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天,依然是寒风刺骨。和丹阳古镇相
比,宜盛城里春来得晚,远处一些山头,仍有些皑
皑的白雪未解。冷风挟着阴霾掠过平原,地里的麦
子挤命生长,田野一片青绿。
这日总算天青气朗,暖洋洋的太阳从云缝中露
出笑脸,赶走了凉意,和煦的阳光给远行的客旅带
来了些些欢愉。
丹阳镇来的中型客船,缓缓泊上了东门码头。
前两日的郁郁春雨,流连未止。许是地湿难行
,码头上亦是少了平日的熙熙攘攘。今日里靠岸的
船并不太多,码头上仅泊了六七十艘各式的大小船
只。
少年郎斜背着一个包裹,夹杂在人群中淡淡然
登上了码头。
少年旁边有个壮实的楞头楞脑汉子,拎着个大
大的背囊。背囊并未背在肩头,反牢牢拎于手上。
紧跟在少年身后,似乎生怕把人跟丢,好似个颇为称职的随从。汉子一张朴实面孔,布满了与年岁极不相符的风霜。
少年郎正是周为,旁边形影不离的汉子却是许
三。
“我说三哥,好好的背囊怎生不背,反倒拎着
,你手不酸吗?”
“我不管,就要拎着。再说了,老先生给我的
两锭纹银,万一弄丢了,那可怎生了得。”一边说
,许三一边回头看看身后,好似有毛贼一直跟着他
只待下手一般,神情却是猥琐之极。周为一阵暗笑
。
“说起来,老先生真是个好人!”
自那晚事过之后,周为和许三更是热络。不几
日,两人已成无话不谈的密友。一个淳朴,一个善
良,想不好都是难事。只是对于那晚的神秘老人家
,因为有老者的交代,俩小俱是绝口不提。方才下
船人多拥挤,本想着和老人家招呼一下,等到周为
和许三好不容易下到码头,须臾间,人群中老人家
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好一阵气馁。为此,许三一顿
埋怨,只说周为耽误了辰光。殊不知,老者已和周为讲过“所谈已尽,就此别过”。别人不知,自习过无名口诀后,再经老者的指点,周为已是隐隐懂得,世间万物,皆有缘法。有缘时,自会得见,无缘时,对面不识。少年郎却是淡然。
两年多间,明空师父和周为二叔有些书信往来。宜盛城里的新家住址,周为自是省的。
因许三家就在这宜盛,知道了周为头一次来此城,许三却是壮起胆子跟船头老刘告了个短假。一为送少年郎,另也想回家看看母亲。这趟行船,已是一月有余。许是平白得了锭银子,老刘心情大好,没有太过为难,便准了许三。
宜盛城果然不同于丹阳小镇,沿街里各种商铺鳞次栉比,街上人头攒动。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远处,商贩卖力的吆喝声,市井街坊的调笑声,间之或偶有一马鸣嘶嘶。好一片繁华盛世之景。
“小周,街道尽头往左去,直走,约莫五里左右,就可到你父母住的地方了,三哥我就不送你了。家里还有老娘,却是先回去了。我家就在这街的前首。我们择日再见,许三走先。”没有啰嗦,一抱拳,许三转身离去。
约莫半个多时辰,绕过一间凉亭,周为已是来到了一座房舍前。房舍不大,前后三间,屋前有棵合抱粗细的槐树,光秃秃的枝头满是绿色的花骨朵,一片春意盎然。槐树边整整齐齐的码着几堆木头。木头后面,蹲着一个小童,年约七八岁,长得眉目清秀,脸圆如球,却闪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晴,那模样当真可爱的紧。
这孩子穿着一件不新的棉衣,一双小手不知在木堆里翻拣着什么。
都说近乡情怯,临到家门,少年郎不知怎地,忽然停住了脚步。一切,好似变得陌生且木然。这就是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家吗?怎地这般陌生?自己的家,应是丹阳小镇上的青瓦绿檐,或是落日余晖下的欢闹嬉戏……
“小弟,是你吗?”
周为整整心绪,终是走了过去,轻声问道。
“你是…你是谁啊?”小童有些讶异。
虽是两年多不见,小弟的轮廓清晰可辨。“我是二哥啊,小弟不认识二哥了吗?”
“啊…二哥?是二哥……是周为二哥!”小童有些陌生的记忆中终是有了映像。
“爹,娘,二哥…二哥回来了!”几声急迫和亲切的呼喊声在这安静的城郊外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