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刚才顺德公公说,亓颙将军今日邀请您去他府上一聚。”若望挑了挑灯芯,把桌案上的蜡烛挑的亮了些:“公子也是,怎么大清早就起来看书?也不怕早上太凉,生病了可怎么好?”快怡楼外嬉闹的声音不绝于耳。昨日夜里刚下了场雪,今早便有无事的宫女太监搓雪球互相嬉闹。
“哈哈,”静安轻笑了两声,道:“平时你从不抱怨,今日你怎么说了这么多?想必,是嫌我绑着你,想和他们去玩吧?”
若望被说中心事,支支吾吾道:“我不还都是为了公子着想,公子却还不领情。”
“好好好,正巧我看书也看累了,等一会儿太阳出来了,咱们就出去玩玩。”静安快速地翻了几页。“对了,”静安好像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这屋子里也太暗了,你去拜托顺德公公去要些明纸来糊窗,屋子里除了暗不说,烛火味儿也太重。等他回来,我们再出去。”
“嗯,好的。”若望一心想着出去玩雪,一下子就窜出去老远。静安看着若望开心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又端起手中的书来看。
“公公,您这一去要多长时间啊?”若望三两步绕道公公的面前。
“不出半个时辰,也就回来了。”
“啊……”若望见顺德说要半个时辰,心理却是急的不行:“那,公公能快点吗?”
“实际上记录入账倒是不用多少时间,主要是从这里走到那儿,再走回来,时间可就长了。”顺德理了理衣袖,道:“仇将军是想着这里清新雅致,才让你们住到这里来的,日常所需一应由宫人们送来,也没想过……唉……我快些走就是了,只是你这么急做什么?”
若望拉着顺德就往门外走,边走边说道:“公子答应我,您回来了,就出去玩玩,您若是回来慢了,这雪化了可就没法玩了。”
“行行行,我懂了,我快去快回。”
“谢谢公公啦。”若望朝着顺德的背影喊道。
没过多久,静安听到门外急急的脚步声,便问若望是不是顺德回来了。
若望才掀开帘子,门就被用力推开,若望发现那人他并没见过,正想问,便被来者一把推到了一边,瘦小的若望双手抓住了帘子才没有摔倒,只是腰磕在了门旁放置的百合架子上,架上的花瓶轻微晃了晃。
“谁?”静安听着门口的声音不对,放下手中的东西便走了出来,沉声问着来者何人。目光扫过一旁扶着腰,忍着痛的若望,心中更是气氛来者的鲁莽。
“仇将军请公子面圣,公子,请吧。”
静安皱了皱眉,道:“既然是请就应道摆出请客的样子,我在大唐抛开是皇帝的宾客不说,还是留驻大唐的遣唐使,莫非,阁下的一举一动要让在下看笑话了不成?”
“公子……”看着静安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地维护着他,若望感动得不行。
来者被静安说得有些尴尬,迟迟说不出一句话。静安叹了一口气,道:“去哪?”
“公子,这边请。”来者掀开了帘子。
“若望,你在这里等顺德公公。若是那时我没回来,就自己出去随意逛逛。”交代完,静安就跟着来者上了车。
太极殿。
文武百官都站在宫门外,静安却跟着来接他的人径直走进里太极殿中。走进偏殿,静安才看都金色帷帐里躺着个人,所有太医都站在一旁,眉头紧促。仇广梅见静安入室,走上前来,将手中的一碗汤药交给了静安,道:“刚刚皇帝喊着你名字,却不肯喝药,所以我才命人急急的将你叫来。你去将药热热,然后由你亲自把药喂下,皇帝才肯吃啊。”
“是啊,是啊。”站立在一旁的太医们皆随声应和着。
静安有些不明状况,虽说皇帝身体本就虚弱,却也不至于如此,短短数天便缠绵病榻。然而,虽有满腹疑问,静安却还是按照仇广梅的意思,去热了药。只是静安不知道,如今的形势,是要如何。
端着冒着热气的药汁,静安站在偏殿的中央,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将手中的药交给谁。届时,有宫女拉开了帷帐,示意静安做到塌边。静安愣愣地走过去,看着皇帝消瘦的面庞,心中生出了一些惋惜与不忍。他看得出,皇帝不自由,不快乐。
“或不安,或疑虑,只要说出来。若是总憋在心里,迟早出病,你是学医的,应当比我清楚。”郭牧玑的这句话又浮现在静安的脑海里。是啊,只是断断几天,静安便在这皇宫里待的不快活,怎知皇帝在他人的掌控下过了这么多年,又没有人倾诉,自然是会病的。只是,这病,生得太不值了。
“唉……”静安轻叹一声,舀了一勺药,送到皇帝的唇边。静安这才注意到,皇帝的嘴唇泛着紫红,便知是皇帝阳气过盛。静安手中的羹匙抖了一下,撒出了些药。仇广梅见静安有如此反应,皱了皱眉,催促道:“怎么还不给皇帝喂药?”
然而,静安看着手中的药汁,人参,白术占了大多数,对于皇帝的病情无异于火上浇油。静安还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说出来,毕竟在这么多太医面前说,确实班门弄斧,另外,静安也不确定这个中利害关系,如此明显的征兆,各位太医怎会看不出来?
正在静安举棋不定,进退为难之时,皇帝缓缓睁开了眼。静安见皇帝醒来,极其虚弱,连忙将药碗放到一边,向各位太医道:“皇上醒了。”众太医听后,蜂拥而上,然而皇帝却缓缓将头偏到一边,道:“你们都出去,静安留下。”太医们面面相觑,仇广梅冷哼一声,带着太医退至门外。
“皇上。”静安担心地看着皇帝。
“原以为你来了,朕能好好招待你,没想到,却是让你身处险境了。”皇帝伸手覆上了静安的。
“皇上,静安是情愿留下的。皇上是如此孤独的人,静安以为,等春天过了,还能陪伴在皇上身边。”静安握住皇帝瘦弱的手,道:“舅舅说,皇上是有才干的皇帝,皇上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呵,”皇帝苦笑:“恐怕朕是要让木下失望了。先把有无才干放到一边,朕的病,恐怕是好不了了。”说着看着一旁还冒着白气的药汁,一双眼透露着无奈和对生命,对王朝的绝望。
“皇上,您生的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气血一时间太盛,才会导致身体的不适。这药,您不能喝了,只要调理平日里的饮食便可。”
“可这药若是不喝,朕又能如何呢?”
“静安帮皇上喝。”静安双眼透露着坚定,道:“这药本身对身体没有伤害,只是没有对症下药,才拖得皇上的身体迟迟不能恢复。以后的药,若是可以,便不要再喝了。”
“嗯。”皇帝似乎有些难过,闭上了眼。
静安刚刚把空药碗放到一边,便有人从后门进入偏殿,说是亓颙将军邀静安往他府中一叙,得到皇帝首肯后,便匆匆从后门离去了。
在殿外候着的仇广梅觉得里面没了声音,觉得不对劲,推门而入,才发现,静安早已不在这里,看着空空的药碗,仇广梅心里多少还有些慰藉。
他知道,皇帝的时日不长了。
“静安呢?”仇广梅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