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来得好早”十五的傍晚,我笑着向菊亭走去,看着坐着的莞尔,远远地打着招呼。一旁还坐着长歌、长风还有鳌拜。
“鳌,长风,长歌”我微笑着。我看到了鳌拜脸上因为我叫了一声“鳌”而喜悦的表情。
我看着鳌拜眼中的喜悦,对他微笑。多久没有看到鳌拜的笑脸,最初看到鳌拜微笑有一种心中都开满桃花的喜悦,而现在,每开心的一分中,都掺杂了一丝苦涩。我心底不开心,这鳌拜的笑容是因为我,而我这么唤他,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因为算计。
莞尔也开心的招呼着我,身后的贴身丫鬟叫揽卿,为我们斟着酒,我和若尘姐坐下。长歌看着我,最近长歌也在为鳌拜忙碌,进了燕京还未见过,我笑对,而长歌看我笑笑可是他的眼中满是疼惜。
鳌拜和长歌长风谈着宫里的事,我什么也不说,和莞尔笑看着,多么其乐融融,友好和睦的景象,美好的让我的心底不自觉地冷笑。
“听闻妹妹跳舞很好,今天不知道有没有荣幸看上一看”莞尔说着。
“姐姐取笑了,妹妹的长时间不跳舞,早就身子沉了”我退却道,“姐姐的舞蹈听闻也很美好还是姐姐来吧。”
莞尔笑着站起来,脸有些晕红,我看着她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良久,莞尔的手覆着她的肚子说“我有了身孕,就不跳舞了,为大家唱个曲吧。”
我瞬间呆坐在那里,莞尔也怀孕了。
她的曲子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愣愣的看着鳌拜,不是说不辜负我的心么?那现在别人有了你的孩子,这于我而言算不算辜负。
鳌拜也安静的看着我,仿佛这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可是不是的,这个二人世界,有了不属于我们的孩子和他的正室还有她们的孩子。
鳌拜眼中对我内疚又疼惜,可是,对不起能够让我不难过么。
莞尔的曲子唱完了,长歌和长风鼓掌。
“要跳舞么?”长歌问我。
我点头,妖娆一笑说,“妹妹不才,就跳一只,孔雀舞。”
给长歌哼了个简单的调子,长歌吹奏着笛子,本想今天以简单的动作了事,可当听到莞尔有了身孕,我置气一般不自觉的跳舞蹈的幅度变大。下腰,回转,弹跳,难度系数一点一点加大,身上的疼痛便一点一点的扩张。
一个回旋,我倒在地上,鳌拜他们到我身边扶我,温热的血从小腹流出。
我痛得说不出话,看着眼前天旋地转,只是觉得痛,好痛,好痛。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满身疲惫,疼痛的睁开眼。
当我睁开眼,面前坐着红着眼的鳌拜,我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肚子上,然后问鳌拜“我是怎么了?”
鳌拜看着我说,“对不起,茉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怎么了?”我睁大眼睛问着鳌拜。
“我们的孩子险些没了。”鳌拜说着拉住我的手,“茉儿,我们有孩子了,有孩子了。”鳌拜说着,脸上浮现着骄傲的微笑,我明明应该开心的,可心中不知为什么却浮现着莞尔说她怀孕时娇羞的面庞。于是,心中就多疑道,是不是曾经鳌拜也是这样握着莞尔的手,对她说他们有了孩子他很开心的话呢?
我忍住心中的冰冷,故作疑惑的问鳌拜“我们有孩子了?”
鳌拜点头,我微笑,是真心的笑,是笑我肚里的孩子福大命大,如果他真的是因我而死,我不知道以后我会多么忏悔。
鳌拜起去给我端保胎药,在他离开时,我脸上淡淡的笑意冷了下来,我的孩子是个台阶,是他这个台阶这让我们两人感情修复,是我用我孩子的命换来的,我险些失去了我的孩子,又怎能笑得出来。
自那日我和鳌拜和好之后,鳌拜待我便更加的好,每日有时间就陪在我身边,只是,我对于他抱我,他亲我,总是有些不舒适,我们看似很靠近,但是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当鳌拜想吻我时,我会不自主的想到,他也曾这样的吻过莞尔;当他想抱我时,我会在意,是否莞尔也在他的怀中尽情的享受着他的杜若芬芳。
然后,我就会不自觉的避开鳌拜。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画悲扇。我轻轻吟诵,坐在花园的红枫下。
“身体好些了么?”长歌问我。
我点头。
“你觉得用你的孩子来换鳌拜的回头有意思么?”长歌看着我,坐在我面前的石凳上,依旧是一袭白色,宛如多年以前。
“你知道”我淡淡的问长歌。
他怎么知道我心中的谋划。
长歌点头,“如果那日你的孩子因此没了,你会恨鳌拜,更会恨自己”长歌说着。
我笑笑,不予否认的说,“人生,本就是场豪赌。”
“你知道如果鳌拜大哥知道你为他这样,他不会难过么?”长歌叹息。
我亦轻叹的说,“前些天,我忽然发现,我没有家人,没有前程,没有朋友,没有兄弟姐妹,我有的只有爱情,只有鳌拜。我的一生,都押在他的身上,所以,不论我愿不愿意,我不得不这么做。”
长歌看着我,眼中的痛楚也刺痛我的心,“我记得最早见你的时候,你每天忙碌着,明明是个女孩子,却像个男孩子一样,承担了很多东西,让我都很佩服。可是如今,茉儿,你越来越不像你,你如今变得像一个宫闱中的女人,而不是原先的那个苏茉儿。”
我笑笑,轻轻地笑出了声,“我的世界曾经容不下一粒沙,我有我的坚守,我有我的价值观。可是,那是曾经,现在我为了鳌拜容下了好多粒的沙,虽然我很痛,也很辛苦。相见得时候彼此折磨,不见又彼此思念,或许这就是我俩之间的关系。”我微笑。
那天的我全然不知,在我和长歌身后的树下躲着的鳌拜,当听到我的叹息时,他脸上沉重的表情是那么痛心。
我不知道,他因为听到我为了他变得不像自己时,他有多压抑。
莞尔来看我过我一次,当时鳌拜在,也没有让莞尔多留,而莞尔只是带着一些不贵不贱的礼物,向我赔礼。
后来一日,我和若尘姐,洛鸿在园子里走走。看到了由她的下人搀扶者的莞尔,虽然莞尔怀孕的月份小,但是仰着身子,手覆在肚子上倒是很有孕妇的样子。
“姐姐”我笑笑看着莞尔。
“妹妹,身体好些了么”莞尔问我。
“已经好多了”我回着。
“那日我真的不知道妹妹有孕在身,否则也就不会让妹妹跳舞了。”莞尔说着。
“没事的,是我自己疏忽怨不得别人。”我笑回着。
“少奶奶,您就别记着了,这侧福晋一流血不就和爷好了么?”莞尔身旁的丫头伶俐的说着。
好个机灵的丫鬟,咄咄逼人的讽刺话语。都能欺负到我头上了,我微笑不语,转身离开。
身边的洛鸿打抱不平的说,“好歹我们姑娘也是皇帝的阿姐,是格格,她福晋的丫鬟平日对我们就算了,对我们格格怎么能这么无礼。”
我拍拍洛鸿说,“万事家为大,我纵然是格格,但是在家中她是正室,我是侧室,说我两句我不是应该的。”
洛鸿气的险些要哭出来,“我就是气不过,我们姑娘在宫中都是众人抬举,没受过气,如今……”
“姑娘都没事,你哭什么”若尘姐笑着说着,我递上手帕给洛鸿。
自己苦笑道,“虎到平阳被犬欺这也是常有的。”
“姑娘”若尘姐对我说着。
我点头看她。
“姑娘平日在宫中是有地位的,不论怎样,姑娘是格格,代表的是天家,不可再被别人欺负到头上。”若尘姐说着。
我笑笑说,“是我自己大意了,现在不知怎么的,越发的怕事,只是想平稳的过过日子,只是这样简单的夙愿,恐怕也不能实现。”
洛鸿依旧是哭,我和若尘姐安慰着她,但我仍旧不知道,在我身后的书房里鳌拜依旧目睹了一切。
晚上,我披着粉锦褂倚在摇椅上若尘姐在另一边,我依旧给她说着一些有的没的的话,顺带吃几颗荔枝。
鳌拜进来,若尘姐问了个安就出去了,我起身给鳌拜退去披风,两个人对着红烛坐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俩变得这么安静,原来最初来古代,最放心的就是和鳌拜在一起,总觉得特别快乐,那个时候两个人的安静是一种安心,当两个人的目光对上时,是一种心有灵犀的会心。
而现在,我适应了所有的一切,唯独和鳌拜在一起觉得尴尬,两个人如旧,但是我却觉得的不舒适。但又怎样呢?这个人终是我爱的,我愿意为了他委屈自己。
入夜,鳌拜留在锦花阁,睡下的时候,虽是一张床,鳌拜距我很远,我有意的远离着他。我闭眼闭了很久,才听到鳌拜在我耳边小声的的叹息道,“苏茉儿,我该怎么对你才好?”
他的叹息沉重到我的心里去,纵使那夜我闭着眼,但我却依旧无眠。
因为前一阵子险些小产,加上我最近一直休息不好,身子难免弱了些,王太医每日来给我请平安脉,最后营养品的剂量加大又加大。我就这样一直呆在府里养身子,一直没有进宫去,庄妃倒是派了淳儿和海公公来看我。
鳌拜似乎朝政很忙,回府总是晚上,因为两个人相见很尴尬,鳌拜回来的又很晚,我总是早早的睡下,这样来避开鳌拜。然后鳌拜会在我身边躺下,为我盖上被子,小心翼翼的触碰着我。
每日这样的日子总是很无趣。
终于,多尔衮来看我了,我正痴痴的坐在枫树下,多尔衮看见我,走到我身边。
“人家都是变胖,你怀孕几个月了?怎么瘦成这样”多尔衮皱着眉说。
“不知怎么的,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一直都不怎么想吃饭。”我笑笑,手轻轻摸上隆起的肚子。
“不是王太医每日来么,他是怎么看的病,都不见好”多尔衮说着。
“你别怨王太医,是我自己不好。”我回着,带着微笑给多尔衮倒茶。
“你就别忙乎了,让下人倒都行了,都是有孕的人了,自己的身子自己也娇贵些”多尔衮看着我严肃的说着。
我努力地扬起一个笑容。
“别勉强自己笑了,真难看”多尔衮说着。
我这回是真的笑了,原来还有那么一个人,不是鳌拜的人,能看出我的辛苦假装。
“想回宫么?”多尔衮问我。
我看着他,逆着光,说“如果是之前,我会离开,这样的生活是不是我苏茉儿要的。但是现在我有了孩子,鳌拜和我也算过得去,那就这样呗。”
多尔衮叹息,看着我说,“好好的一个姑娘,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我笑看他,他的话就像一把刀,刺在我最软弱的地方,我就这样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了。
多尔衮忙拿出帕子为我擦拭,擦完了换了个话题,故作轻松的和我讲讲福临,讲讲朝政,讲讲兵法。
我不知道,在不远处鳌拜看到了我的泪与笑,他也听到了我的苦与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