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得贵把吕民石的女儿吕秀玉介绍给罗大拿做三姨太太,并做了一首打油诗来形容吕秀玉的美貌。吟诵完打油诗,彭得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罗大拿也跟着大笑。
笑过之后,罗大拿狡黠地说:“说了半天,我以为你说的是谁呢,那姑娘我早就看在心里了。还用得着你来操这份闲心!”
“真的?不可能吧?”彭得贵用半信半疑的目光盯着罗大拿。他哪里会想到罗大拿是如此的狡猾。
罗大拿以不屑的口气说:“我罗大拿还用得着和你说假话?”
彭得贵顿感没趣。
罗大拿从彭得贵那里拿到三千两银子后,并没有立即回浔州。那天,他换了便装,带着一名随从,特地到十字街的民食饭庄去就餐。一进大门,果然看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坐在大堂柜台前面收银子。食堂很大,整齐地排列着十来张方桌,差不多所有的大方桌前都坐着客人。因为客人太多,有些食客没散碎银子,付钱时需要找补,店中伙计收了银子,就拿到柜台上对姑娘说出酒菜的总价,那姑娘便根据所付的银两进行核算,该找补的银子,再让伙计给人家拿去。有时这种情况较多,姑娘的工作就很忙。许多食客与其说是来吃东西的,不如说是来欣赏姑娘美貌的。他们除了一饱口福,还要一饱眼福。
罗大拿一进饭堂,就被那姑娘的美貌给迷住了。他说他早就认识吕秀玉,那是骗彭得贵的。是执意要彭得贵再给他三千两银子。他看吕秀玉看得入了神,直到身后的侍从说:“大人,那边有两个空位子。我们到那边去吧。”他才醒过神来。
罗大拿随便点了几样菜和一壶酒,一边吃喝,一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吕秀玉。吕秀玉除了收钱和找补,还不时拿起狼毫笔,先在端砚里蘸上墨水,又在端砚的边沿荡了荡,然后在簿子上流利地书写起来。顷刻间记录完毕,将狼毫笔放回端砚旁的笔架上。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令罗大拿着迷。罗大拿的两眼一直在随着吕秀玉的动作转动。饭菜吃在嘴里是什么味道他全然不知。酒喝在嘴里味道是好是歹浑然不晓。当他的一双筷子在盘子里夹了半天,送进嘴里什么也没有时,才移过目光看了看盘子,里面的菜已经吃光了。
店伙计走过来问:“客官,还要点什么吗?”
罗大拿这时才觉得不能再吃什么东西了,向店伙计摆摆手说:“不用了,算账!”
店伙计随口就报出了菜钱、酒价。罗大拿一边在怀里摸,一边向柜台走去。到了收银台跟前,把个金元宝“啪”地一下拍在柜台上:“不用找!补一大堆银子我揣不下。你记好账就行了。反正我会经常来的.”
吕秀玉说:“谢谢先生,如蒙光顾,无任欢迎。”
罗大拿心里又是一惊:“硬是位才女不假!”
吕秀玉拿起狼毫笔,蘸了墨水,悬肘问道:“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罗大拿。”
吕秀玉立刻在簿子上书写起来。罗大拿是懂书法的,短短的一行字,什么露锋入笔、藏锋入笔、转锋收笔、平锋收笔;什么回锋、垂露、悬针、悬胆;什么上开下合、上合下开、相互顾盼、上下呼应等等基本笔法和书写技巧,都应用得淋漓尽致,把个罗大拿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直到又有几个人前来要求找补,吕秀玉说了声“罗先生,对不起,请您让一让。”他才觉得在柜台前呆的太久了,是应该让一让。但吕秀玉对他说话时吹气如兰,声音入耳时温雅绵软,又使他神魂颠倒起来。
晚上,吕秀玉把罗大拿来饭庄吃喝时的种种情形,向她的母亲覃洁清说了出来。她说:“这个人来路很不一般。我预感到我们饭庄要出什么事。是不是去请大老爷出个什么主意?”
覃洁清说:“那是必须的,我和你爹立马就去。”
覃洁清把女儿的话向吕民石说了,两人立刻就去见吕知县。吕知县听了他们的话,问道:“那人记账时报的叫啥名字?”
覃洁清说:“叫罗大拿。”
吕知县心里一惊:“罗大拿这人可不好对付呢。我已经和他交锋过几次了。他是浔州府同知,广西巡抚王大人是他的亲舅舅,平时啥人都不放在眼里。他年龄也不大,才三十六岁。已经有一妻一妾。他怎么会到你们饭庄去吃喝?像他这样的人来到平南,不是由我们衙门招待,就是去彭得贵那儿。哦,我想起来了。准是彭得贵的坏主意。把你们家的女儿介绍给他了。你们得马上想个办法——令爱贵庚多少了?”
“十六岁了。”覃洁清说。
“订亲了没有?”吕知县问。
吕民石和覃洁清相互看了看,一齐回答说:“还没有呢.”
“你们心中有数了没有?”
覃洁清看了看吕民石,才转过脸来,说:“人倒是有一个,只是——”
“那就快说出来,还‘只是’什么?”吕知县说。
覃洁清又看着吕民石笑。
吕民石碰了覃洁清一下,说:“大老爷叫你说,你就赶快说嘛,还看我干啥?”
覃洁清说:“学宫里有一个小伙子,叫陈思富,时常和我们儿子吕兴居一起来家玩。我看那小伙子人长得帅气,学问也不错,我看他和我们家秀玉挺般配的,但他是汉人,我们是瑶族,不知他们那儿是不是允许汉人小伙子娶瑶族姑娘。”
吕知县说:“还讲什么汉族、瑶族!我们都是一家人。为啥不能通婚?有人要反对,就说是本县为你们做的主。你们马上派人和陈思富一起去请他的父母来一趟,你们双方没意见的话,把八字给换了。有了凭据在手里,本县就不怕罗大拿仗势欺人了。”
这天中午,吕民石夫妇正忙着饭庄里的事,饭厅里也正是座无虚席。突然一帮人有男有女,一共二十多个,抬着各色礼物,来到民食饭庄大门外的大街上。停留片刻后,便由一人在前引路,径直把礼物抬进了民食饭庄。到了内院,众人将礼物放下,其中一人高喊:“吕民石收礼!”
覃洁清听到喊声,跑出来问道:“我们互不相识,从无来往,请问你们送的是什么礼?”
一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胖女人说:“两日前罗大人送了你们一锭金元宝,那是订亲之物,你女儿收下的。今天是罗大人派我们来送落定礼的。这礼物我们已经送到了,你们的回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覃洁清说:“对不起,我们女儿已经订亲了。两个月前就收了人家的落定礼,是县大老爷家王夫人保的媒。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戏,我们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胖女人怒吼道:“是哪个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抢在罗大人前面把亲给定了?”
覃洁清说:“大姐,你这话就太没道理了。人家儿女订亲,难道还要先去禀问罗大人不成?”
胖女人自知说话欠妥,立即改口说:“不要编出那些谎话来糊弄我们。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两天前才收了订亲礼,两天后就不承认有那么回事儿,难道你们养女儿是用来骗人钱财的吗?”
覃洁清非常生气:“你这女人看来不像是平头百姓家的,怎么说起话来满嘴喷屎!”
一个奴婢似的女人上前一步介绍说:“这是知府毛大人的二太太,你竟敢这样对她说话。你要当心点!”
覃洁清说:“谁说话都得讲理。既然是官太太,就更应该讲道理,别失了自己的身份!”
胖女人蛮横地说:“讲理!你们这种人也能懂礼?也配和我们讲理?你既然知道老娘不是平头百姓家的,说话就得放尊重些!”
覃洁清说:“要想人家敬你一丈,你就得先敬人家一尺。谁叫你说话那么难听!”
双方都不想无休止地争吵下去,到了后来,语气就温和多了。
胖女人说:“现在不和你废话了。但临走之前我要告诉你,罗大人这媒,本夫人是保定了的。我不怕你们反悔。再过三天,罗大人就会带人来过礼。你们该准备些啥,就各人尽快准备。弄不好,丢人是你们自己丢人,不关我们那边的事!”
胖女人说完话,和一行人丢下礼物转身就走了。吕民石夫妇感到事态严重,追到大街上拦住胖女人,低声下气请求高抬贵手,但好话说尽也无济于事。胖女人只在鼻子里哼了两声,斜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拂袖而去。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忙完了饭庄里的事,吕民石夫妇才去找吕知县诉苦。吕知县听得两眼冒火,愤怒地说:“看来,他们是要强行抢人了。真是无法无天!”
吕民石说:“我们是不是该趁早把女儿送回大山里老家去?”
吕知县摇了摇头,说:“这虽是个办法,但不是最好的办法。到时候他们找不到人,你们这饭庄要遭殃。他们势力大,有一张关系网,你告到哪里也很难得到公正处理。现在还是回你们那儿去,和石满山一起商量个万全之策。你们也不要太着急,总会想出个好办法来的。”
吕知县口上叫吕民食夫妇不要着急,其实他自己心里就很难平静。彭得贵自从请了个军师,情况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他不但多方阻止别人告他,还频频出招让吕知县防不胜防,难以招架。如果在这件事情上吕知县和罗大拿斗得你死我活,就没有多少精力去管彭得贵的事情了。彭得贵一方面派人追杀孟刚,一方面派人到朝廷行贿,这件事情本来已经让吕知县寝食难安,与此同时,又挑起罗大拿跑起来横生枝节,搅得吕知县六神无主,这吕知县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所以他跟在吕民石夫妇后面去见石满山,一路上沉默不语,心里忧虑的就是这些纷繁复杂的事情。
浔州府和平南县城都在浔江岸边,自古来往于两城之间都是走水路。浔江水面宽阔,水流平缓,行船特别方便。罗大拿自从到民食饭庄看了吕秀玉的芳容之后,整日魂不守舍,巴不得马上就把吕秀玉娶回家。毛府二太太回去说了吕民石夫妇对这件婚姻的态度,他全然不放在心上。心想,一个饭庄老板还能拒绝得了这桩婚事?吩咐该准备什么,仍旧照常准备什么。只等择定的吉日一到,就前去娶亲。
罗大拿考虑到要在平南县城强娶吕秀玉为妾,吕知县肯定要率衙门人员出面阻拦,而且又会上奏朝廷。同时这强娶的行为也会成为他终身的耻辱。于是他派罗潜去和彭得贵商量了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即安排人员准备了硫磺、火药等物,到了娶亲那天,提前潜入到县衙周围各处,只等娶亲队伍乘坐的大船一到平南码头,就四处点火烧房,制造混乱,让吕知县分身无术,顾头顾不了尾。并要彭得贵做好充分准备,到时候以搜捕纵火犯、防止刁民暴动为名,派兵全城戒严和满城搜捕。与此同时,安排几名神箭手,藏于失火地点,只等吕知县出来指挥灭火,就用毒箭将其射杀,先除掉心头之患。又趁机将吕民石抓到军营,严刑拷打,说是他想永远霸占蒙豪森的房产,勾结山里瑶民和土匪制造的混乱,要他马上交出窝藏的纵火犯,否则就要关监杀头。等他赶到后,假意从中调停,为吕民石开脱。使吕民石一家人看到眼前的局势,唯有他罗大拿能够救他,就不敢不答应这桩婚事。一切安排妥当后,罗大拿便整日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
彭得贵知道罗大拿的安排后,心里更是高兴,他想,到时候吕廷云肯定会到现场指挥灭火,那时再乘县城大乱之机,派人用暗箭将吕廷云射死,然后嫁祸于土匪。即使孟刚到京城告状成功,皇上派钦差大臣下来彻查,吕廷云不在,一切就好应付了。
经过那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人带领二十余人来民食饭庄闹了一回,吕秀玉的精神很受了些刺激。过去的四年时间里,在吕知县的保护下,他们一家人好比是从地狱来到了天堂。她的父母整天乐呵呵的,哥哥白天无忧无虑地在学宫里读书习字,晚上就回来教她读书习字。由于他们兄妹俩悟性高,进步非常快。每天上午客人少,她专干收银的事,非常轻松,便常常摆一本书在柜台上,见缝插针地学习。有时需要记账,但记账的事是很少有的。那些客人绝大多数都是给零钱,需要找补的不多。而且都是由店中伙计收了钱交上来,需要找补的也由伙计给客人送过去。店堂里有两个专门算账收钱的伙计。用不着吕秀玉操多少心。基本上不用她和客人直接打交道。像罗大拿那样的食客,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她有很多时间看书和习字,使得她的学业几乎是与她哥哥同步的。他们兄妹俩学习都非常刻苦。他们的记忆力和理解力都很强。一年里学的东西,比普通学童两三年学的还要多。由于没人给她规定学宫里那些必读的科目,渐渐地她就开始接触一些诗词歌赋。偶尔也学着写一点诗呀词的。由于她的毛笔字也写得非常好,于是她这才女的名声就传开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婚姻大事,整个心思都在那书本上面。各种各样的书籍,使她的精神世界绚丽多彩。自从罗大拿等人来折腾过一回,她的思想就开始变复杂了。她十分担心吕知县是否斗得过罗大拿,过去吕知县和彭得贵斗,不涉及到她们一家人,她毕竟还是个孩子,用不着去关心大人们的事。特别是官场中的事,她不懂,也不想去关心。罗大拿想娶她为妾,而且是娶她做三姨太太,这简直把她给吓坏了,她没想到这个世界会是如此地恐怖,接连几天躲在闺房里不敢出来。从前她接触到那些客人们投来的目光,总觉得是温良的,善意的。现在她才觉得那全是贪婪的,邪恶的。她不再把所有客官当做好人。
这一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吕知县正在整理卷宗,平南县城突然数处起火,禀报火情的差役接踵而至,个个神色慌张。
“今天是什么日子?是不是罗大人要来县城娶亲了?”吕知县盯着几个前来禀报火情的差役问。
“对了,街坊里到处都在传讲,今天是浔州府罗大人前来迎娶民食饭庄吕民石女儿吕秀玉的日子,县城里这么混乱,肯定是山里土匪前来阻止娶亲的。娶亲的队伍怕是快要到了,罗大人此时进城一定凶多吉少。”一个差役说。
吕知县立即吩咐吕悝去通知三班衙役和六房吏员,把人员分成六组,其中四组人员分赴各失火现场组织老百姓灭火,一组留守县衙,一组随吕知县去民食饭庄保护吕秀玉的安全和迎候罗大拿前来娶亲。并叮嘱这一组人员,务必尽心尽力,宁可自己丢失性命,也不能让吕秀玉和罗大人有什么闪失。
全城共有四处起火,其中一处失火地点就在县衙外不远的万福酒楼旁边,是这一带唯一的一幢十分低矮的茅草房,吕知县刚一出县衙,就看见大火已经蹿起老高。
失火茅屋在民食饭庄前面八九丈远的地方,吕知县到了民食饭庄门前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街心观望那熊熊燃烧的大火。此时大街上人山人海,但都只是远远地观望,并没有人前去救火,因为这一带街坊各住户之间都修有隔火墙,一家失火,不会殃及邻居,那两间茅屋眼看是没得救了,所以前去救火的吏员和衙役,也只能有的安慰失火的户主,有的向邻居询问失火的具体细节。
吕知县看了片刻,刚要转身去民食饭庄,背后却突然飞来一支利箭,正中后心。他“啊呀”一声惊叫,就两眼一闭,身子慢慢倾斜,但是还未倒地就被吕悝和黄景华等人扶住了,然后由一名身材魁梧的衙役背着进了民食饭庄。
以蒙令楚为首的三名杀手在德庆附近被孟刚用计摆脱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孟刚的影子。为了那笔赏金,他们只得日夜兼程往京城赶。超过孟刚以后,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来个守株待兔,就不怕孟刚耍什么花招了。
到了离京城只有三十里的千里香驿站,三人便安顿下来,不再往前走。这里是南方各省去京城的必经之地,也是最后一家驿站。进了驿站,三人已是疲惫不堪,倒下去马上就能睡着的那种状况。但是他们不敢疏忽大意,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轮流监视,轮流吃饭睡觉。负责监视的人都装扮成驿卒,凡是来换马、住店的人,都要仔细辨认,一个也不能放过。孟刚虽然也有可能改换装束,乔装打扮,而且面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号,但是自从三人与之打了个照面之后,他的面目已在三人的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也知道,光靠他们三人的力量是不能做到万无一失的,于是就去哄骗驿丞和驿卒,要他们全力配合抓捕一名“在逃杀人犯”。他们有浔州卫指挥使出具的文书。驿丞、驿卒当然不敢不积极配合。他们商量的计策是,只要发现面目和孟刚相似的人,先是借故不给他换马,劝他在驿站里吃点东西,歇一会儿,一旦劝得他同意,便趁机在饮食中下药蒙倒他,然后再检查他的行囊,从所带文书上证实是孟刚无疑,再进行抓捕。
三名杀手在千里香驿站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一个他们认为可能就是孟刚的人。那人一进驿站就嚷着换马。
驿卒黄应周说:“今天送文书的人太多,这些马都是刚换下来的。正在吃草料。官爷,你还是等会儿吧。要不你在这儿打个尖,歇歇气,反正离京城也只有一站的路程了,你就是在这里呆上一个时辰再动身,到了京城都还早得很呢。”
那人犹豫片刻后说:“也只能这样了。但是等会儿再有人来换马赶路,一定得给我留一匹。我叫孟祥,在保定府衙门当差,记好呢,一定给我留一匹。”
“放心,放心。不会忘。”这名驿卒就是一名杀手装扮的,他一边说,一边把孟祥的马往马厩里牵,心中早怀疑开了:“还没人问你,你就先编出这些谎话来,并自报姓名叫孟祥,谁会相信?”
孟祥先去上了个厕所,耽搁了许久的时间才来到饭堂,又东张西望看了许久才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他刚落座,就有一个伙计过来问:“客官,你要些什么?”
“二两白干,一盘牛肉,再来一样新鲜蔬菜。”孟祥回答后就开始打量饭堂里的食客,好像在寻找什么熟人似的。
伙计很快就把孟祥所要的酒菜给送来了,但孟祥却只顾低头把玩身上的一个佩物,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迟迟不肯喝酒吃肉。
店里一个伙计走过来说:“客官,你是怎么啦?酒菜端来这么久你不吃不喝,就这么老占着地方,后来的客人坐哪里?”
孟祥生气地说:“我马上就走,这酒菜你撤回去!真是岂有此理,从来没见过店家赶客人走。那边明摆着还有好几个座位。”
店伙计忙赔笑脸,说:“客官请息怒,这哪里是赶你走,俺是来提醒你,菜都凉了。你不是还要赶路吗?你看,那边又有人进店了。今天的人真多。”
门口真的有几个人进来了。其中一个老远就喊:“孟大哥,你在保定府当差,现在还混得好吗?”
“哟,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孟祥立刻迎上去和他们亲热起来,并把他们引到那几个空位上坐下来,然后对店里伙计说:“店家,再打一斤酒,切三斤牛肉。”
一直在暗中监视的杀手头目蒙令楚,装扮成捕快的模样走过来对孟祥说:“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孟祥!”
“看你是公差打扮,你在哪里公干?”
“保定府衙门。你问这干啥?”
“你说的是真的吗?”
“不相信就自己到保定府去问!”
“在下是说,你报的是真名还是假名。”
孟祥虎地一下子站起来:“你这人才怪呢!好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报假名干啥?我还没问你是真的公差,还是冒牌儿公差呢!”
“兄弟你别生气。我们在抓一名逃犯,因看兄弟的相貌与那画像上的逃犯极其相似,所以过来问一问。你既然是上京城公干,是否可以把你的公文拿出来我们看一看?”
“公文是随便可以给人看的吗?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你怀疑我,我还在怀疑你呢!这样吧,等会儿你随我一起去京城,等我办完了公事,再随我一起回保定府。到那时,我是不是叫孟祥不就清楚了吗?”
刚才进来的三个人齐声说:“对。这个办法最好不过。不然,今天说到明天都说不清楚的。”
蒙令楚等人无言以对,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到一边去商量对策。
这时,店小二走过来端起刚才给孟祥的那份酒菜,说:“这菜已经凉了,酒也倒出来怎么久,香气都散了。都给你们换一换。”
“哟。你们刚才怀疑我是逃犯,是不是在酒菜里下了药,等我晕倒了再来抓我?”孟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店小二脸上一红,说:“客官你开啥子玩笑。别人怀疑你与我们啥相干?快没说这样的话!”说完,人已经进了厨房。
孟祥和另外三个人吃饭的时候话特别多。一顿饭吃完,已是黄昏时分。
孟祥对店小二说:“店家,给我们开个大房间,天不早了,索性就在你这店里住下来,明天一早进城。晚上你们得多担待些,俺官府的人在你们店里要有个什么闪失,怕你们脱不了干系呢。”
千里香驿站的驿丞和驿卒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在孟祥的酒菜里下了药,差点儿惹出大麻烦来。当他们知道事情并不是像先前三名“捕快”所说的那样,都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就叫店小二去把孟祥还没吃喝过的酒菜撤回来。
说自己叫孟祥的人,的的确确是在保定府衙门当差的孟祥,而不是三名杀手要追捕的孟刚。孟祥和孟刚是堂兄弟,年龄、身材、相貌也的确有些相似。只有两人站在一起时,才能明确地感觉到他们不一样。三名杀手与孟刚只打过一个照面,孟刚就转身逃走了,时间又过去了好几天,他们哪里记得那么准确?再说,他们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画像,那天孟刚出发时,时间那么仓促,彭得贵哪里来得及找人给孟刚画像?那三名杀手本来是彭得贵请来对付石满山的,因为情况紧急,就派来追杀孟刚来了。
孟刚料定三名杀手会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等他,所以路过保定府,就去找堂兄孟祥帮忙。在离京城还有五十里的地方,他们就缓缓而行,孟祥在前,孟刚在后,两人之间始终保持半里路的距离。当孟祥进了千里香驿站,引起了暗中等待他的三名杀手的怀疑,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之后,孟刚便趁机溜了过去。然后快马加鞭奔往京城。进到城内,天还没黑。
三名杀手在千里香驿站商量了一阵子,都觉得上当了,很可能又是孟刚玩的金蝉脱壳之计。心里一着急,便立刻纵马向京城方向追去。蒙令楚对他的两名帮手说:“不怕那小子跑得快,即使现在已经到了京城,也要等到明天早上天快亮时才能进宫。只要守在宫门外,一旦发现了他,老子还可以用暗器要他的命。老子这暗器是喂了见血封喉剧毒的。”
孟刚到了京城,找了家客栈吃饱喝足,早早地就睡起觉来。一路上鞍马劳顿,心里那根弦一直紧绷着,那样的日子真是难熬。顺利到达京城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胜利,所以现在得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以便去迎接新的挑战。可是一想到明天一早能否顺利地混进紫禁城,三名杀手是否会在紫禁城外埋伏着,用暗器袭击自己,就再也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