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磁性的声音,传自床边黑衣人的口中,边拿剑鞘杵床上之人的胳膊。
“呜。”气若游丝的含糊不清的声音,来自床上之人,只是人眼皮都不动一下。
一盏茶过后。
“起床!”冷硬的,包含不耐的声音。黑衣人开始使劲那剑鞘拍打床上之人,床上之人已然被他杵得开始摆动。
“恩。”若不是床上之人的嘴唇蠕动,没人会觉得是他发出的声音。因为他在黑衣人的奋力晃动之下仍然紧闭双眼,挺尸。
又是一盏茶过后。
“起床!!”隐忍着怒火的声音。伴随着低吼,黑衣人加大杵人的力度和速度,并开始掀被子。
“恩,我知道了,马上就起。”饱含坚定的,条理清晰的声音。只是声音的主人仍然雷打不动,双手折于胸前,紧拽被子不放。
半盏茶过后。
“起床!!!”怒气冲天的声音,惊起外面鸟儿无数。
这回不等黑衣人有所动作,床上之人蹭得便坐起来,静止片刻,便爬到床尾,又靠在墙上。眼睛始终没睁开。
见状,黑衣人起身将衣服从衣架取下,搭在自己胳膊上,回到床边,将裤子扔到床上之人的腿边。
“穿衣服!”等了一会儿,不见床上之人动换,黑衣人低吼。
只见床上之人用手摸到衣服便往腿上套,穿完便坐到床边,把脚缓缓左右晃,踢到鞋子便弯腰拾起穿上,之后便站起身,大张双臂。黑衣人便熟练地将上衣一层层给他穿好。那人的眼睛还是没有张开。
整理好衣服后,黑衣人拍拍那人肩膀,示意可以放下胳膊了。那人便闭着眼跟着黑衣人朝洗漱的地方走去。
黑衣人将毛巾放入盆中浸透,又取出拧干,递给身后之人。
手却僵在了半空。因为本该站在身后的人,又躺在了床上,并且正闭着眼睛扯来扯去地脱衣服。
黑衣人将眼睛闭上,僵立。待眼睛张开之时,一声出离愤怒的吼声呼啸而出:“苏墨!!!!!”手中毛巾已经准确无误地降落在名为苏墨的人脸上。
感觉到大地和房梁都随着吼声抖了三抖,我打个激灵,总算是完全清醒了。
将脸上的毛巾拿下,我起身,脸上挂上讨好的笑,小心翼翼地向天天宝贝走去。
正当我忍不住想摸摸头上被烧出的两个洞的时候,天天宝贝总算收回瞪着我的射线,转身离去。轻飘飘地留下四个字:“还差一刻。”
还差一刻?虾米意思,有听木有懂啊。可以是子时差一刻,也可以是丑时差一刻,还可以是……午时差一刻!
糟了糟了糟了,要迟到了,说好要和小可爱游湖的。我赶紧擦了一把脸,奔了出去。特意让天天宝贝提前一个时辰叫我起床,没想到还是赶赶落落的。
由于天天宝贝有事要忙不陪我去,随行的侍卫又要安排出行已在画舫等候,我只能凭自己的脚力过去了。我一路小跑,惊起飞沙无数,被走石报复数次,赢得白眼若干。在食堂和安禄山庄门口的交叉路口,忽然有人拉住了我。“苏墨。”那人比我矮多半个头,像只小豹子,待我看向他时,他低下了头,吞吞吐吐半天只说出了一个“我”字。
我心里记挂着和小可爱的约会,就没有深思他为什么认识我,又见他半天半天憋不出个p……那啥来,我便挣开他的手,说了句“这位公子,在下有急事,有话改日再说吧”就继续赶时间啦,隐约听见有人喊什么居然什么李的。
等我气喘吁吁地到了目的地,小可爱果然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见我到了,小可爱马上迎了过来,一声“苏大哥”叫得我心里那叫一个甜。
“苏大哥。”咦?怎么还有回声?额,原来旁边还有一个人啊。笑容礼貌,举止得体,全身被“教养很好”四个字裹着,微微上扬的桃花眼仿佛在说:“我与小柳年纪相仿,叫一声苏大哥不过分吧。”别人看也行会觉得此子不凡,将来必有大作为。在我眼里他却透着道貌岸然,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小狐狸,以后估计又是人渣一枚。
不理他,我拉起小可爱的手:“我们快走吧,去船上吃午饭。”小狐狸那似笑非笑不急不恼的视线,让我觉得好像某蔺姓人渣在旁边,奚落我:“就知道吃。”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湖边,立马有无晴山庄的侍卫走来,将我们引到船上。武林中人的船比不得富商贵人的船,没有雕梁画栋,珠光宝气,但是简约大气,粗犷豪迈。
游的这湖,位于安禄山庄西面,名曰锦湖。一则湖成锦带状,二则湖中锦鲤肥硕健美,名称由此而来。这湖面积很大,三面环山,算是个小盆地,故而没有冰封期。湖中央有块小小的岛,有无数野鸭天鹅水鸟居住。湖的深处有个瀑布,常年挂有彩虹,江北三杰,“一山一庄一银川”中的银川指的就是它了。
船舱内。
中央,三人围坐一桌,桌上汤香菜美点心精致,样式繁多但每盘量不大。一人吃相文雅,面含笑容,边吃边眺望船外风景——船的窗户上挂着特制的竹帘,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清里面;对面那人狼吞虎咽,手舞足蹈,不时给旁边的人夹菜;旁边那人正逗弄着一只小猫,一边为它梳理毛发,一边接过那人递来的点心菜品,与猫分吃,满脸幸福。
“苏大哥真是好胃口。”贵公子样的少年说道,依旧似笑非笑。
好胃口?直接说我能吃,而且吃相不堪入目就得了呗,狐狸就是狐狸,毛没长全也是狐狸。这狐狸和狐狸还不一样,要是大狐狸在这的话一定会好好奚落一番。狐狸也有共同点,就是多少吃的喝的也堵不上他们的嘴。不过本大爷对这些没事找茬的人采取的态度一向置之不理,反正有道行的狐狸也不会介意。(直接说你脸皮厚,刀枪不入就得了呗。)
“小……小猫真是可爱啊。”说这话的自然是对小离爱不释手的秦青柳。
“是啊是啊,小猫真是可爱。”我连忙附和,但眼睛却直直盯着小可爱。
小可爱脸上泛起红晕,更加可爱,我却无心像以前一样扑上去亲亲摸摸大吃豆腐。
依稀记得很久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对话——
池塘边,有一个大个子抱着一个小个子,小个子抱着一只刚出生不久小猫仔。小个子对小猫爱不释手,说了句:“小猫真是可爱啊。”大个子便低头亲亲小个子的脸颊,满含宠溺地说:“恩,小猫真是可爱。”那场景已经模糊不清,不知道小个子是不是也像小可爱一样羞红了脸。
人吧,真是神奇的生物,脑海中的东西明明被锁进了盒子仍在角落,但遇到近似的钥匙便会自己浮出并打开;明明是对过去事物的残留映像,却可以将现在跳动的心紧紧揪住;明明在脑海中翻滚半晌,别人看来却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于是,我眨了下眼就又开始狂吃。
又过了一会儿,我终于汤足饭饱,拍拍圆鼓鼓的肚子,伸个懒腰。“噗,这主人啊就是随猫。”啊咧?这调笑的话真的是从小可爱的嘴里说出来的?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不过……这话什么意思?余光瞟到小可爱怀中的小离,正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在小可爱怀里伸着懒腰,打着滚呢。
一人一猫眼神对上,噼里啪啦,叽里呼哢,同时眯着眼交战,又同时将脑袋转开,各自脑袋上浮现“哼,不跟你一般见识”的字样。
当局者不觉,旁观者却是笑得更凶了。
舱门口,侍卫甲和侍卫乙一左一右,仍一动不动,恍若未闻地坚守岗位。这,就是素质。这,就是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