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间身侧传来劈啪作响的柴火的爆裂声,马儿不耐的踏步声和喷鼻声,不远处还隐隐有着言语声和大笑声。
吃力的睁开双眼,入目是漫天的繁星,看到那星星刘夏便想到了某个姑娘。所以他奋力的试图起身,却只抬起了头部,好在这样的姿势已经足够他看到趴在他身侧拳作一团的姑娘了,一条薄羊毛毯披在了胡桃的身上,似乎睡得太久,姑娘稍稍调整着睡姿,然后脑袋蹭了蹭刘夏的胳膊,小嘴微启咂摸了几下便安静了下来。
“呵……”
看到胡桃的样子刘夏便没由来的开心起来了,或许是因为穿越见到的第一个人;或许是胡桃没了这时代大家闺秀的矜持却多了一份现代女孩的青春和跳脱,这使得刘夏恍惚间想起了那个初中部的小学妹。所以尽管才认识一天,刘夏却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姑娘的。忽的又想到了那些死去的村民,刘夏愣了愣不知作何感想,他不会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愧疚,也不能接受内心底作为生还者对逝者的同情,一时间只觉得五味杂陈诸多情绪绞作了一团浆糊。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刘夏很干脆的终止这毫无意义的情绪,转着脑袋打量着周围的情形。
火烧的很旺,火苗在夜风中摇摆着,燃着的枯木忽闪忽闪的散发着奇怪的味道。透过火光可以看到不远处生者几个特别大的火堆,每个火堆周围都围坐着十数人,他们交谈着什么,有个人似乎是说道了兴奋处猛地站了起来看,挥舞着双手比划着,刘夏心中恶意猜测着那人大概是在说当时那条咸鱼有这么——大!
“醒了?”
夜幕之中忽的传来一个声音,是他!正是昏迷前刘夏听到的那个声音。
在刘夏注视下,来人的身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待看清来人的样子,刘夏心底不由暗叫一声,叫好帅的大叔!来人明显有着胡人的血统,看不出具体年纪,只能从那岁月沉淀出的气质判断出这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汉人温润和胡人的野性在他身上竟完美的糅合在了一起,眉下深邃眼窝中修长的眼睛宛若鹰隼,鼻梁高挺,轻薄的嘴唇微抿,唇角若有若无的带着一抹笑意,让人一看便知这一定是一个极其骄傲自信的人。一袭松垮的灰袍套在身上却遮掩不住骨子里的傲意,让刘夏心中不由想起了四个字,名剑无鞘!
大叔将怀里的柴火扔在一旁,弯腰顾自的坐下,然后掏出一个水袋喝了一口,也不言语,看了眼刘夏便转头看向了眼前的火堆。
二人沉默着,大叔有一搭没一搭的扔着柴火,偶尔举起水袋咂摸一口,淡淡的酒香飘散开来。
终于刘夏忍不住了,这个姿势久了脖子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脑袋了,所以他开口了。
“谢……谢谢……”
说完这句话刘夏便躺了下去。
听到刘夏的声音,大叔露出一丝微笑,然后转过头来开口说道:“差点儿我就先忍不住开口了。”
看着大叔那仿佛又打了一场胜仗似的得意表情,刘夏微楞,看样子这位大叔的性格比他的外表更加好胜呢。
“这声谢我先收下了,不过救命之恩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揭过的。”
“额……”刘夏心底有些愕然的想着,大叔你不是应该说顺手而为不足挂齿之类的,然后我再一番告谢,最后带着胡桃跟您挥手拜拜嘛。看样子……眼前的家伙并不是传说中路见不平行侠仗义的大侠呐。心中这般想着,但刘夏并没有一丝不满,因为有些事无关道德,所以他必须接口道:“那是当然……”
大概是猜出刘夏心中所想,大叔开口说道:“我是不常救人的,你是第三个。”
言下之意胡桃只是打包顺带救下的,所以刘夏发自内心的对这大叔道了声谢,接着说道:“那我真是很幸运呢,所以我该怎么报答你?”
“还没想好,不过先讲讲你的故事吧,那一定很精彩。”
刘夏大概已经明白这大叔是注意到自己这副奇怪的造型所以才救了自己,想到此处刘夏心中苦笑,自己这身奇怪的造型竟然救了自己两次,还有一次是胡桃在死人堆里把自己拖出来的时候。既然已经有了一次经验,那么刘夏这次撒起谎来便自然了许多。
“在下姓刘名夏,字……子幸。”这字是刘夏临时想出来的,意思是……小子很幸运的样子。
“唔?”大叔眉头微皱,心中暗想是皇姓呐,不过这世上姓刘的多了去了,九原就有一家杀猪的和一家卖酒的姓刘,所以这个念头不过在心中略做停留,便没有在意了。
“昔年,张骞大人奉武帝之命开辟了西域与大汉的通商之路,因为利润丰厚,大商们便纷纷带人带货前往西域,我的先祖……”
胡桃哼哼两声,直起身子迷糊的揉了揉眼睛,歪着脑袋愣了会儿,忽然意识到刘夏又在讲故事了。涣散的眼神变得明亮,盘腿坐着听了半晌,心想……跟上次有些不一样呢。
大叔是个很好的听众,他会将自己代入到故事中去,随着故事或悲或喜。刘夏讲到先祖带着丝绸换了超过其价值十倍的黄金之时,大叔拍手大笑,只骂那胡人愚蠢不堪。又讲到先祖用大量的黄金买到的货物其后才发现那东西在当地几乎一文不值,大叔表情愤愤只说那商人太奸猾狡诈。不过刘夏话锋一转讲到那货物在本地虽然一文不值,但带回了大汉之后竟是颇受那些皇族子弟们喜欢故而也是赚了满钵,大叔不由笑骂刘夏的先祖和那些商人一样坏……
“如此贸易往来百年左右,族人已经在西域有了一席之地,而那商路不知怎的往来者越来越少,直至十数年前派回大汉的族人竟是一个也没有回来。直到我们这一代,家父终于决定带着我们举族迁回我大汉王朝!”
“好!身居高位尚不忘本,拿得起放得下,实乃真英雄!”大叔拍手高呼,确是对刘夏这位不存在的老爹很是钦佩。
“谁曾想,不过百余年,匈奴人竟然倡虐至斯!我数百族人历经三年至此活下来的竟只有我一个……”
……
……
“故事很精彩。”待刘夏解释完狮子是一种什么动物之后,大叔接过了话头,然后不情不愿的说道:“不过……该睡了。”
接着大叔起身熄了篝火,潇洒的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看了眼刘夏再次说道:“真的很精彩。”
能让这样一个人称赞两遍,那么刘夏的故事一定是很精彩的,所以刘夏心中微微得意,感觉自己的嗓子似乎不那么痛了,看着大叔说道:“晚安,做个好梦。”
“嗯?”大叔低头疑惑的看着仰躺着的刘夏。
刘夏微微一笑道:“希腊人的问候。”
“噢——”
黑暗中大叔顿了顿接着说了一句让刘夏差点儿跳起来的话。
“在下九原吕布,吕奉先……”
竟然是他!虽然从胡海口中得知年号之后便对不远的乱世三国有所期待,却不曾想不过两日便见到了三国第一猛将,无双吕布,吕奉先!
“晚安,刘夏,做个好梦。”
黑暗中胡桃的眼睛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