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巍峨磅礴的城池,站在城墙下,只感觉自身是那么的渺小,微不足道。青石砌成的城墙缝隙如发,宛如一块整体,延伸向远方,消失在一片山坳背后。
城池高足有六七丈,坚硬冰冷的青石将它铸的坚不可摧。城门上,大旗猎猎,那是大商的旗帜,标志着城池可评为三级邻城。四名身着甲胄的士兵威武凌然,守护着旗帜,居高临下冷冷注视着过往的城人。
秦严世一伍来到城池下,携带的货物被守城的士兵检阅一番后,顺利的进入青阳城,在此途中,肖仁德悄悄的将一锭金子塞入兵长的手中,后者冲前者暧昧一笑,意味深长。
此时,夕阳西落,霞光照耀坚实的城墙,整个染上了一层赤色。茫茫山际间,一座城池孤零零的耸立,犹如镇压一方的霸者,而那夕阳的余辉则使这巍峨的城池,沾染了一丝萧瑟秋风的意味。
秦尚跟随队伍进入城池,只见石砖铺就的主道宽畅干净,相信十马并行也不会拥挤。行人稀稀落落,有的衣着华丽,有的棉衣加身,皆是富贵有余。唯独秦家村一伍布衣补疤遍体,引来一番人注目。
秦尚毫不在意行人诧异的目光,他紧紧跟着大队,心中想到:大商连第三级的城池都令我惊叹,不知道第二级的主城,还有政治中心京都安芝又该是如何的奢华壮阔、震撼人心呢?
在肖氏兄弟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一座庄严的宅院前,朱门上方的牌匾上写着“肖宅”二字。一名老人与秦老爷子不相伯仲,他一眼瞧见肖仁德和肖仁礼,忙赶上前来迎接。
“大老爷,二老爷!”老人恭敬道。
“姜叔。”肖仁德叹了口气,欲言还止
姜老伯疑惑不解,大老爷怎会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眼光示意秦家村一伍,不禁问道:“大老爷,他们是?”
“姜叔,这位是秦兄,乃是我的良友。”肖仁德示意一身布衣的秦严世,随后又眼光瞟向秦老爷子:“这位是我和仁礼的救命恩人。”
“恕老朽眼拙,原来诸位是贵客,有礼了。”姜老伯老脸堆满笑容,突然,他暮然醒悟,惊道:“救命恩人,这是怎么回事?“
肖仁德满脸愧色,嗓音沉重,说道:“姜叔,回归之时,不幸遇到马贼。姜成为了保护我和仁礼,丧命在马贼手中。还好有秦老相救……”
姜老伯身体一震,如遭雷击,这一刻,他的身躯似乎更加弯驼了。良久,他才擦了擦浑浊的泪水,道:“老爷无恙便足矣,成儿誓死守护老爷脱离险境,我这个当爹的由衷的为儿子感到荣耀,成儿他……他虽死犹荣……”
所有人的心都是一震,深深的感到姜老伯的光明正大,肖仁德更是上前拉住姜老伯的手,大声道:“姜叔,姜成就像是我的亲兄弟,他是为我死去的,将来,他的位置由我代替,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和仁礼的爹,孝道职责我们会好好履行。”同时,沉默寡言,不爱与人交流的肖仁礼也上前搀扶住老人,真挚道:“爹,你也不要伤心,姜大哥虽然去了,但若九泉之下知道您会伤心,他也会自责的。将来,您的两个儿子会好好履行孝道。”
真情的一幕让秦家村这些汉子也是眼圈微红,秦尚转头看向秦严世,正好迎上对方温和的目光,他不禁害羞得闪躲开来,随后,他看向秦老爷子干瘦的侧脸,心中暗暗道:这些都是我的亲人,我要变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守护亲人。
姜老伯不愧为看淡尘世的智者,他沉稳道:“大老爷,二老爷言重了。”随后,他看见秦家村一伍,热情道:“既然是二位老爷的救命恩人和良友,那怎么能站在门外。还请进……”
夜幕降临,秦家村一伍住进了肖宅,这一夜,肖氏兄弟盛情款待了众人。席间,所有人的脸上都溢满了笑容,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一扫而空。
男人们豪情万丈,一碗酒下肚,辛辣涌上喉间,面色涨得通红。这一刻,众人不分彼此,忘记了身份,沉浸在男人的豪情中。秦尚也忘记了所有的忧虑,他大声嚷嚷:“来,给我也倒一碗酒。”
“你小屁孩一个,还想喝什么酒?”同样稚嫩的声音响起。秦尚循声望去,是一名小女孩,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粉雕玉琢煞是惹人喜爱。
“清儿,不得对客人无礼!”肖仁德佯怒斥道,眼中却饱含溺爱。
小女孩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道:“这是你们男人的宴席,不适合我,我也懒得呆在这里。”说罢,转身离去。
肖仁德自嘲的笑笑,略含歉意道:“静儿被我惯坏了,诸位还请见谅。”他又朝秦尚道:“小兄弟切莫在意。”
秦尚缅甸一笑,“肖叔叔言重了。”肖仁礼这一刻也放开了胸怀,他哈哈笑道:“大哥一向最是疼爱静儿,他可把这女儿当个宝贝疙瘩,连我这个做二叔的都跟防贼似得,说什么我整日里往青楼中跑,把坏思想传播了出来。哈哈哈……”
秦严世也笑道:“令千金聪慧伶俐,确实招人喜爱。”
肖仁德听见有人夸奖他的女儿,心里乐的跟吃了蜜似的,嘴角勾起的笑容久久不散。
这一餐,众人吃的格外开怀,席间笑声不绝。连秦尚也喝了半碗酒,一阵辛辣涌上喉间,呛得他直咳嗽,惹得众人一番大笑。秦尚脸醇红醇红的,清秀的面庞格外的清新俊逸。肖仁礼发至内心的赞叹说,前者将来必定丰姿非凡,与大哥的静儿倒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连连叫着要秦严世与肖仁德结为儿女亲家。肖仁德毫不介意,说若是后辈将来情投意合,他铁定大力支持。借着酒劲,倒不知是真心话还是附和群情。
秦尚听着这些谈论,羞得无地自容,随意找了理由开溜,在下人的带领下,他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异地为客,可能是主人的热情,他没有丝毫的不适,感到头脑一阵晕眩,可能是不适烈酒,这是他第一次喝真正的酒,曾经在秦家村喝的,尽是杨氏酿成的补酒。那些补酒混合着各种山珍,香醇可口,酒精度低的几乎可以忽略,秦尚也是喜爱至极,每天都要饮上一杯,甚至有时还要做上窃贼的勾当。
一番清洗整理,秦尚一觉睡的十分香甜。清早起床,打开窗户,迎面一阵清新的空气,清爽宜人。
不得不说,肖宅格外的雅致,整个庄园内,像是布置一方小天地。
一栋栋古意甚浓的房屋鳞次栉比,排布在一方,剩余的则是风景优美的花园。假山小桥,流水细柳,还有那荷塘凉亭,各种各样不是这个时节的花卉盆景沿着鹅暖石小道旁列。近处远方,皆有枝叶或繁茂或稀疏的珍奇树木,耐赏更胜名贵。整个肖宅,布置恰当,一花一草一木一池塘,所占据的地方看似随意,可细细品来,却又是那么自然,对美与摆的协调控制的炉火纯青,显然,这是出至风景大师的手笔,集名贵、自然、人文于一体。
秦尚一出门,便看见前方的凉亭中,有两道身影相对而坐,其中一道,正是可敬可亲的秦老爷子。
两名老人相对而对,秦老爷子神态平和,双眼微眯,瞳孔深处精光时闪时现,他像是在思索。姜老伯眉头紧皱,郁气布满皱纹密布的天灵盖,右手举棋不定。
两名老人正在对弈,棋盘上局势微妙,黑白双方纠缠不清,很可能一步错,满盘皆输。秦尚看见一名小女孩正安静的站立在姜老伯背后,默默观察着棋盘上的局势,稚嫩的面庞显现出沉思的神情。之前,小女孩被柱子所遮掩,此刻才清清楚楚的看见,正是昨夜奚落秦尚的肖仁德之女。
秦尚没有打搅任何人,默默站立在秦老爷子身后,不作言语,一双眼眸打量着棋盘上的局势。
秦尚的外公是一名隐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四书五经更是倒背如流。杨氏的一身才华正是得其真传。秦尚的外公去世后,留下了大批的书籍和文墨,虽然遗失了不少,但也所剩不少,杨氏将这些遗物收集起来,在秦尚幼年时用以教导后者,搞着后者烦不胜烦。最后学了个杂七杂八的,讨厌的只学了个皮毛,如琴画等,而稍有天赋的,则是勉强入门,因为它太懒惰了,对这些有着本能的厌恶。当然,也有部分是他感兴趣的,也曾深深专研过。
想起油灯下,母亲耐心的握住他的右手,一笔一划的教他写字;想起母亲手持戒尺,故作威严,装成逼迫他读书的教书先生……他的嘴角挂起了一缕浅笑。
对于棋道,秦尚不认为自己是多么精通,只是略微比所谓的庸手高上一筹。这是他所感兴趣的一项,曾经,他也专研过,知道其中的博大精深。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秦尚此刻正有这种感觉,他知道自己的棋艺较之姜老伯完全是两个境界的人,而后者正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棋局纷乱,迷惑了姜老伯的双眼。秦尚作为旁观者,神志清醒,胸中韬略一目了然,他看出了其中端疑。
僵持了良久,姜老伯叹了口气,无力的垂下了捻住棋子的右手,叹息道:“老哥棋艺高超,小弟望叹莫及啊!”
秦老爷子微然一笑,两个暮年老者的对话到别有一番意味。
“黑白双方局势虽然紧张,白方虽然略占上风,可是黑方仍有很大的回旋的余地,输赢之说为时尚早,姜老兄难道看不明白?”
姜老伯喟然一叹,幽幽道:“秦老哥乃当代绝顶圣者,凡尘俗世早已看透,老弟一介凡躯,行将就木之年牵绊甚多,心早已不在此,在下下去,只会败得更惨,反倒是徒增笑话。”
秦老爷子神色恬淡,不缓不急道:“老弟落下乘了,你我这般境界就应该坦然面对事实,执着固然可敬,同样亦是可怜。令郎逝去,早日脱离这个枯燥乏味同样无奈的世界,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秦老哥倒真看的开,莫非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没发生在老哥身上,事不关己,看的开与否,不过是一念之间?”姜老伯不悦道。随后,他又眼含深意的打量着秦尚,“喔,看来老哥同样也有寄托呀!”
秦尚只觉得遍体被看穿,暗暗咂舌:难道姜老伯也是如秦爷爷一样,是个深不可测的活化石。
秦老爷子一怔,侧头一看,面色微变,又瞬间恢复了平淡。
“姜老弟此言差矣,秦某即便再如何超凡脱俗,也毕竟是肉体凡胎,也有七情六欲,怎会没有牵绊。做人就应当抓紧真实的,抓紧眼前触手可及的,属于自己的谁也别想夺走,但一旦失去,就应该坦然面对。老弟错意了。”
秦尚不懂两名老人话里的意思,茫然的抬起头,正巧迎上一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那是肖杏静,肖宅家主肖仁德的爱女。他的眼中有一丝好奇,还有一丝狡黠,像是在酝酿什么可笑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