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飞烟正感到莫名其妙,忽然感觉头上一股陌生但又在梦里想过几百遍的东西冲下,登时惊呆了。元气如汹涌的暴雨倾斜,从头顶一直冲到眉眼之间。元气太过充沛,压迫得墨飞烟的经脉隐隐发痛。
并非这么一点五石散蕴含的元气太过惊人,而是墨飞烟的经脉天生狭小,无法容纳更多的元气。将人脑袋的经脉比作昆仑山脉之间的谷道,太过狭小的话,洪水就难以通过,水位涨得很高给旁边的山壁更大的压力。
前面经脉淤塞,元气无法继续前进,只好积聚在眉眼之间,墨飞烟感觉脑袋疼痛起来,发出低声的呻吟。窗户忽然打开,江余生冲入,用一根银色的长针刺入墨飞烟的额头,天地元气顺着这个口子涌出去,喷在江余生的手上。
江余生对李思说:“你知不知道这样乱来会害死人的?”
李思愕然,说:“怎么会呢?只是一点点药膏罢了。”
江余生一股怒气堵在胸膛,想:一点点药膏?这点药膏已经能引发江都全城的人争夺。多少人想入门而不得,多少世家豪门、宗门前辈多么希望给子孙一点点帮助?当初,墨童以宗主的身份依旧四处求人就是为了墨飞烟的事情。
不过,江余生知道怪不得李思,他是好意。墨飞烟是个经脉异常狭窄淤塞的,本就没有任何可能入门,被李思这么一弄,竟然还真是入门了。
墨飞烟跳起,大声喊:“我入门了!”她不知道刚才的凶险,就算知道也不会怪李思,拉着李思的手又蹦又跳。看到老朋友的女儿终于达到了老朋友的期望江余生也很高兴,他做个小声一点的手势,示意左右还有客人,让人听去就麻烦了。
墨飞烟不再叫喊,只拉着李思的手摇来摇去。她想:就算大哥达不到开阳境界上品,我也是他的人了。当然,这话她不好当着江余生的面说出口,只希望李思能够明白她此刻的心意。
李思尽管很高兴,但没有表露出将墨飞烟当做自家人的神情和言行,墨飞烟不禁有些失望。这种失望毫无来由,毕竟要别人猜到自己的心思的要求太高了,但失望确实涌现心头。就连无字天书都看不过眼,不情不愿地显露一行字:“把飞烟当自己人看待。”
第一次看到无字天书出现这种内容的话语,李思一愣,随即用愣愣的表情看墨飞烟。墨飞烟心中一阵剧烈跳动,想:他终于明白了吗?
李思将墨飞烟拉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烟烟,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墨飞烟害羞地低下头,满心都是欢喜和甜蜜。
江余生没有理会两个年轻人的小动作,他抓住李思的脑袋左看看,右看看,说:“真的达到开阳境界下品了?你是不是之前早就达到了,一直隐瞒着,现在才显露出来吓人?”
墨飞烟噗嗤一笑,江余生的话和她刚才的话非常像。越是见识高明的人就越是难以相信李思的成功,因为有太多失败的例子在限制着他们的观念,让他们没法相信这种成功。
李思只是微笑没有回答,江余生终究会接受现实的,只是一时间没法扭转观念。过了好一会,江余生长叹一声,后退跪坐在矮凳上,垂头丧气的样子。李思问:“江大叔,怎么了?”
“别叫大叔,叫师父。”
李思想:之前是你不让我叫师父的,现在又是你让我叫师父。
“二师父。”
江余生再次长叹一口气,说:“我没脸做你师父。”
“二师父,为什么这么说?”
“我一点忙都没帮上,能厚着脸皮做你师父吗?”
“二师父指点我很多,如果没有你,我连修行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呢。”
江余生苦笑,说:“随便一个懂得修行的人都能教给你那些东西。”他想了想,说:“你已经达到开阳境界下品,能够使用墨钜,从中可以学到如何制作傀儡。那时,你就需要一个墨家工坊,我将一直使用的墨家工坊送给你,算是师父对你的一点心意吧。”
李思连忙说:“那可多谢二师父了。”
“咱们就别客气,该谁谢谁还不一定呢。”想到如果李思真的在三个月内达到开阳境界上品,制作出铜甲人打败吴汉生,那时他的名声响亮还要超过江余生,将来别人提起江余生会说是李思的二师父,而不是直呼江余生的名字。
江余生说:“你们跟我来。”
三人一起离开客栈,来到城外东边偏僻的郊野,远处隐约传来敲打铁器的叮当声响。
越走越近,出现一片房舍,一条溪流从旁边绕过,水车在不停地翻滚,铁锤击打在烧红的铁条上迸射出点点火星。高大的炉子上冒出滚滚浓烟,人们大声叫嚷,似乎人人耳朵都半聋。
远处,几个衣着华丽的人跪坐在铺开的厚厚毯子上。为首一个人眉心有一块凸起,与常人平坦不同。他左手持刻盘,右手快速捻动。看到江余生,他站起大笑说:“江宗主总算来了,我可等你好久了,没有你在总是让人不放心,感觉做出来的盔甲要逊色得多。”
江余生低声说:“这人是阴阳宗的江都院主王世充,却跑去当了个朝廷的小官,任江都县丞。”
李思听到王世充三个字,多看他几眼。日后,王世充算是一方枭雄,在隋末排得上名号的。
江余生对王世充说:“我可不是宗主,你就是爱开玩笑。”
王世充说:“一样的,一样的,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一定是,先叫着好了。”他看了看李思、墨飞烟,见江余生没有将他们当做外人,颇觉得意外。江余生是个傲慢的人,就算皇帝来了他也不会显得客气几分,没想到他竟然对待李思十分和善。
王世充一贯善于察言观色,立即拉着李思的手,说:“这样出众的年轻人真是难得一见,快给我介绍一下,到底是哪家的子弟?”
江余生说:“他是我的徒弟李思,这位姑娘是墨飞烟,墨宗主的女儿。”
王世充说:“怪不得,看着两位就觉得亲切,原来是老朋友的后辈。”
李思知道将来王世充曾经称帝,有心吓他一下,说:“院主面相贵不可言。”
王世充一直都在用阴阳宗秘法研究自家的面相,发现与李思说的一模一样,正是贵不可言。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现在被李思一口叫破,当然大惊。他手一抖,刻盘跌落在地。他的反应很快,立即挤出笑脸,说:“李贤侄就是爱说笑,这一点很像我。一见面就把我吓一跳,本事比我还大。”
江余生让王世充在这里等候,他带着李思、墨飞烟往里走。王世充一把抓住江余生的手,说:“江宗主,我要的东西怎么样了?”
“你急什么?”
“这个……上头催得紧,我很为难,只好求到江宗主头上,拜托你务必帮帮忙。”
“知道了。”
江余生挣脱走开,王世充拿他没办法,只好依旧在原地坐下等候。看他的样子,不等到东西做好是不会离开的。
李思好奇,问:“二师父,王世充求你做什么东西?”
“一件漂亮的盔甲,说是敬献给皇帝用的,预先恭贺皇帝出征顺利。”
李思想起,此时杨广还没有东征,而王世充已经看出杨广东征的意图,不愧是善于占卜算命的阴阳宗院主。
“他说天底下只有这里产的盔甲才是最好的,非求着我帮忙做一副不可,我推脱不过只好答应了,没想到他天天都来这里等候,真是烦死人了。”
说这话时,江余生不耐烦之中带着几分得意。他站在工坊边,伸手向前一摆,示意李思看清楚天底下最好的工坊是什么样子的。李思对于江余生的脾气也摸到几分,他是个傲慢而又自我的人,不会轻易答应别人的请求。王世充摸准他的脾气,对他的工坊大加吹捧,才让他不情不愿地答应请求。
工匠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江余生等候吩咐。他们全都赤裸上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肌肤上挂满汗珠,时不时有一颗汗珠抵受不住下坠的势头流淌而下。
江余生说:“旁边这个年轻人叫李思,是我新收的徒弟,从今天开始,这间工坊就是他的了,你们都要听从他的吩咐,不能有丝毫怠慢,都知道了吗?”
“遵命,愿意为少院主效死命!”工匠们声音整齐划一,没有半点迟疑和犹豫。
李思心想:从今天开始,这些工匠的命运就与我联系在一起,我必须给他们越来越好的生活,才对得起他们对我的信任。
江余生带着李思走入最中间的房舍,说:“你们以后就住在这里,没人会来打扰你们,旁人也没法发现你们的秘密。那种药膏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李思想到唯一知道药膏秘密的外人甑弥儿,不知道她会不会泄露出去?
“你想制作傀儡可以从墨钜里学习,那里面传授的东西比我懂得的更加精妙。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就在旁边的房子里。”
“知道了,二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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