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谷西村和随行的小厮在大学士府门外停下,华谷西村翻身下马,随行的小厮跑到了门口。
“嘭,嘭,嘭”小厮扣了三下门,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里面来人,向华谷西村行了一礼,道:“原来是华谷公子,快请进,略微坐坐,我这就去通禀先生。”说着,将华谷西村领到了会客厅,刚一落座,便有侍女奉茶。
好像许久没来先生府中了,只是府中的陈设却没有太多的变化。华谷隔着窗,向屋外看,那几棵樱花树倒是多生了几个枝桠,想来从前每年春分时节武陵郡主都要嚷着看先生这里的樱花,渐渐长大后,也就不常来了。今年开春看到的樱花,是在洛阳,虽然场面非凡,但树干矮小,枝桠稀少,远远没有东瀛的美。华谷西村看着屋外挂着一层薄雪的樱花树,越发看得呆了,竟轻轻的笑了起来,可是又想到时光流逝,从前的孩童现已长大,过去的心境无法重现,就好比这樱花树,刚刚栽入土中时,所用人都悉心照料,等到有一天,这树枝繁叶茂时,也就没有人再去管他了。想着想着,却又叹了口气。
少顷,小厮来报:“华谷公子,先生请您到内室一叙。”
到了房门口,华谷西村却停下了脚步。声音从屋中传来:“已经到了,为何不进来?”华谷西村这才迈步入室,见到香取木下背对着他,坐在桌案前,一盏油灯点亮一方白纸,渐渐被墨浸染。华谷做了个揖,道:“先生。”
“去了大唐,感觉如何?武陵郡主少了你,连书都看不进去了。”
“学生此行,受益匪浅。”
“静安……你碰到了?”香取木下有些停顿,虽然静安十岁离开后,他的音讯只能从每一次同静安母亲的信中打探到,准备启程的前几天也是匆匆见上一面,说了几句话,来不及感叹静安的成长便已匆匆离去,可始终对静安放心不下,也许,这就是长辈对晚辈的疼惜吧。
“碰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被皇上留在了洛阳,没有和我们一同回来。”越说到后面,华谷的声音便越小,时不时地望向香取木下。香取木下听了这话,心又悬了起来。
“果然……”
“啊?”华谷西村有些诧异,难道先生早就想到了?
香取木下这时却转过身来,风轻云淡,道:“明年可要准备科考了?你也到了年纪了。”
“回先生,先生教的书都读好了,在长安也旁听过《尔雅》。”
“你有心入仕,也是好的,往后的路也应该由你自己决定。”香取木下将手伸向茶壶,还没碰到,便被华谷西村抢了下来,倒了杯茶,双手奉上:“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你若有解决不了的难题,自会来问我。只是要提醒你一点,”香取木下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担忧,道:“你要明白,最大的,不是康亲王。”
华谷西村稍敛眼眸,敛起了眼中的一丝忧伤与不甘,冷冷道:“是,先生,我……知道了。”
“嗯。”香取木下闭目,华谷西村起身,道:“先生,学生告退了。”
“去吧。”说罢,华谷西村便离开了大学士府。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不管遇到什么,都不会露出神色慌张的样子,静安和先生相似得紧。
香取木下起身走到案前,看着华谷西村来时未完成的画,大雪中的樱花树,树枝清丽但不失刚劲。香取木下之笔,点了些朱色,在枝头点上了一朵小小的花苞。
快怡楼中,茶雾飘渺,与窗外雪景截然两色。窗内烛火明亮,窗外雪色耀眼。暖黄的烛光催人生出些许倦意,屋内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傍晚。在偏室煮茶的若望歪着脑袋,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屋中的八宝桌旁,静安问道:“将军……怎么有功夫来这里?”
“下了朝,顺路来看看你在宫里是否适应……奉皇上的旨意。”郭牧玑虽然还不是特别清楚为何皇帝会对一个普通的遣唐使有如此大的兴趣,但单单从静安的一言一行中,带给郭牧玑的,是强烈的熟悉之感,甚至让他想起了一位故友,如今天各一方的密友。
“一切都好。”静安淡淡地说道。他知道,此时也许不应该道出他的不安,这些感受,在别人面前,只能压在心里。富丽堂皇的宫殿,虽然景色美轮美奂,能工巧匠打造堆砌出或气势恢宏的景致,或曲径通幽的别致,可是无论在哪,只要四周有着厚厚的朱漆城墙围着,就倍感压抑。
“或不安,或疑虑,只要说出来。若是总憋在心里,迟早出病,你是学医的,应当比我清楚。”在郭牧玑眼中,静安就好似他自己的晚辈一样,让他忍不住去关心他的一举一动,捕捉他的任何一闪而过的神色。
静安定定地看着郭牧玑,有些难以置信。静安原以为,在这个世界上,能捕捉到他的心理想法的人,只有舅舅。可他却没想到,他那样细微地转动了眼眸,思忖着如何回答时那短短的一息之间,他神色的变幻已被郭牧玑尽收眼底。被说中心事的静安,双颊不争气地有些发热,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后,道:“实不相瞒这皇宫里的水太深,静安着实有些担忧……”静安偏头瞥了一眼打着瞌睡的若望,继续道:“静安自己倒是没什么可怕的,毕竟我微不足道;只是若望却是静安挚友的人,只怕在这皇宫里住久了,若望终究是让我不放心的。”
“哦?”郭牧玑挑了挑眉,虽然就算静安会在宫中长住,他也会派人暗中保护着,这既是奉皇帝的意思,又是他自己寻的一份心安;然而静安考虑得也没有错,就算守卫,军队,保护得了他的安全,却没办法保护他的身心。皇宫确实不适合像他这样善良的人。只是,令郭牧玑更加感觉静安与众不同的是,当他作一番谈话时,他却能注意到比他还要渺小的人。像若望这样的人,对于郭牧玑来说,就好像是摆在屋子里的一个物件,他是必不可少的,但却不必是唯一一个可以用的,是一个在不需要时的透明的存在。
真是令人自惭形秽的温柔。
“静安只是还不清楚,为何皇上一定要留我在宫里?”
“不必担心,"郭牧玑安慰道:"有我在,就会护你宫中周全,同样,你住进宫里,是皇上自己的御意,你只要做你该做的事,平平静静的,我想,你在宫中的日子不会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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