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家都把包收拾好了,耿国庆说:“大家再好好想一想,还有什么需要带的没有?我是说那些必须的。”
南生堂说:“在野外行军,最好能带把铁锹和砍刀,不知车上有没有?”
李连珍说:“除了修车用的工具,这车上什么也没有。”
秦素秀说:“我们要在野外过夜,能有个手电筒就好了。”
李连珍又摇摇头:“手电筒没有,我们可以把车灯卸下来带上。”
南生堂说:“光有灯没有电也不行呀,要带灯就得带上蓄电瓶,那玩艺儿可不是好带的,有三、四十斤重,我认为最好还是不要带。”
秦素秀说:“黑灯瞎火地走山路,那可不是好玩的,我觉得还是带上好。”
见秦素秀说带上好,南生堂改变了主张:“你说带上好咱们就带上,带上有带上的好处。”这六个人当中,可以分为三个年龄档次,耿国庆和李连珍都是五十来岁,南生堂和秦素秀都是四十出头,刘志刚和康丽娜都二十四五。大概是同龄人的关系,平时南生堂和秦素秀就比较说得来。
“那就带上,我们四个男同志,两个人一班儿,轮流抬着蓄电瓶走。”耿国庆拍板做出了决定。他又问:“谁的手机有收音机的功能?”见大家都在摇头,他接着说到,“我的也没有,这样吧,把那个车载收音机也卸下来带上,我们要随时掌握外界的情况,这比什么都重要。”
“对,台长说得对,只有全面掌握了情况,才能做出正确的行动方案,才不至于盲从。”李连珍说。
耿国庆又说到:“还有,把你们的手机全部关掉。”
“为什么呀?万一我爸给我打电话呢?”康丽娜说话从来不过脑子。
“打什么打?有信号?”李连珍。
“万一有了信号呢?”康丽娜。
“让你关了你就关了,这是为了节省手机电池。”南生堂。
“我的手机开着,有信号了我会告诉你。”耿国庆。
康丽娜这才没了言语。
耿国庆对李连珍:“开始吧。生堂,你帮李主任一块儿拆卸。”
“好的。”
李连珍和南生堂拿出工具,开始拆卸蓄电池、车灯和收音机。
耿国庆又对其余的人说:“大家再想想,还有什么需要办的没有?”
康丽娜说:“还有那老头儿呢?”
老人被抬上来的地方离车有十多米远,要不是康丽娜说,他们几乎把他忘了。
秦素秀看着耿国庆的脸色试探着说:“我们……我们把他埋了?”
康丽娜说:“埋了吧,入土为安嘛。”
刘志刚说:“埋了?连把铁锹也没有,用手挖坑?就这地方,你就是把手指头磨烂了也挖不成。我看就在那儿放着吧,不用我们动手,说不定再来一次地震老天爷就把他给埋了。”
可能觉得这话对老人有些不恭,耿国庆制止住了刘志刚:“不要说了,走,我们把老人抬过来放到车上,只要还有机会,我一定要把老人的尸体送还给他的家人。”说这话时,他是一脸的悲壮。
耿国庆和刘志刚、秦素秀、康丽娜将老人的尸体抬过来,放进车内。刘志刚刚要关车门,耿国庆拦住他:“等等。”
刘志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怎么了?”
耿国庆没有说话,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把瓶盖打开,然后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儿卫生纸,用矿泉水把卫生纸浸湿,然后去擦拭老人脸上的血污。他用了五块儿卫生纸和半瓶矿泉水才把老人的脸擦干净。而后又用一块儿卫生纸把老人的脸盖上,这才从车里将身子退出来。
刘志刚见耿国庆出来,又要上前关车门。他刚把手伸过去,又被耿国庆拦住了。耿国庆对所有人:“大家都过来。”
这时,李连珍和南生堂已经将蓄电波、收音机和一个车灯拆卸下来。他们也来到耿国庆的跟前,看着耿国庆,不知道下面要做什么。
“咱们给老人家鞠个躬吧。”耿国庆说。
大家会意,都毕恭毕敬地站在耿国庆的身后,跟着耿国庆向老人的尸体一连鞠了三个躬。鞠躬完毕,耿国庆挥挥手,刘志刚这才将车门关上。
耿国庆看着刘志刚将车门关好,抬起头来,用低沉且悲壮的声音:“出发!”
徒步行军开始了。
耿国庆和李连珍走在最前面,中间是秦素秀和康丽娜,南生堂和刘志刚抬着蓄电瓶走在最后面。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刘志刚的歌声在山中回荡。这歌声赶走了寂寞,赶走了恐惧,也给他们增添了力量。
他们顺着路往东走,开始翻越第一道掩埋了公路的土梁。土梁是由山体塌方形成的,是由山石和沙土混杂而成。耿国庆一脚踏上去,脚下的沙土就开始往下陷,沙土上面的石块便跟着开始滚动。他急忙用另一只脚踩住那块滚动的石块。他意识到,不能踩着沙土走,因为沙土是松软的,容易往下陷,要踩着石块走。就这样,他小心翼翼地一块儿石头一块儿石头踩着往前走。当走到第五步时,他一脚没有踩稳,把一块石头踩翻了。而这块石头是上边一块石头的支撑点,上边那块石头又是更上边的石头的支撑点。这块石头一翻转,上边的石头便一块儿跟着一块儿往下滚动,就像流沙一样,形成一股新的山体滑坡。
“台长,危险,快回来!”跟在耿国庆身后的李连珍大声喊到。
听到喊声,耿国庆扭头就往回跑,紧跳了几步,回到坚实的路面上。再回头一看,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那些滚动的山石伴随着沙土蜂拥而下,倾刻间又把他们面前大约五米长的路段掩埋。要不是跑得快,自己早成了乱石堆下的一具尸体了。
因为后怕,几个人的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不行,这样不行,太危险了,太危险了。”南生堂说,“幸亏走得不远,要是走到中间,那想跑都跑不出来。”
可能是因为紧张的关系,耿国庆只有点头的份儿,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康丽娜用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吓死人了,吓死人了,我说不要走,你们非要走,这不是自己送死吗?”说罢,一屁股坐在地上,摆出一副宁死也不再走的姿态。
对于康丽娜,没有人反驳她,但并不是赞同她的看法,而是顾不上理睬她。
等大家都冷静下来,李连珍才说到:“走还是要走,不走怎么办?从广播里收听到的情况看,我们想在这里死等,等到有人来救援,几乎是不可能的。”
南生堂也说:“当然得走,我们别无选择。”
秦素秀说:“那我们应该怎么走呀?”
耿国庆转着身子认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说:“我们从鱼叉山那片松树林里往上走,走到塌方的上面,从上面往东走,李主任,你看怎么样?”耿国庆点名征求李连珍的意见,是因为他们几个人当中,只有李连珍对这片大山多少熟悉一点。李连珍虽然也是生长在城市,但他老家是这山里的,以前上学时每年暑假都要回他爷爷家一次,多多少少还知道一些山里的事情。
“不行不行,这山上地形复杂,到处是悬崖峭壁,特别是有些悬崖边上长满了树丛和杂草,没有爬山经验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一不小心就会被摔得粉身碎骨,不行不行,坚决不行。”李连珍第一次用非常坚定的口气直接否定了顶头上司的意见。要是在平时,他是绝对不会用这样的口气对自己的顶头上司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口气确实让耿国庆感到不舒服。自从他到电台当一把手一年来,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即使对他的决定有不同意见,也都是用非常委婉的态度表露出来。不舒服归不舒服,耿国庆还是能理解李连珍这时的心情。这是非常时期,是性命悠关的非常时期,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客套了。
他用商量的口吻说:“那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