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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

夏宛峙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混沌不清,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独自一人走在浩瀚无边的云端,天空暗淡苍白,分辨不清方向。

身后有数不清细微而脆弱的哭泣哀求一波又一波地传来,那是足以令任何良知尚存之人怜惜悲悯的声音,夏宛峙觉得自己应该退回去,尽己所能安抚他们,可是心却奇异地平静,没有生出任何的怜悯,他朝前走着,不曾犹豫,也不肯回头。

仿佛前方有什么在吸引他一般,夏宛峙知道,他并不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即便没有方向,他朝前的步伐却坚定不移。可前面是什么,他却想不起来。

身后的哭泣声渐渐微弱,直到听不见。

终于,前方亮起了一团柔和的微光,夏宛峙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他知道那就是自己要找的。

那是一个一尺长的像是玉石盘的物品,色泽柔和纯粹,莹润无暇,细看内里竟似水一般在缓缓流动。

“银霂……”夏宛峙满是怜惜又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那个物品,仿佛眼前是个易碎的美人,心疼极了,“银霂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白,你受伤了吗?”

玉盘当然不能给他回答。

他轻轻捧着对方,难受得不知所措。

上方照下来一缕阳光,夏宛峙抬头看去,那阳光越来越亮,照的他眼睛难受。

夏宛峙伸手挡住那片阳光,轻轻睁眼。

这里是一间精致典雅的房间,身下是柔软舒适的床榻,床没有挂床帐,阳光从一边的窗户落下,正好照在他脸色。

另一边,少女笑吟吟地看着他,“起来啦,天都亮了!”

面容是午夜梦回的刻骨铭心。

夏宛峙怔住,不知自己是苏醒过来,还是陷入了另一重梦境中去。

他伸手,轻轻将牵动他心神的少女抱在怀中。

“银霂,我好想你。”

他的声音轻忽缥缈,像从梦中传来,仿佛生怕再大一点儿声自己就要从梦中惊醒。

楚银霂顺着这个怀抱自然而然靠在他怀中,将下颌搭在他肩头,轻声道:“嗯,我也好想你呢。”

明明已经重逢,明明对方就在她身边,楚银霂反而觉得自己比未相见时更想念他。压抑了六百年的思念铺天盖地而来,她的眼睛有些酸涩,心却被欢欣胀满。

以前,楚银霂总有很多很多希望,她希望夏宛峙能早点追上她的修为,希望跟哥哥不要总是聚少离多,希望治下安居、天下太平……

可这一刻,她忽然发觉,她不用再期待什么,心就已经被幸福胀满。原来,只要有这么一个人,此生便能再无所求。原来,这就是满足。

光阴被无限拉长,夏宛峙不再说什么,安心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与满足。

-

“银霂?”清亮而温柔的嗓音打破房中淡淡的温馨,“都日上三竿了,夏宛峙还没醒吗?”

两人蓦然转头看向门外的方向。

楚银霂放开夏宛峙的怀抱起身,手指落下,自然而然地牵起夏宛峙的手,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抬高声音回应,“他醒了啊。”

夏宛峙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顺着手臂抬头看向拉着他的那人,再次怔住,下意识地起身顺着她走了几步。直到楚银霂抬高的声音传来,夏宛峙恍惚的思绪才蓦然被惊醒,短短一步的距离他竟不由自主地冲过去,从背后将楚银霂紧紧地拥在怀中。

“银霂,我好想你……”带着颤抖的低沉声音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语,仿佛是叹息,又仿佛在哭泣。

楚银霂顿住脚步,神色慢慢变得怔忪,自己的心情已经平复,夏宛峙却才刚刚陷进来,她张了张口,却吐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她这时候才恍然发觉,她只是一次修行六百年便弹指而过,夏宛峙却是实实在在地一天一天过过来的六百年。

“啊!”墨倾玥走到门前见状惊叫一声,一把捂住眼睛翻身躲回门旁的墙上,这才放下手,万分无语地靠在墙上抬头望天。

过了不久,楚银霂才牵着夏宛峙的手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道,“让你久等了,”说着她回过头,介绍,“宛峙,这是我的同僚墨倾玥,这六百年,我就是在她那儿修行的。”

夏宛峙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双眼视线再次落到他与楚银霂相牵的手上,他将二人交握的手举到胸前,对着楚银霂叹息道:“我找了你好久。”

墨倾玥:“……”

她默默转身,闷闷地往回走。

墨倾玥一边走着,一边抬头看着天空眨了眨眼,呼出一口气,心中怨念又无奈,她辛苦找回来的人凭什么告诉他?再说了,那时候的楚银霂要是见了他哪里还能好好修行?毕竟之前跟在他身边就是伤势恢复得很快心智却半点没长。他们也是顺势而为,否则万一到时候魂石融合心智却没恢复,形势可比六百年前更危急万分。

本来也只打算让楚银霂心智更成熟一些便可,她哪里想得到楚银霂此次踏入修行就能一闭关能闭上六百年?

当然,她虽想不到,却有人一早就料到了,并且一开始便告知夏宛峙,才使得夏宛峙一心认定他们合伙耍着他玩。

两人没过多久便跟了上来,夏宛峙这才有心张望着四方,问道:“银霂,这里是哪里?”格局类似六百多年他最爱闯的那个地方,细节处却大不相同。

“是我在凡间的洞府,怎么样,喜欢吗?”楚银霂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夏宛峙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有些失落,“你没带我来过。”

楚银霂扯了扯搭在胸前的头发,抿了抿嘴,道:“你没有突破第三境之前看不到这里,我那时带你去了我哥的洞府。”

“现在好了,我看到的,”夏宛峙恢复了笑容,再次四下望着,衷心赞叹道:“很好看。”

楚银霂转头看着她,笑容无比纯真。

夏宛峙接着笑,唇角怎么也放不下来,又走了几步,他不解地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带你看看我们家呀!”楚银霂对他绽开盛极的笑颜,眸中流光溢彩,分外璀璨。

墨倾玥:“……”

她有种胸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叹了口气,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那样天真可爱的楚银霂,夏宛峙面对起来没有丝毫适应不良了……因为,在他面前的楚银霂恐怕一直以来都这个样子根本就没多大差别!墨倾玥想着,加快了脚步离开,她不想理会这两个人了!

夏宛峙忍不住心中欢喜,接着就是一顿,他一指前面的人,道:“那她跟着做什么。”

怎么看都是被两人一路尾随的墨倾玥闻言一个踉跄险些摔了。

到底是谁跟着谁?!

两人却没有注意到她小小的“失足”,他们视线又一次相汇,滋生着无言的默契和恬然。

“呵~”楚银霂的笑声清脆而愉悦,“你别跟着我闹,倾玥是来跟我交接任务的,顺便确认你我的安好,现在她是要回去了,我们先送她离开,再慢慢逛。”

“好。”夏宛峙道,笑容如蜜甜稠,如水温柔。

-

与羊脂白玉极为相似的材质筑成高耸入云的墙在耀眼的阳光下反射出暖融而明亮的色彩,整座高楼没有半分雕琢的痕迹,却比世间鬼斧神工的旷世之作更为精湛也更为恢弘。

钧天之上没有太阳星也看不到金乌,夏宛峙并不明白阳光是怎么来的,但这并不影响他对着画龙点睛般的阳光的赞叹。

整个钧天的“地面”都遍布着缭绕的云雾,就仿佛是被云雾托在空中一般,每一座楼阁宫殿,都超越了凡人对“天上宫阙”的所有的想象。

夏宛峙觉得他应该惊叹,应该震撼,可他却只是赞叹地看过一眼,便自然而然地走了进去,仿佛在他已经遗忘的记忆中,已经习惯了对它们的审视和品评。

这里是钧天的藏书阁,里面遍布着无数龟甲、帛书、竹简、书籍等典籍,似乎是什么朝代飞升的仙人,便喜欢用什么样式的记载载体。

门外没有守卫,楼阁内部比在门外看起来的要大得多,却十分空旷,只在靠墙处立着书柜,竟也不见任何前来翻阅典籍的仙人。

夏宛峙随意走了两步,便见四周一阵扭曲变幻,化成了一望无际的夜空,脚下踩着虚无,他却未觉有异。所在之处像是星光汇成的天河,他信步走着,发现一旦经过,周围每一粒星光的上面承载的内容归属他都会有所感应。夏宛峙耐心地找了找,抓来一粒星光,摊开掌心,星光立刻化成一片古旧的龟甲。那篇龟甲上只有二十来个简约至极的未曾见过的文字。夏宛峙刚看到第一个字,心神立刻沉浸进去了。

简单笔画勾勒的文字倒映在他的眼中,龟甲上的文字毫无异状,他眼眸的倒影却幻化出了漫天的璀璨星海。

他想要知道的东西很多,银霂的身体情况、她的哥哥、墨初吟、墨门、夏氏、他今后的修行,以及跟天界相关的各类常识……林林种种,有些可以听别人说,有些只能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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