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鸦雀无声,吵闹嚣张的马贼们如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沉默不语。
一招交锋,孰强孰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刀疤男与秦老爷子根本不在一个境界。马贼们难以相信,自己眼中那个神勇不可挡的老大,竟然会败给一位垂暮老者,那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想念至此,马贼们在不知觉间脊背冒出了冷汗。
秦尚神采奕奕,充满了骄傲自豪,秦家村青壮同样振奋,个个挺胸抬头。
落难的两名中年男子也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神色,至少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这时候,他们并没有言语,只是沉默的观察着一切。
刀疤男因为愤怒,右脸的一条刀疤艳红如血,他感到小弟们那一道道惊愕的目光,失败令他无地自容,可是面前的敌人强大的无法战胜,进退两难。他有些后悔,不该挑衅自己眼中这群懦夫。
最终,刀疤男还是想搏回些面子,他战意不减,大声道:“固然,阁下武功更胜一筹,但是,吾亦无惧,还请赐教!”
秦老爷子两眼一眯,杀机毕露,但顾及到秦家村一伍,很快便将杀意收敛起来。他料想,对发也是打的这个主意,若是自己无所顾忌,大开杀戒,对方也会仰仗人多势众,给予秦家村一伍打击,届时,鱼死网破的局面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刀疤男正是以此为倚仗,敢于挑衅秦老爷子。
刀疤男发动攻势,他抖动枪尖,寒光幻影乍现,犀利如故,可谓如钢针扎人灵魂。
秦老爷子风轻云淡,全然没把这一切放在眼里。随心所欲的挥动手中的箭矢,铛铛声接连响起,每一声都想像是在众人心湖里扔下一块石子,溅起阵阵涟漪。
不可否认,刀疤男和秦老爷子的武功都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刹那间的交锋快如闪电,众人只能看见眼花缭乱的金属碰撞所造成的火花一闪而没。
几招下来,刀疤男似乎恢复了自信,一记横扫,狂霸洒脱,直袭秦老爷子半腰。
后者无忧无喜,轻松后退一步,避开枪锋,同时,以手中的箭矢引导长枪运行的轨迹。这时,刀疤男心中大骇,急忙收枪。可是,为时已晚,秦老爷子以箭矢震动枪身。
“铛”刀疤男虎口生痛,竟然握不住,长枪被震飞出去,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一刻,秦老爷子身如闪电,欺身到刀疤男身前,锋利箭镞抵住后者的咽喉。他冷冷道:“还需要说明什么吗?”声音令人脊背发寒,像是从死神口中发出来。
“铛”枪尖插入地面,漆黑如墨的枪身震动。刀疤男如醍醐灌顶,倏然醒悟,他可以清晰的感到脖子的冰冷,忍不住起了一成鸡皮疙瘩。
强者不容挑衅的,刀疤男倒也聪慧,他赶紧后退三步,拘礼道:“晚辈冒犯,还望前辈赎罪。”声音中竟有掩饰不住的惶恐。
秦老爷子双眼侵略性的打量着刀疤男,令后者忐忑浑然不自在。随后转身拔出倒插地面的长枪,一步一步回归秦家村一伍。众人眼中饱含敬畏,纷纷让到一旁,最后,秦老爷子停留在秦尚的身旁,牵住后者的手,传递一种无敌的自信。
秦尚只感觉胸口的热血像是要喷涌出来,他看着秦老爷子那皱纹堆积的老脸,眼中泛着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光。
刀疤男眉宇间闪过一丝肉痛,他舒了口气,拱手道:“神兵利刃,有德者居之,唯有前辈才配的上这杆长枪。如此,晚辈告退了,尚且冒犯之处,还望前辈见谅。”
这时,那两名狼狈不堪的中年男子再也忍不住,“前辈,还望出手相救,肖某愿倾尽终身以报救命之恩。”
刀疤男面色难看,他目光转向秦老爷子征求意见。后者微微开口:“蝼蚁尚且偷生,既然如此,相逢也算有缘,今日也算你俩幸运。”
两名中年人如临大赦,居然跪倒在地,磕头谢恩。
刀疤男强忍着内心的情绪,恭敬道:“既然前辈有言,晚辈莫敢不从。晚辈告退。”说完,他大步翻身上马,挥手喝令众马贼:“走。”带动漫天烟尘,消失在远方的官道上。
直到这时,两名中年男子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如释重负,他们掺扶着来到秦老爷子面前,当即跪下身来,齐声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肖仁德(肖仁礼)愿终身侍奉其左右,为奴为仆。”
秦尚这才看清,肖仁德和肖仁礼竟然是一对双胞胎,只不过前者的嘴角比后者多了颗痣。
秦老爷子审视着面前的一对双胞胎,说道:“你们不必答谢我,只要将来莫行穷凶极恶之事,做好真我,便是对老朽最大的报答。”
“前辈……”肖仁德急了,可是,他话没说完,便被秦老爷子打断:“我说不用就不用。”口气之中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这……”肖仁德和肖仁礼尴尬不已,跪在地上两眼相对。秦严世见状,忙上前将二人扶起身,袒胸露骨的说道:“两位兄台请起,秦老一向喜欢清静,还请见谅。所谓的救命之恩不必太过在意,报答之说不提也罢。”
“这位是?”双胞胎兄弟疑惑道。
“在下秦严世。”秦尚的父亲谦谦有理。
“喔,如此,倒是有礼了!”两名中年人对秦严世有些反感,毕竟后者曾扬言,不愿惹是生非,弃二人生死于不顾。若非后来形势所致,兄弟俩恐怕已经成为了马贼的刀下亡魂。可是,救命恩人秦老爷子根本就是一个冷漠的性子,不愿与人交流,看样子,反倒是秦严世很会为人处事,好沟通交流,并且占据话语权。不得已,肖仁德和秦严世套起了近乎。
“秦兄,说来话长,此次遭遇马贼,若非前辈出手,恐怕我们兄弟早已遭遇不测。此等恩情若是不报,实在是心中忐忑,寝食难安。”肖仁德掏心窝子的说道,真情流露,看不出丝毫做作。
“肖兄不必太过在意,秦老出手不过随意为之,若是强求报恩,反而给秦老带来不便,毕竟他老人家喜欢清静。若是肖兄实在过不去,秦老也说过:莫行穷凶极恶之事,做好真我,便是对老人家最好的报答。”秦严世安慰道,不轻不重,言语恰当。
“如此说来,倒是肖某落了下乘,前辈胸怀博大,性情高洁远非我等所能仰望,惭愧惭愧。”肖仁德看了看秦家村一伍的车马:“看来秦兄等人是要前往青阳城了。若不介意,肖某愿一同前往。在青阳城,肖某也算有一点根基,毕竟前辈不愿某报答恩情,也只有在青阳城好好招待一番诸位,以表心意。”
“我等不过山野村人,为求生计奔波,怎敢劳烦肖兄。”秦严世有些尴尬,他不想占人便宜,斜眼求助秦老爷子,可后者老神在在,不给予提示。
“秦兄此言差矣,若不接受肖某的邀请,恐怕某自己都会看不起某。“说着,肖仁德眼光瞟瞟。示意向秦老爷子。
秦严世顿时心领神会,对方这是想要邀请秦老爷子,而秦家村一伍不过是沾了后者的光。想到到这里,他老脸一红,甚至有些羞于见人,呢喃道:“那……好吧。”
距离青阳城也不远了,最终,大家本是同路,便决定一同上路。在此之前,肖仁德和肖仁礼首先安葬了他们的宝驹,那两匹受伤的马,竟然被狠心的马贼在不经意间所宰杀,尸体上血迹累累,触目惊心。两匹高头大马气若游丝,且还有马血往外涌,哪怕有最好的兽医,也无力回天,况且在这荒郊野外,四野茫茫无人际的官道上。
两兄弟对两匹马的感情极深,他们流着泪水完结了马匹的痛苦,将宝驹安葬。口中述说着曾经的种种,真情流露于表,就连秦家村青壮也感到心中一阵触动,纷纷上前帮忙,将两匹宝驹安葬,就这样,大家的关系亲密了许多,感觉距离近了。
“那群马贼实在太可恨了,不知道以前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连无辜的马驹能狠心下屠刀。秦爷爷既然能够战胜,为何不替天行道?”秦尚疑惑的道。
秦老爷子略含深意的看了他,“出手不值得,尚儿可以想想,若是秦爷爷狠下杀手,剩下的马贼必然群起而攻之,届时大乱之中,秦爷爷固然可以自保,可是剩下的人下场又会如何,那不是秦爷爷所能左右了。”
“原来秦爷爷是在顾及我们。”秦尚恨恨道:“那群马贼与野兽何异,视人命如草菅,若是我有实力,必然亲手屠之。”
秦老爷子微然一笑:“尚儿,你变了。”
“我变了?”秦尚一愣。
“尚儿,性格的改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人随着长大总会改变,大多数都是因为经历或是坏境所致,但只要坚持本心,无论怎么改变,无论在行的什么样的事,都算是一种进步。”秦老爷子说道,像是在讲述一种哲理。
一路向前,不过前行一两里,便发现了人烟。一路走马观光,遇到满脸沧桑的老农,亦有追逐打闹嬉戏玩乐的孩童。放眼远方有人家,房屋门口有妇人翘首眺望,似在等待外出耕作的丈夫。稻田金黄,粮食已然成熟,只待人割收。
秦尚很奇怪,他可知道马贼的凶悍,为何却有百姓在这安居乐业,貌似还很满足。肖氏兄弟解释道,这里的马贼虽然凶悍,但却遵守着某种潜规则,不然,居住的百姓早已搬迁,宁可背井离乡也不愿在别人的屠刀下苟且偷生。
同时,肖仁德还向众人说道,他俩本是双胞胎,父母早逝,留下偌大的家产。两兄弟相扶相助,做着一些生意,倒也过的满足。而青阳城正是他们土生土长的家,这一次,两兄弟外出做生意,归来的途中恰好遇到马贼。说到这里,两兄弟忍不住哽咽起来,伤感道:“姜成死的好惨,都是为了我们……”
秦严世安慰道:“逝者已矣,肖兄切莫消沉,毕竟他们是为了你们能够活下来。生者当为死者料理好后事,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放心,他们的亲属我会好好照顾。”肖仁德眼眸深邃,袖口中拳头攥得紧紧的,骨节发白。肖仁礼则是低头沉默不语,意志有些消沉。
前方,目光所及处,一座城池的轮廓显现,庄严肃穆,气势磅礴。秦尚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一座雕琢后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