几处山脉之一。伊拉恩湖及其支流浸养的万亩良田和古老的奥瑞塔尔森林,构成了塞叶斯王国富饶的国土,而在这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上,孤独地耸立着几座山脉,洛特山就是其中之一。

洛特山,和德亚希诺城一样古老的存在,记载着塞缪尔王室曾经的辉煌。

这里,发生过“洛特山偷袭战”,曾经最富盛名的战役。古克洛斯联邦年代,最后的塞缪尔家族部队被克洛斯联邦的联军逼到了洛特山上,塞缪尔族长洛西斯二世和他率领的狮鹫守卫们在山上食物水源紧缺的情况下,同衣同食,凭借着地理优势苦苦挣扎。山下久围而不下的克洛斯联军,军纪和士气则逐渐衰落,习惯了享受的中高级军官渐渐无法忍受军营的枯燥生活,轻敌的骄奢更是助长了这种情绪;士兵们上行下效,也开始偷偷用战车运酒,到了后来,整个联军军营的重要信息都已为人所知。

双方的对峙持续了一年之久,当联军的营地已经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境地时,洛西斯二世率军发动突袭,攻入克洛斯联邦的帅营。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空气中弥漫着几乎令人窒息的热浪,昏昏沉沉的联军几乎是被震天撼地的战吼声吓醒的,身披黄色狮鹫战甲的塞缪尔骑士们高举着战剑迎面冲来,犹如从天而降的战神,克洛斯联军如决堤般溃败。四万克洛斯联军无一生还,而屠杀他们的,是塞缪尔家族不到五千的狮鹫守卫。经此一役,克洛斯联军由盛转衰彻底走向了没落,而塞缪尔家族,盘旋于德亚希诺的狮鹫,获得了足以统一大陆的实力。

沧海桑田,千年已去,古老的因斯维尔王国瓦解,如今的洛特山因为处在帝国和塞叶斯王国的边界处,早已不复当年的荣光,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难民和一座座战火烧毁的村落随处可见,满目苍夷,或许这个词最适合形容这里。

“大哥,我们到这里已经三天了,可是连什么复兴者的影子都没看到。霍尔那老家伙不会骗我们的吧?”扯着嗓门大声抱怨的正是杰弗里。他和席诺还有几个誓约骑士,从王都一路疾行赶到了这里,战马都累得吃不消了,一行人正牵着马缓慢前进。

“不会错的,再往前翻过那个山丘,应该就有复兴者的聚居点了,复兴者在这里设过好几个聚居点,收纳了不少难民呢。而且,我们的探子也传回了马斯特的位置。”席诺肯定地说道。

“你说复兴者收纳难民?原来复兴者这么好啊,还多亏了他们,那既然这样,他们抓瑞安那小子做什么?”杰弗里不懂。

“以前也有过,主要是经费不够,想要赎金,而且都是给钱交人。他们帮助了难民,所以塞叶斯都很大方,双方都会让一让。不过这次,连复仇之锋都来了,好像不那么简单了。”席诺想起在总部时哈里克一脸沉思的表情。

“大哥你以前来过这里?”杰弗里问席诺。

“凯伦骑士长曾经是梅特波斯城的驻守骑士,我在这里待过很久,那时候就像现在这样了,我们和帝国一直是打来打去的。复兴者是我们很好的盟军,凯威尔丘陵,就在洛特山脉的另外一侧,那里是他们的总营地,他们在那里挡住了数次帝国军队的入侵。对了,我去过不少复兴者的营地和聚居点,都是意外很祥和的地方。”席诺回忆着说道,“那时的聚居点,好多老人和孩子,老人总是笑呵呵的,孩子也很疯玩,妇女们聚在一起做饭,根本看不到本来是难民的他们一丁点的痛苦,我都很羡慕他们呢。”

“嗨!大家快过来看,那是怎么回事?”走在最前面的骑士在山坡上回头向身后的人喊道,打断了席诺的回忆。

席诺和杰弗里快步走了过去,眼前的一切让所有人惊住了。烧焦了的木屋支架和碎裂的瓦片,血色的污迹染红了地面,断了的兵器撒了一地,整整一个村子支离破碎,而且从时间上看,这个村子被摧毁已有些时日。

“这里,是复兴者的聚居点?”杰弗里有些站立不稳。

“看来是了。”一旁的席诺也很惊愕。

记忆中的聚居点,不是这样的,不,这是被毁掉的聚居点,被激烈的战斗毁掉的聚居点。这里,曾经发生过可怕的战斗,从那些断掉的刀刃和遍地的血迹就可以看出;但是,居然看不见一具尸体或残骸。

“在那里!”一名骑士招呼大家过去。

走下山坡,穿过整个村子的废墟和血迹,映入眼帘的,是整整齐齐的一排坟墓,木质的碑牌插了一地,碑牌上是无数的名字以及一个共有的前缀——“复兴者”。

“各位,看来可以确定了,这里是复兴者的聚居点,而且它被血洗了。”席诺宣布道,然后摇了摇头,“可是血洗复兴者的,会是谁呢?又为了什么呢?”

死一般寂静的聚居点,并没有给出答复,只有残断的武器和烧焦的屋脊,和这荒废的聚居点。

距离这座废墟十数里的地方,一座复兴者的营地矗立在此,与村子大小的聚居点不同,这里围有战壕和木墙,高大的哨望塔也有好几座,身披重甲的复兴者精英来回巡逻着。

“停,前面就是马斯特所在的营地了。”隐于树丛中的席诺回身向大家示意。

黑色的夜幕和这片山地丛林很好地隐藏了一行人的身影,席诺抬起头,望着眼前夜色下的这座“复兴者”营地,营地很新,好多围墙都没建完,整个营地应该是刚建的,估计是马斯特率领“复仇之锋”过来后才建立的;营地很大,但是很散,而且大多数“复仇之锋”似乎不在这里,因为没有见到多少战马,估计“复仇之锋”驻扎在外。

“如此说来,我们的营救计划成功率很大。在尽量不惊动守军的情况下,我们救出瑞安·史密斯,然后迅速撤退。”席诺将大家都招呼到身边,吩咐道。

“但是大哥,这么多营帐,我们怎么知道哪一个是关押瑞安的啊?”杰弗里听得云里雾里。

“戴维斯。”席诺看向身边的一位骑士。那名骑士点了下头,答道;“我们的探子已经在营里,并且探清楚了具体的位置,他已经给我们留好了后门。”

“我去,我以为你们誓约骑士应该是正大光明地冲进去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小心啊,这也太没骑士精神了!哎,弄得我一身的热血都凉了。”杰弗里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

几位誓约骑士咧嘴大笑,其中一位笑着对杰弗里说道:“我们的公子哥啊,你也太看得起我们了,就我们几个,直接冲百来人的营地,不被射成筛子都难啊。”

杰弗里的眼睛瞪得老大,然后自己也笑了。

“好了,大家准备行动,距离瑞安被抓已经不少时间,复兴者那边估计也该有所行动了。我们必须趁他们行动之前救出瑞安!”席诺下达了行动指示。

一行人轻轻地弯腰接近营地。

“复兴者”营地,一个不起眼的帐篷,有人掀开了帐篷。

忘了这已经是第几次了,进来的“复兴者”总是对自己一阵拳打脚踢,然后狠狠地咒骂一番,自己的身上早已无一块完好。稀里糊涂地被抓到这里,从咒骂的话语中能听出这些人对史密斯家族恨得咬牙切齿,如果真要说原因的话,自己被抓估计也就因为自己的姓氏了。

瑞安抬头看看走进来帐篷的“复兴者”,做好了被揍的心理准备,结果他完全没想到的是,这个“复兴者”居然走过来打开了自己的锁链。

“你这是做什么?”瑞安不解地问道。

面前的“复兴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对瑞安低语道:“我是来救你的,赶紧跟上。”

瑞安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慌忙套上递过来的“复兴者”皮甲,跟着面前的救命恩人,往帐篷外跑去。帐篷外,几个同样身着“复兴者”皮甲的人迎了上去,正是席诺一行。席诺向瑞安点了下头,然后做了个手势,带头向营地后门走去,其他几人护卫着瑞安跟了过去。

“站住!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么脸生,感觉你们不像是复兴者啊,你们要去哪里?”一个巡逻的卫兵拦住席诺问道。

席诺静静地盯着这名卫兵,眼里的杀气涨了上来,那卫兵突然感到一阵寒颤,吓得不敢去看席诺:“小的该死,有眼无珠,没看出您是‘复仇之锋’,您慢走。”

等这群人都走过去,这名卫兵才缓了一口气,早就听讲“复仇之锋”杀气逼人,没想到这么恐怖,哎,自己也算长见识了,再抬起头看看他们的背影瞻仰下吧。

抬起头来,卫兵突然发现,那群伟岸的背影中有一个廋弱的身影,不对,不只是瘦弱,感觉好熟悉,不对,怎么还在颤抖?

“站住!”卫兵大声喊道,追了过去。一记拳头迎面打了过来,卫兵只觉得天昏地暗,栽倒在地,“敌袭!”卫兵用最后一点意识喊出了这句话,晕了过去。

“不好!我们快走!”席诺低声命令大家。

但是,已经走不了了,大量的“复兴者”卫兵围了过来,有人敲响了警报,“复兴者”发现瑞安跑了。

——是剑出鞘的声音,誓约骑士们拔出了随身的佩剑,杰弗里也拿起了背后的大剑。混乱的战斗一触即发,骑士们劈砍着拦住出路的“复兴者”卫兵,几乎没做抵抗就被摞下的大量卫兵们,一时之间竟然拦不住这寥寥几位骑士。

“糟了,大哥,你看那边!”杰弗里惊呼。

席诺顺着杰弗里的方向看去,一群身披重甲的“复仇之锋”向这边跑来。

“快撤!”席诺奋力地砍倒身前的两名卫兵,招呼大家向向营地外冲。

就快要到了,就快要安全了,瑞安劈开身旁的一个卫兵,一边朝前面的誓约骑士们冲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晚一直在发抖,抖得手中的剑都在晃动,没事的,瑞安对自己说道。“复仇之锋”赶到了,本来紧紧聚在一起的誓约骑士都被冲散了,自己也险些被抓,没事,前面就是出口了,领头的那个誓约骑士已经冲出去了,自己只要跟过去就没事了。可是,可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差点一个踉跄栽在地上。瑞安转过身去,是一名全身盔甲的“复仇之锋”,手中沉重的铁锤呼呼作响,瑞安用尽力气将佩剑捅了过去。

“当!”是武器掉落在地的声音。

一直颤抖的手终于拿不住剑了,巨大的恐惧吞没了自己,瑞安跪在地上,昏了过去。远处,似乎能听到誓约骑士疯狂的呼喊声。

不知道在黑暗中昏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瑞安听到了声音。

“这些混账,居然敢来抢人,他们疯了!”

“头领请息怒,这小子最终没逃掉,没事。”

“哼,对对,史密斯家的这个小子还在我们手上呢,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估计老史密斯是不敢露面了。要不,我们就用这小子祭奠莫洛卡他们吧。”

“头领,你确定?毕竟不是这小子干的,这样的话——”

“我只知道,如果我们再不行动,连这小子都会被救走了!你知道么?听说塞叶斯的援兵来了,一百多骑兵,有一半多都是誓约骑士,我们打不过的。”

“马斯特头领,要不我们先撤退吧。否则的话——”

“没关系,你去告诉营中的兄弟,想干大事的就赶紧回去吧,复兴之地那边还有很多活需要他们去做呢。我要留下来,然后,当着那些塞叶斯骑士的面,将这个史密斯家小子的尸体挂起来,祭奠莫洛卡他们。”

“头领!”

“你也走吧,这是给戴纳的信,你交给他就好,相信他会理解的。”

——什么?我的尸体?

瑞安突然听到了这个可怕的词语,吓得一身冷汗,挣扎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中年人狰狞的脸庞,还有魔鬼一样的话语:“好了,你,可以去死了。”

从没有过的恐惧感又一次吞没了瑞安,那是一种无限绝望的感觉,瑞安挣扎着想动,发现自己被牢牢地捆着;瑞安想要哭喊,发现自己的嘴巴被堵着。他看见一把银白的刀刃,映着惨淡的月光,向自己走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杀,还没成年的自己,连世界究竟是何样都尚不知道,就这样结束了?他努力地挣扎,恐惧几乎让他的脑子炸裂了。

然后,瑞安看到,那把银白色的刀刃,刺进了自己的身体,心脏好像碎了,一种几乎要疼到窒息的痛楚,吞没了自己。

在距“复兴者”营地不远处的山丘上,几个全身血迹的人倚靠着树干或者石块勉强站立着。

“大哥,我们的任务失败了吧。”杰弗里喘着气说道。

席诺无奈地摇摇头,“复仇之锋”的实力实在太强大了,自己都险些没能从那个营地里逃出来,身边的几个誓约骑士也都浑身是伤,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已经逃出来的瑞安居然又被抓了回去。

“我们回去吧,霍尔和哈里克的大部队估计也该到了,我发誓要拿下这里。”席诺郑重地说道。

可是,为什么,“复兴者”的马斯特会对这个史密斯家的孩子如此敌视呢?席诺完全不解。他看着远处那守卫严密的营地,突然就想起了一路过来看到的好几座被毁掉的“复兴者”聚居点,那一排排的墓碑让他不禁胆寒。

——不会吧,难道这次,“复兴者”是要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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