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该隐历·994年12月15日·夜」
不可能进去的吧,他把手放在风夕伊走出来的那个地方,倾斜着身体,全身重力几乎都放在左手手腕上。
突然,他觉得什么东西想从自己的手心里吸出什么东西。
下一个瞬间,像是被吸往暗涌的不可抗力,把他的灵魂从迅速而果断地从柳翎体内抽了出来。
“没想到还能找到原配灵魂,幸好保留了那具身体,”他听到一个声音,十分清晰,但他就是感受不到自己的所在,男子响亮的声音在耳腔里循环着,与后来传入的声音混在一起,难以分辨,“眼睛已经修复完毕了吧,抓紧时间植入吧。”
恍若新生,手腕里充沛的有力感。
只是一瞬间的事,疼痛到适应,找回了自己的身体。
不过也弄清楚了,灵魂的收集方法。
「即墨该隐历·994年12月16日」
潼失望着砂决脸上少有流露的干净笑容,默默攥紧了拳头。“真的好想让哥哥每天都能自由地笑,不再被什么拘缚了。”他想。
他走近门口,招呼着砂决快点。他的头发上沾上了白色的雪,脸型匀称,显得十分孤傲,又带着点点忧怜的情愫。
砂决摸了摸柳翎的手,彻骨的冰凉。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他,”虔溟说,他的目光柔软简单地罩在柳翎脸上,说话也渐渐流利起来,“因为讨厌下雪,讨厌死亡的氛围。起码这里还是有温度的吧,像吸收了阳光的海沙?是么。”
潼失走到了门口,他冲着砂决笑了笑,转过身,后背半靠着门框,转身的瞬间,有什么东西溅到了门框上,他瞄了一眼,装作不以为然,眼神却在四周打量着,因为一切突然变得很不寻常起来。当然,因为现在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像是约好了一般,全部都消失了。他的手塞入后背抚上靠着的门框——刚刚溅来的,是一滴血。
故意的吗?明明没有人,何来的血。
“漏掉了一间房子,但我知道里面是谁。”男子拿着一碗水,向这里走来,他说着这句话的同时,碗里的水呈喷雾状均匀的撒到他的手心里,迅速地冻结为惟妙惟肖的冰花,在冰天雪地里显得十分凌傲,“让开,不然我就像杀了那些人一样杀了你哦。”
“嘁,你杀了城里的所有人吗?”潼失冷笑,“用你那引以为傲的冰属性缚术?这是为了什么啊,为了什么一定要杀了全城的人不可?”
“人的性命是卑贱的,我为什么不能杀?”男子微笑,扔掉了空碗,“我是用变冰雕的游戏把他们吸引过去,再一起杀掉的……你让让吧,我想砂决应该就在里面。”
“才不会让开,让你去找哥哥的。”潼失的嘴角向上抿起,“哥哥好不容易能够跟我一起过平常人的生活,你却又来打扰,怎么会让你带走哥哥啊。”
“哟,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要带走他,而不是单纯地来见他呢?”
“有谁会为了见一个人,就杀掉那么多人啊。”潼失扣上门,筑起阻挡灵魂外出的结界,“除非你试试看能不能杀了我,不然,我不可能让你看到砂决哥哥的。”
“祁寒?”砂决看到了那人的相貌,疑惑地叫出他的名字。
但门突然就关上了,门里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砂决起身,走向门口,手指摁在门板上,静静地微笑着,抽回手。
“潼失,果然你没有好好学习呢。”
“你知不知道,影属性可是完全克制魂属性的,所以即使我实力和你相差甚远,只要仗着属性的制动,破解这屏障完全不算问题。”
“任何一个隐士都打不过我,你还想怎样抵抗?濒死时才跪地求饶?到那时可就晚了。”祁寒对潼失抱着轻视的看法,他的性情依旧桀骜不驯,“想死就快点,不然可是很浪费的,无论是时间,还是空气。”
“那我就动手啦!”潼失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微笑。
他飕地抽出一根长鞭,黝黑坚韧,摊在地上如同一条冰冷到血液都染上冰川颜色的蝰蛇,正伶俐地摆动着自己的尾巴。他把拿着鞭子的手举过头顶,仍有部分遗留在地上,足以可见鞭子的长度,“需要倒数么?这样是不是更有趣点?”他把手重重往下一甩,巨大的弹力让鞭子不停往后旋转,收回了他的手腕上。
“不用,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怎么你还想得出来。不过你之所以敢于挑战我,是因为有一条强大的缚丝吧,你手里那东西,是鬼涸没错吧。”他弹了个响指,不远处的木桶突然浮了起来,里面所盛放的水如利剑般射向潼失,潼失轻而易举地防备了攻势,但仍有些许水滴浸湿了他的衣裤,祁寒并没有对此感到惊讶,“真是厉害,不过你知道我缚丝的附加效果是什么吗?”
未等潼失应话,他手上的戒指便散出妖冶的光芒,在晨曦中多了一份严寒,从光芒里显现出几根透明的丝,往四周散去,“呐,冻结的范围是多远呢,你能逃得掉吗?”
从他脚下开始,丝线所到的范围的一切都开始结冰,板车与木桶上覆盖了大量的冰层,那是因为上面积累了潮气的缘故。
只要有水,定会成冰。
潼失依然保持着迷人的微笑,他的衣裤虽结上了冰,但他只是轻轻动了一下,那些冰屑便碎落落下,“再厉害的冰,就算能冻结火,也是冻不住灵魂的主人的哦。”
一时间,所有的冰都融化了,变回了它原本的样子。
“别这么耍帅啊,那你的缚丝附加效果又是什么呢?搞不好连一丁点攻击能力都没有,也就是个用处稀少的玩意。”
“当然有攻击能力,不过,对你没用。”潼失摸了摸有点发烫的眼皮,瞬间有眼泪流了下来,想必是一夜未眠造成的,“你就这么执着吗?砂决哥哥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一直打扰他,这样你觉得很好玩吗?”
“打赢我,我就告诉你。”一如既往的狂妄。
“不用缚丝,但凭自身缚术控制的元素,反正用了也没用。”
潼失想起了自己属性变异之前的属性,微微抿起嘴,指尖凝结了几颗樱桃大小的冰球:若是没防下,冰球会化为茧丝缠绕住祁寒的身躯;若是防下了,冰球会爆裂开,爆炸的威力足以夷平整个雨鹄城。
两个冰属性,实力相近。
“你们闹够了吧,就不能消停会儿?”清澈的声音打破了对峙的局面,“就算要打啊,在那之前能和我解释下吗?关于,为什么要杀人的原因。”砂决坐在房檐上,刺眼炫目的阳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如同流淌着黑色油漆的狭长河流,滚滚奔腾。但那独特的优雅气质与它主人一般无二,淡雅而温婉,粘糯且怡人。
出乎意料的,祁寒放下所有的防备,老老实实地回答了砂决的问题,他有点无奈的耸了下肩,“不知道为何,你身上总有一种吸引我的东西,鬼知道那是什么,但那就是我为什么能知道你准确方位的原因,十分奇特的感受。”
“是这具蕴含了土元素的身体么?”砂决暗想,但他没有说出来。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如血液流干时的沉闷。
“我劝你还是快点走吧。”砂决轻轻地说,他滑下屋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无论你是为了什么,你觉得你平白无故杀了那么多人我会原谅你么?我记得你最喜欢说这句话吧,‘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远一点’,现在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了。”
祁寒仿佛早就猜到他会这样说一样,转过身盯着潼失俊俏的脸,“真是令人欣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纯净的人;我说,你这样保护你的哥哥,是为了让他不被外界影响吧,毕竟这样的灵魂,还是保持现在的纯粹最好。”
潼失轻笑,“果然是祁寒呢,你这样厉害的人,居然会执着于一个人,真让人意外。”
“嘶——你知道我?”祁寒将下唇裹进了上唇里,轻轻地咬着。
“自然,父亲提到过你,我们家族里所有人可都看过你的画像呢,本来我是有点意外,不过好在,单论缚术技巧的话,我可不会输给你,我有十足的把握。”
祁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经过潼失身边的时候,伸出食指顶了一下他的额头,“所以,他还不知道我除了隐士的其他的身份呢,你为了他,也一定不会告诉他的吧。”潼失有点措手不及,回过头瞪了他一眼,他走得很快,已经快走到路口了,他知道会有这样的目光,所以礼貌地回过头,因为距离较远,脸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哥哥。”潼失跑过去,解除了结界。
砂决揽过他的肩,神色茫然。“他是个疯子。”他蓦然说,自此便缄口不言。
过了好长时间,他才开口,“潼失,你知道柳翎的死因么?”
潼失有点意外,他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除了我和祁寒,其他的隐士都去哪了吗?”
“这……我不清楚,而且他们自己的事情,你何必那么关心?”
“你确定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么?”砂决松开手,往前走了一步,推开门,“照理说他们应该早就离开迦尔克了,如果他们真的已经离开了,现在,也至少会有一个人会来这里吧。”
“咦?是西零七朔么?”
“不,不是她,她不知道我会去哪里,就算她来了,又是有何贵干呢?”砂决望着床上像睡着一样的柳翎小小的身躯,“是桠托,始源师们召集我们去是告诉我们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也是我们心中最渴望解开的迷,我十五岁那年当上隐士,之前也听说过八年前魂链隐士危夏榉消失了一年的异事,桠托心里的迷,应该就是这个。而且你刚刚也说了啊,柳翎是桠托的儿子,而且年龄也对得上,所以说,他一定会知道这个谜的真相,而且不一定是始源师告诉他的,危夏榉也有可能。”
潼失的脑袋里嗡的一响,像是被射进了一支冷箭:“我之前也和你说了吧,哥哥,我去过序魂阁,千雨泫夕之前还来了几个人,但进入序魂阁的,只有桠托一人,但并不清楚,他进入序魂阁一定是见危夏榉的。”
“不然呢,他还能见谁?”砂决问。
潼失愣了一下,深深地呼吸,“所以,他们是出事了对么?”
“应该是的,都已经一天了啊,再怎样,也不至于这么久。”
“所以哥哥,我们现在最好去迦尔克看看。”
“不必去了,直接去找祁寒就好了。”砂决的目光突然变得冰冷,“他想把我带走的原因是什么?因为除我之外的所有隐士都已经被他带走了,他想集齐九种属性,实行所谓的‘六芒星’仪式,让他享受到所谓的永生。以为我还蒙在鼓里,傻傻地以为他还是好人吗?恶魔的永生,实际就是自私的吞噬吧。”
潼失慢慢闭上了眼睛,大脑里的一切都浑浊不清。
现在到底怎么办?哥哥如果被那祁寒伤了怎么办?
万一再也看不到哥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