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柔是什么?”
七朔愣了愣,扭过头对着他轻轻地笑了:“哦对了,你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漂亮的东西,温婉柔和。”
“但凡名字漂亮的,大多是为了掩盖它残忍的真相;蓝柔的来历及形态,比你想象的要恶毒得多。”她灭了火,看着其余取暖的人,长长舒了口气。
“既然逃不出去,就好好享受剩下的时光吧。”她想着,“真希望砂决能够好好活下去,代替我们活下去……”
“忘了我曾经对你说的三次选择的事了么,七朔?”忧的声音渐渐浮现在她话语的尾端,“你的能力其实不容小视,如果现在选择了火属性,应该就可以利用克制冰属性的优势带领大家逃出这里。”
“我可以不选吗?”七朔的意识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便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为什么?难道你的求生意识就这么弱么?”
“不啊,就算逃出去又如何,免不了一场竞争,争夺火属性隐士的竞争。无论输赢,都会有新的水属性隐士诞生,我不想别人被卷进来。”
“放弃了有可能就没有后两次的机会了哦,因为死掉的人,任何属性都会被剥夺,就算你是双属性也一样。”
“总会有办法的吧,还有半个月呢,到最后,我想我会需要抉择的。”
“时间对你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吧,这里其它人的生命你其实是可以挽救的,你就不能为别人想想吗?”
“这是我的性格,你再怎么劝说,都没用。”
“而且,不是还有两次吗?这次不选择,或许下次会更为需要水呢?”
七朔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她讨厌别人执意做一个不可能实施的决定。
透过紧闭眼皮突然感受到暗哑的光亮,用手掌挡住的火苗漏出昏黄的光芒,像是催眠曲,让人心里不由得舒服了许多。
维持很长时间的睡眠,也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果然还是放心不下。
意料之中的空荡,砂决关上门,手别在背后靠在门上。门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市开始之前,有意售物的商贩都会早些来,以便占上最好的位置。
“潼失到底去哪了?他晚上长期使用柳翎的身体,使他的身体过于疲倦,对他危害很大。”他喃喃地说,倦怠感全部写在脸上,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显得有些不振,“但即便如此,我也真的很不想就这样失去他的踪迹啊……”
“哥哥是在叫我么?”潼失轻盈的说道,精神一如既往得好。他拉开门,猝不及防的砂决险些摔倒,被他扶住,“实在抱歉,刚刚用了一点缚术让你没看见我。”
砂决扶着门框直起身子,端详着面前俊朗的少年,“你是雨辰蔚潼失?”他感到眼皮更为沉重。少年对砂决称呼他的全名感到不太舒服,但他还是微笑着,“是啊哥哥,你瞧,我是不是,长得更高了?”
“是啊潼失,我真的很高兴。”
是灰色的瞳仁。砂决想。
“是因为我找回自己的身体了你高兴还是,”他顿了顿,将砂决拉进了屋子,“因为柳翎的身体不再会被我这个外来灵魂影响?”
“两者都有,只是后者成分占得比较多。”
“你担心错了,哥哥。”潼失苦笑着对他说,“昨天晚上我用柳翎的身体去城外那片诡秘的树林证实我所怀疑的几个疑点,那里晚上会出现被切割的隐藏区域你知道么?之所以城里人都说‘晚上走森林不知为何花费的时间总比白天少’,是因为中间那一块到晚上就彻底消失了,就是那片我为你种下满地玄墨的地方。”
“在隐藏区域里,你就找到了自己原本的身体是么?”
“当然。而且我还找到了,被植入柳翎身体内的那句灵魂的真正身体。”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被植入的灵魂,难道我这三年所接触的柳翎都是一具空壳么?那城里的人应该对他这个人完全没有记忆才对啊。”
“哥哥,我已经把他带来了,有什么疑问你就亲自问他吧。”
闪着璀璨光芒的鳞片慢慢显现后揭去,年轻的少年轻轻把柳翎的身体放在床上,他显得有些激动,嘴唇泛白但还在哆哆嗦嗦,“我居然又回来了?”
“他叫虔溟,曾经是个年轻但天赋极高的蓝光使者,不知为何突然死亡,灵魂被收集了去,植入在柳翎的身体里,但柳翎这个名字,的确是这具身体死亡前真实的姓名。”
“这么说来,那个隐藏的区域就是专门收集灵魂与肉体,再将它们重新融合的地方咯?那又没什么,为什么要偷偷进行呢?”
“肉体简单,人死亡后缚力仍在身体里,只要收集来就行了;但你知道灵魂是怎么收集的么,这就是虔溟真正的死因。”
“直接榨取……吗?”砂决听着有点心里发毛,但他还是坚持着听了下去,潼失看了看他略显发青的脸色,加快了语速。他问了砂决一个问题,“哥哥,你们隐士里有个叫千雨泫夕的么?”
“嗯,有啊。”他不太熟悉除了跟自己同位的隐士和西零七朔之外的其他隐士,但在走廊中偶然遇到的千雨泫夕,还是让他留下了浅浅的印象,虽然不深,但还是能够在几天后想起,“她的事我不太熟,怎么了,你们认识?”
“偶然去了下序魂阁,隐士死后灵魂去的地方,在那里遇见了她。她的母亲是那个叫做千雨伏熙的天才,做了整整二十年的隐士,不过,就在某一天她家族里的成员全都没有原因地死了,就像我们雨辰蔚家族一样,”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喉咙里有点血丝的味道,“不过其余成员都是死状惨烈,唯有她的母亲的身体没有任何损害,只是灵魂不知去向。她们家族普遍缚力偏高,只是体质极弱,所以才想为她母亲换一个体质强一点的身体吧……”
“不过,柳翎怎么了,他只不过是个小孩子啊,为什么死后会被收走肉体?这么小的年龄,如何看出他的体质是怎样啊。”
“你居然不知道么?关于你同级隐士桠托的事?”
“我对别人的事不会关注太多,我只知道他有个妻子,上一任魂链隐士危夏榉。”
潼失突然俏皮地笑了笑,“呐,哥哥,其实柳翎是他们的‘儿子’啊。”
砂决慢慢地听完这句话,带着重重的讶异与不甘,便再也抵御不了困倦,在黎明的喧嚣之中沉沉睡去。
“哥哥,祝我生日快乐。”
潼失说着,笑容弥漫在脸上,和着冬日的雪,荡漾在渐渐接近的春风里。
傍晚的时候,砂决才醒过来,他的眼眶里还有未流下的泪,刚一坐起,便自动流下,划过他漂亮的面目,湿透了衣襟。
“我倒真有点了解桠托当时的心情了,”砂决想着,不由得又想起刚才的那个梦,他干涩地笑了笑,“如果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好,在她死亡的时候甚至都不知情,无论是谁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一辈子都不会。”
“我现在都不知道她在哪里,何谈保护。”
“在我以为我了解的已经够多了,起码能够安稳地、完整地、真正地活下去的时候,突然有另一个人跳出来,告诉你许多你根本不知情的事情,甚至,能够帮你解开解不开的迷。”
“我想,真正地了解这世界。”
“哥哥,外面下雪了!”潼失在门外开心地喊着,一副长不大的样子。
“就来……”他应了声,穿上颇为复杂的靴子,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