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点上一跟蜡烛。
老人沧桑的脸上,泪痕潸潸,按抚着胸口,艰难的说:“那一夜,全镇的人们都在惊恐中度过,到处都是尖叫声,吵闹声,满街都是惊慌奔跑的身影,人们在不断的救火,不断的呼喊。接近清晨的时候,整个镇子终于平静了下来。我蜷缩在角落里,暗自伤心,思念着我的业儿。就当我沉眷在深深的回忆之中时,父亲突然出现了,惊恐的拉住我,告诉我全镇都将矛头指向了我,正在到处寻找我的踪迹,他要带我离开这里。”
老人因为悲伤,心口一阵气喘,不止的咳嗽,接着说到:“我还没有看到业儿的尸体,我怎么能离开这里呢?他还在天空之上,没有下来。我要在这里等他落下来,我还想在看一眼我的业儿。虽然我知道,我可能永远都看不到他了,可我是他的亲娘,我一定要等到他最后一眼。父亲携带全家离我而去,因为我是妖怪的亲娘,全镇都想取我的姓命,因为我的儿子诅咒了他们。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陌生的镇子里,满眼都是仇恨的目光,我知道我在这里呆不下去了,我知道,我将要死在这里了。就在我认命的时刻,高老爷竟然出现在人群之中,我只听到他的喊话,却忘记了他说了什么。只是脑海之中,嗡嗡的作响,白茫茫一片。于是人们离开了我的身边,我被赶到远离镇子的边缘。”
老人痛苦的呼吸着,用力抚着胸口,表情异常的难受。
那位姑娘,赶紧扶住她,劝她不要在说了。
降娓看着情形,知道不能在继续问下去了,便出了屋子。此时天已经黑透了,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折腾了许久,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那位姑娘端着蜡烛走了出来,静静的说道:“天已经黑了,我真的要走了。”
“你把蜡烛拿出来,老婆婆在屋子里怎么办。”
“我也想把蜡烛留给她,可她用不到了。”
“什么?”
“她去世了。”姑娘静静的说。
“怎么会无端端的去世?”降娓一肚子的疑惑。
“可能是因为悲伤过度吧。”
“我去看看。”降娓抢过蜡烛,走进屋子。屋内异常安静,举起蜡烛,看到老婆婆安详的躺在床上,刚才明明还在与人交谈,诉说着往昔,而转眼便离开了人世。
降娓看着她的脸,似乎很平静,并没有痛苦的表情,可能在临死之前,还在回忆着业儿吧。
人生无常,降娓此时深刻的意识到,人类对于死神来说,竟是这么的渺小。
“她到临终之时,都没有再看到业儿一眼,老天对她来说是不是公平呢?”姑娘看到走出来的降娓便说:“一生都没有婚嫁,只依靠着业儿,可业儿却在十岁那年,被全镇的人烧死。一辈子的希望就这么被毁了。连家人都离她而去,她孤零零的在这个镇子之中,受尽了屈辱,只是因为那份善心,连最后的心愿都无法达成。”
“现在怎么办?”降娓问。
“还是烧了她吧。”
“烧——”降娓想到业儿也是被烧死的,顿时不知所措:“这样方便吗?”
“就全当她是去陪伴业儿了吧。入土为安,可能并不是她想要的。”姑娘幽幽的说。
“你怎么敢肯定。”
“只是凭感觉,要不你拿个主意?”
降娓想了想,说:“还是你安排吧。”
姑娘停了停,将蜡烛仍了过去。火光缓缓的曼延。
姑娘转身就走,降娓赶紧喊到:“你这是去哪?”
“当然是回去,天这么黑了。”
“你难道不想为这位老人去讨回个公道吗?”
“去哪讨?怎么讨?人都死了,有用吗?”姑娘如急风暴雨般的反问。
“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为何替老人出头?”降娓也反问道。
“那是因为逼不得以,正所谓,事不关己,己不劳心。更何况是为了已死之人。”
“可事情有善始,也要有善终。”
“这已经算是善终了,看你年纪还小,没事别趟这些浑水。”
“这浑水从开始,我就已经在趟了。”
姑娘叹了口气,说:“好吧,你要去你自己去,可别拉上我,我真的得走了。”
“那就此告辞。”降娓抱拳作礼便走。
姑娘在身后喊到:“记住我的名字,以后我们可能会再相遇的,到时候可别说不认识我,我叫——封铃。”
降娓并没有转头,也许是没有听见,可能是走的远了,在身后火光的印射下,慢慢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夜色越来越浓。
深夜之中,伏魔镇的道路空荡荡的,异常安静。
降娓的身影从薄雾间慢慢现出。看到远方有些巡逻的士兵。
降娓悄悄的走过去,突然传来声音:“什么人!”
看来对方已经发现有人靠近,降娓不急不慢的继续向前,似乎有意被他们发现。
巡逻的士兵,刀锋皆现,指着喊到:“站住!你是什么人!这么晚了留在这里干什么?”
“你们知道镇子边上,一条河边住着一个老妖怪吗?就靠近荡月山那里。”降娓古怪的问道。
“知道又怎么样?你是什么人?”带头的说道。
“我得知了一个秘密,那老妖怪正谋划一个惊天的计划。赶紧带我去见你们将军,否则全镇都有危险。”
士兵一阵惶恐。
降娓接着说道:“你们听说过三十年前的那一场大火吗?那种灾难可能会继续上演,你们还不快带我去见你们将军?”
“我听我娘说过,三十多年前,那妖怪的儿子确实放了一把大火,差点烧死了全镇的人,难道——”一个士兵嚷道。
“他今晚就会回来复仇。”降娓看着远方城墙的旗帜,虽然看不到上面的那个大字,却依然在目,他记得,那是一个大大的‘高’字。
士兵一阵惊慌,带着降娓拥到高府前。带头的走上去,与守门的小声几句,便开门一溜烟的转了进去。没过一会,便出来说道:“高将军有请。”
便一起向内走去,刚跨过门口,眼前便是一个大大的庭院,庭院之中,奇树异草,竟相争艳,百花繁茂,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虽是深夜,依旧多彩。中间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溪横贯而过,几座石桥,跨于其上,远方缭绕的雾气之中,隐隐有座高楼。
进入高楼,继续向前,又是一个庭院,虽比不上刚才的那个气派,但也别有风味。院子尽头,高大的房屋,稳稳耸立,屋内灯火通明,几乎是在告诉所有人,这栋屋子,是个不夜城,里面一定是灯红酒绿,吵笑如昼。
士兵只停在了院子中间,降娓独自来到屋前,手刚抬起,还未敲门,屋内便传出声音:“请进吧。”
降娓一惊,觉得先前的感觉可能是错了,推门而入,只见大堂之上,一人独坐,面目安详,约有四五十岁,胡须已白,看到进来,伸手道:“请坐。”
旁边茶几上只有孤零零的一杯茶。降娓坐下,小心观察屋内。四壁之上,皆悬挂书法,显得是个书香门第。
将军仔细观察了降娓,又开口:“不知少侠尊姓大名,从何处而来,有何事教老夫。”
降娓没有多想,说道:“我是炎派弟子,姓炎名降娓。看此镇妖气冲天,便有事相询。将军何不也做个介绍,好有个称呼。”
对方点了点头,抚着胡须说道:“老夫姓高名尚,是此伏魔镇的镇守将军。少侠有事,可教老夫。”
降娓听到高尚二字,心头一动。本以为这只是个巧合,没想到这高将军真的是高老爷的那个儿子。笑道:“不敢说教。”降娓举头作观望状:“在外面看到此屋,灯火通明,以为其间必定灯红酒绿,可进来才知道,凡事都不可貌像。”
不知高将军是否察觉降娓话中之意,便说:“老夫本书香门第,受皇帝命,在此镇建军,二十多年来,已至五万余,民兵十万余,以备妖孽。”
“备妖孽?”
“少侠可能有所不知,此镇原名揽月镇,因荡月山而为名。只因三十多年前,有个妖孽作乱,星之国的皇帝,便改了此镇之名,并组建了军队。”
降娓从小未曾下过炎山,不知星之国,更不知什么揽月镇,就算是皇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但也能猜出一二。问道:“妖孽作乱?死了多少人?”
将军唤了一人前来奉茶,耳边小声几句,那人放下茶杯便出去了。将军也笑道:“没有死人。”
“没有死人?”
“不说这些了,这么久了,少侠还未示明来意。”
“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高将军是否还记得业儿?”
将军一听到业儿二字,脸色突然变的阴沉,似乎立刻陷入了回忆之中,坐立不安。
降娓看情形似乎对自己有利,已占了上风,骗道:“业儿可能还没有死。”
高将军好象对这句话的反映,没有刚才那句的强烈,只是说道:“你怎么知道有业儿这个人的?”
“我是炎派弟子,伏魔便是我的责任,消息我确实有,但说出来也没用。”降娓仔细看着他表情的变化:“事情的原委,高将军能否告知在下,为何他要在此镇作乱。”
将军顿了顿,沉重而缓慢的说道:“该来的迟早要来。”
降娓突然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