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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通天萨满

阔阔出,“帖卜腾格理”巫师,意为通天巫师,蒙古草原上的萨满教精神领袖,草原人心中神一样的人物,草原人心中神经病一样的人物。

阔阔出是一名职业萨满,他从来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很久,大部分时间,他都徘徊在草原的各个部落之间,也正是因此,关于他的传闻层出不穷,但不外乎两点:手眼通天的法力,和那常人无法理解的极端自我的行为。所以草原人民看待这个传说中的神一样的大人物有不同的理解,有人认为他平时的行为怪异正是因为离神太近,高深莫测的表现;也有的人认为他那样才是真自我,是一种洒脱的生活方式;更多的人会非常矛盾地看待他,一方面敬畏他的法力无边,救人无数;而另一方面可怜他的行为似痴,举止若癫,不受拘束,做事全凭一时喜好,甚至有些时候,他的胡作非为会让当地部落的人们相当困扰。

其实阔阔出也算是名门之后,他出自晃豁坛氏族,父亲是家喻户晓的大英雄蒙力克,母亲是令人尊敬的伐格木,阔阔出一共兄弟七人,除了自己以外,其余六个各个身材高大,彪猛异常,上有三个哥哥,豁里剌儿、答里伯儿和桑比剌兀,三人遗传了英雄血脉的强壮身体和惊人武力,从小便跟随父亲征东闯西,所向披靡,长时间在战场上的磨练,使他们周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杀伐之气;阔阔出下面又有三个弟弟,五弟朵里也列、六弟帖比格剌和七弟蒙人阿兀,这三个弟弟也是各个人高马大,天生神力。唯独自己,从小便不及兄弟们肩膀高,骨瘦如柴,体弱多病,生在这样一个尚武之家,也难怪成为众兄弟们欺负和嘲笑的对象,就连他的父亲偶尔也会慨叹造物弄人,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儿子。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别看阔阔出身材瘦小,出手无力,却是兄弟七人里最聪明的一个,也正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条件和在家庭里的地位,使阔阔出追求强大的欲望格外强烈。他从小便决心成为一个萨满巫师,后来终于拜在了萨满门下,由于天赋极高,在短短的二十年的时间里,他就从一个天天受人欺负的小矮子,变成了一个法力无边的大萨满,甚至成为了草原上其他萨满的精神领袖,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可能真的是离神太近了,也可能是和神沟通太频繁,或是被神附体次数太多了,整个人成天都神神叨叨的,喜怒无常。

阔阔出每天都会骑着他那匹灰白斑点马游走在各个部落之间,人们经常猜测他的出现到底是无意还是有心。今天,仍旧穿着那身白袍的他,走到了一个小部落的外围。

斑点马停在了部落边的小山头上,马背上的阔阔出深吸一口气,身体一缩大喊一声:“起!”

除了惊起了草丛中的鸟雀外,他仍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坐在马背上,难道只是喊喊而已?隔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他才小心翼翼地踩着马镫站了起来,哆里哆嗦地逐一将双膝跪在了马鞍上,然后将跪着的双腿倒换成支撑的蹲姿,接着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站在马鞍上,也许有人可以,但肯定不是我们这位手脚不协调的通天萨满,阔阔出一边乍起两只胳膊凭空胡乱扑腾,一边对脚下的斑点马说道:“马兄,你也动弹动弹,配合我找找平衡。”

斑点马非常通人性,好像听懂了阔阔出的话一般,侧着脸鄙夷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上瞎折腾的主人,直接飞身尥了个蹶子。阔阔出哪里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他嗖的一声,顺着过马脑袋的方向飞了出去,口中还发出兴奋异常地高呼,两只找胳膊还舍不得放下,就这么平举着飞了出去,看着活像武功高强的侠客一样,直到落地前的一瞬,仍旧可以称的上潇洒,通天大萨满用身体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之后,终于惨烈地着陆了,一个狗啃屎啃出去了四五米。

“噗!”“噗!”……

阔阔出用力地吐干净嘴里的草籽和夹杂着各种动物粪便的沙土,心疼地低头看了看胸脯,这刚洗干净的白袍子又绿了,他一边拍着胸脯上的碎草,一边走回了斑点马的身边,斑点马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用鼻孔瞪着自己主人的脸,眼神却飘忽着不知看向何处。

“马兄,刚才很刺激,今天晚上多赏你一顿……一顿夜草。”

“呲噜~”斑点马没有半点领情的意思,一个喷嚏,啐了阔阔出满脸的口水和鼻涕。

“嘶啊……”阔阔出无奈地抹了一把自己的湿脸,然后把手上的黏液又抹回到马的脸上说道:“马兄,你真是匹烈马,你真烈,我喜欢你。”

把手在马脸上来回抹干净后,阔阔出开始解扣子,把袍子脱下来放到了马屁股上的包袱里,又脱掉了贴身衣服,露出了排骨似的小身板儿,他还在继续脱,脱掉了裤子、鞋子和袜子,最后,一丝不挂地站在了马的旁边。

现在已经入秋,草原上的风开始有些凉了,阔阔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吸了一下人和马两掺着的鼻涕,骂道:“见鬼,一夏天没脱,还不习惯了,明明以前雪地里脱了都不会冷的。”

一边抱怨着,阔阔出一边拉着马缰,光着脚朝面前的部落走去。

“啊!”

“啊!”

“啊!”

……

女人们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从部落最北边传到了最南边,同时也标注出了这位通天大萨满的动向。部落里的人都傻眼了,天气热的时候男人们顶多会光着膀子,现在天气凉了,按理说不至于这样啊,面前这陌生人也太敞亮了,一丝不挂地牵着匹花马到处晃悠。

年轻的蒙古少女赶紧掩面跑回了毡房,中老年女人们聚在一处指指点点哈哈笑着,男子们有的瞪大眼傻傻地看着,有的因为心上人被吓到而捡起烂泥扔向裸男,阔阔出也不躲闪,任由飞来的烂泥打在自己的肩膀上、腰上、屁股上和脸上。

牧民们越聚越多,几十口子跟在着裸男的身后,裸男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牵着马一路笔直地走着。

这个部落正是其乐木格所在的部落。在部落最南边的一个毡房里,部落族长和他的三个儿子围着老萨满的雕像已经盯了大半天时间,现在都有些昏昏欲睡了,突然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包大第一个蹦起来惊呼:“坏了,不会是其乐木格那小子又跑了吧?”

族长上了些年纪,刚醒过盹来头还稍稍有点晕,慢慢地站了起来边向外走,边对包大嚷嚷道:“都让你拖得只剩下半口气了,还跑什么跑,死了还差不多,你们三个,都跟我出去看看。”说着,手一挥推门迈了出去。

四个人刚走出毡房就被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吓了一跳,又出什么事了,这么多人都冲着自己这边过来了,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啊?

仔细一看,不对,在乌压压的人群前面,带头的是竟然是一个牵着斑点马的斑点人。

三个儿子跟着族长赶紧迎了过去,几个人都傻眼了,这,这别在是个神经病吧,怎么只穿了一身烂泥就出来了,最奇怪的还是后背上的泥多,前半扇身子不该露着的一点没盖上,说起来草原人民还是相当厚道的。

族长抬手一指来人,“你!你是什么人?成何体统!包大,赶紧把这个人给我拦下来!”

“是,阿瓦。”

包大正要往上冲,包二一把拽住包大的肩膀说道:“等一下安达,”包二狐疑地看着来人说道,“这个人……不会是……传说中的大萨满阔阔出吧?”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包大闻言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自己也不能确定,又看看安达们和阿瓦,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阿瓦,他肯定就是特立独行的大萨满阔阔出了!这大草原上,还有谁能做出光着身子牵着斑点马满处逛的事啊,阿瓦,师父有救了,师父有救了!”包二兴奋地拍着安达们的肩膀,喜悦心情不言而喻。

族长仍然存有几分猜忌说道:“老二,你再过去问问他,到底是不是阔阔出。”

“好,阿瓦。”包二应了一声,一路小跑来到裸男的身前,不由自主地将他浑身打量了一遍,赶紧抬起头尴尬地问道:“客人,为什么这样来到我们的部落呢?”

“我来找人。”裸男阔阔出依然面无表情地平视着包二的双眼,与自己赤裸的身体极不相符,他的眼神分外纯净。

“哦?您要找谁呢?”

“找你……”阔阔出认真地说道。

“啊?找我?您认识我?”

“不认识……”

“那你找我什么事呢?”

“没事……”

“没事?”

“对。就没事了。”

“不是,等等,这位客人,没事你找我干什么?”包二伸手挡住还要继续往前走的裸男。

“我说话一向简练,我要说的是‘我要找你师父,你不认识我,我来了,你师父就没事了。’”

“就这么个‘找你’‘不认识’‘没事’啊,这谁听得懂啊,客人,您到底是谁呀?您是不是通天萨满阔阔出啊?”

“嘿!你小子竟然认识我?”阔阔出一下子从面无表情变到两眼放光,手里的缰绳一扔,迅雷般扑到了包二的身前,两只手使劲抓住包二的胳膊,前后晃了起来。

包二被裸男突然扑上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刚想挣脱,不过又一琢磨,这人话里的意思,竟然真的是通天萨满阔阔出,救师傅要紧,包二没多想,咕咚一下便跪了下去,抱住裸男的大腿哭道:“大巫师,求求您救救我师父吧,我师父请神失败,现在灵魂回不来了,大巫师,求求您了,快救救师傅吧!呜呜……。”

包二哭诉了半天,正准备虔诚地抬头看看阔阔出的意思,可这一抬头不要紧,鼻子差点撞到眼前一个悬挂着的黝黑物事儿,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抱着的大巫师还是光着身子的,而且自己跪着的话,脸的位置正好又……,“啊!”包二大叫一声自己掀翻在地,顿时一头冷汗看着阔阔出,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放心,我正是为此事而来。”阔阔威严的神情终于有那么点大萨满的样子,从地上寻起斑点马的缰绳,走向哈森家的毡房,不再理会在一旁被自己吓得四仰八叉的包二。

族长听见二人的对话,赶紧恭恭敬敬地走过来,一躬到底低头抱拳说道:“原来是通天萨满阔阔出大人,您竟然能来到我们这样的小部落,真是感谢腾格里天神啊,看来我们的老萨满有救了。”

说完族长满脸堆笑地抬起了头,看向阔阔出,说来也巧了,自己双拳差一点点就要碰到的,竟然又是那个黝黑的物事儿,族长大惊,但又不敢大变脸色,不由倒退了一步,五官扭曲地继续笑着,不敢再看向那物。

阔阔出脸上肃穆的表情突然间消失不见了,他冲着族长一咧嘴,露出了一嘴玉米粒似的黄牙,嘿嘿笑着说道:

“族长大人,这些小事暂且不提……”

“小事?您……”族长有些要抓狂。

“我已经五天没吃饭了,您能赏我口吃的吗?”说完这句话,这位眼神深邃的通天萨满“哦”的一声,直挺挺地后仰载倒在地,大腿抽搐了两下后,整个身子便一动不动了。

全部落的牧民都愣了,都瞪大眼睛看着这位不知生死的,光着的,号称当代最强的通天大萨满,齐齐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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