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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悄悄发生的改变

浅蓝的高塔优雅的伫立在月下,依稀的光透过七彩的碎花玻璃窗反映出不规则的图案。少年呆站着顶层看着地上月光所给的暗示,他不明其意义。他也甚至不明白自己站在这个地方的原因和意义,只是僵直的站着。

然后一阵秋夜的寒风從那扇敞开的碎花玻璃窗潛進了塔內,就像是无形的锁链,毫无预兆的使少年的身躯无法动弹。

窗边突然窜出一团黑影,它悄然的随着寒风一步步侵入他所在的空间,如同烟雾般不规则的蠢动着,不断的吞噬塔里微乎其微的月光。

少年开始感到恐惧,奋力的试图移动,但无形的铁索却还是牢牢的扣住他的行动。而黑影逐渐变得巨大,放肆的将光明啃食殆尽。

当最后一点光亮消失的瞬间,少年身上无形的锁链被解开了。他在黑暗中摸索着,黑影如低气压一般压的他喘不过气。黑影越是猖狂,少年就越是绝望,其实铁索解开与否,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他跪倒在地,呼吸已太过急促,冷汗已浸湿了他的躯体。忽然一道白光闯进他模糊的视线,一个身穿白色洋装的金发少女。

她示意他跟着他。

少年用尽全身的力气随着少女跑下高塔的旋转阶梯,他略微的看到阶梯的底端有个光点向他闪烁着。而黑影依旧在他后头对他紧追不舍、少女也仍然轻飘飘的赤着脚跑在前头;三人维持着这样微妙的差距奔跑。

孤塔里只有少年的皮鞋敲打着水泥阶梯的声音,但除了自己的喘息声,少年什么也听不到。氧气和光如同他的体力一般,一点一点的被黑影吞噬。

就在一瞬间,少年将要踩到的那级阶梯消失了。于是他往下掉,仰视着少女悲伤欲绝的脸和黑影混沌的模样。

而无助代替黑影将他完全侵蚀…

...于是,少年惊醒过来了。

是梦。

床头柜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就像是艾尔斯的心跳一样,只不过心跳比它快了一倍以上。他瞄了一眼时钟,差不多到了平时起床的时间。

“该死的。”艾尔斯咒骂了一句,起身离开汗水湿透的被窝。

他打开一旁的衣柜。换上最常穿的一件纯白衬衫和一条咖啡色格纹长裤,然后走到房间的大镜子前,随意的拨了一下凌乱的金栗色头发,看了一下身上既没扣好也没扎紧裤子的衬衫,满不在乎的坐回床上。

过了半晌,有人轻轻地敲了他的房门,接着就传来老管家微微颤抖的声音:“艾尔斯少爷,到时间了,您该起来了。”

“嗯,谢谢你了,派恩。”艾尔斯装作一副刚起床的样子回答道,因为他懒得回答提前起床的原因。

“这是我的荣幸,少爷。”派恩流利的答道。“那我先告退了。”

“嗯,下去吧。”艾尔斯搔动着他那头长到接近衣领的金栗色头发。

洗了把脸,艾尔斯用奇怪的步伐走下楼梯,到最后三级时扶着扶手顺势一跃而下;通过前堂,然后拉住扶手转向左边到通往餐厅的长廊。身着紫色的传统阿斯特长袍的两位家仆向他示意,为他推开厚重的木门。偌大的餐厅,穿着相同的家仆早已排在长条形的木质餐桌旁,准备服侍他入座。

待到艾尔斯安稳的坐下,派恩便恭敬的走向前问道:“少爷,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否要先用膳?”

“还是等父亲下来吧。”艾尔斯瞥了一眼左腕的手表。对于独自做决定这样的事情,他显得不是很自在。

“明白了。”派恩退到后头。

艾尔斯闭上眼睛开始思考起刚才的噩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两年来他不时地重复着梦到同样的情节,可他恐惧的程度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在逐步的增加。艾尔斯百思不得其解,究竟这个梦魇为何缠着自己不放。在他的人生中除了母亲在他三岁时去世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可怕的阴影,而母亲的离开也没有在他的记忆中造成什么印象。

楼梯上沉甸甸的脚步声打断了艾尔斯的思绪,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留着落色胡的中年男人,卷曲的棕黑色头发整齐的从头顶梳向两边,棕色的双眼炯炯有神,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和威严,穿着虽然不十分正式,却非常整齐,一眼看去便能知道他身上的那套衣服价值不菲。这个男人便是霍特五世公爵--艾尔斯·霍特的父亲。

“用膳吧。”公爵一坐下便果决的开口道。

“是,殿下。”派恩随即回应道。

早餐如同往常一样无味,仅管家厨绞尽脑汁来讨这位少爷欢心,可艾尔斯早上总提不起胃口,或许是因为那场噩梦的关系吧。艾尔斯拿着叉子缓慢的拨动着盘里的食物,就算是吃进嘴里的一口也要嚼上两分多钟。

“六世。”父亲抬起头来。

“是。”艾尔斯习惯性的回答。

“过几天里瓦尔便会回来,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吧。”父亲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

“真的吗?的确是个好消息!”艾尔斯兴奋的说道,几年前,里瓦尔被他父亲派到其他地方去,所以这将要到来的重逢才会令他如此兴奋。

里瓦尔是艾尔斯从小的玩伴,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他是为了辅佐艾尔斯的侍从。但因为年纪相差不远所以艾尔斯只把他当成朋友来看,从未期望里瓦尔要辅佐他什么,可事实上里瓦尔的确在无形中帮助了他不少,在某种层面上,霍特少爷是十分依赖这位侍从的帮助。

“之后你们两个就一齐转学到伯纳顿学园。”父亲习惯性的发出霸道的命令。

“伯纳顿学园?为什么?”艾尔斯随口问道。

“为了家族。伯纳顿学园是专为贵族子嗣建造的学园。”父亲粗略的回答道,他不喜欢为自己下的命令做太多的解释。“详细情况里瓦尔会向你解释的。”

“好的。”艾尔斯点点头,习惯性的接受父亲下达的命令。其实他并不关心到那里去的理由,总之只要是能带他逃离这座公爵府的事情就是不算坏,没有拒绝的理由。

用完早餐,艾尔斯按着原路拐上楼梯,快步走进房间。他坐到书桌前寻思着该如何迎接里瓦尔的到来,或许得给他来个惊喜什么的,但在艾尔斯的记忆里似乎没有看过里瓦尔惊讶的样子,他一直是冷静寡言的,跟父亲有些相像,但却长着一脸亲切的样子,所以一般人会误认他是个生性害羞又腼腆的家伙,以为他总不好意思说话,可其实只是不愿意说罢了。而里瓦尔又从来不是会被惊吓到的那种人,似乎从来都是惊吓别人的那类人物。

所以,艾尔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他太了解里瓦尔了。倒不如什么都不做,快快与他驱车离开这无聊的公爵府。

×××××××××××××××××××××××××××××××

过了几天,里瓦尔如期的到来了,他从来是个守时的人。

“少爷,里瓦尔到了。”派恩轻轻敲了几下艾尔斯房间的木门

“知道了,快叫他上来吧。”艾尔斯有些迫不及待。

“是。”派恩走下楼梯。

半晌,木门就传来熟悉的敲动频率和声音:“六世。”

艾尔斯光凭两个字就能知道是里瓦尔,第一;除了父亲,只有里瓦尔会称他六世,第二;里瓦尔的声音有种特殊的共鸣,不是像街头卖艺的那种奇怪的鼻音,也不是歌剧院里反派角色的喉音,总之就是种专属于他的共鸣。

“进来吧,里瓦尔。”艾尔斯对着木门说。

里瓦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还是保持着匀称的比例,留着一头短发,在窗帘透过的一丝丝秋天的阳光下,他的头发从本来的红棕色变成艾尔斯差不多的金栗色的,他浅黑色的瞳孔放出锐利的光,但不是会令人害怕的那种,反倒是让人觉得很可靠。

他的穿着也同往常一样整齐;天蓝色的条纹衬衫和黑色素面的裤子,看起来是被仔细的烫过的,或许是因为吊带的关系,裤头的地方似乎略微高出了他本来腰的地方,但整体来说是无伤大雅的。

“好久不见啊,六世。”里瓦尔的语气透露出一丝欣喜,这是很难得的。

“哈哈,是啊!”艾尔斯傻笑着,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合适。

“六世最近过的怎样啊?”里瓦尔习惯性的环视了一下周围。

“一如既往的无聊。”艾尔斯看了看窗外。

“是嘛...接下来的情况可是完全相反的哦。”里瓦尔伸手把柜子上的装饰品摆整齐。

“我正引颈长盼着。”艾尔斯兴奋的说道。

“哦?大少爷当真知道我们要去那鬼地方做什么?”里瓦尔半笑不笑。

“洗耳恭听。”艾尔斯听到“鬼地方”感到有些不对劲。

“六世你听好了,伯纳顿学园是一所贵族学校,只有我们阿斯特公国的贵族才有资格入学,至于为什么我们要到那里去便是因为帝都的皇族开始对家族起了疑心。”里瓦尔清了清嗓子,冷静的说道。“于是公爵大人决定让你到那里表示代表我们的忠诚,也好让皇族对我们的行踪有所掌握,使他们放下戒心,毕竟贵为公爵握有如此大的权力却神出鬼没,着实会让他们起疑心。”

“有点复杂。”艾尔斯对于这些事一向不擅长,使他感到有些却步。

“您也不需要太过于有压力,只要注意一些行为举止便不会出太大差错,可以轻轻松松的过日子,就像在公爵府一样,甚至会更加有趣也不一定啊。”里瓦尔明白他需要更多的解释,或许说一些慰藉。毕竟这些事对于艾尔斯这样的少爷有些太沉重,太复杂。

“是嘛...”艾尔斯若有所思的玩着钢笔。

“我听说那里都是些新奇的玩意嘞。”里瓦尔带着一些哄骗的意思。

“那其实还是值得期盼的咯。”艾尔斯装作好奇的样子,其实心里却在想着其他的事。

“可以这么说,耐心等候吧。”大概是路途劳顿,里瓦尔没有同往常一样识破艾尔斯的伪装。

“什么时候能启程呢?”艾尔斯故作兴奋的打探消息。

“明早就能。”里瓦尔像是计划好了一般。“我先去拜访公爵大人,一会儿见。”

“你应该知道这个时候父亲在哪吧?”艾尔斯看了一眼挂钟。

“当然。”里瓦尔向木门走去。

“对了,里瓦尔。”艾尔斯突兀的叫住里瓦尔。

“什么事?”里瓦尔转身。

“我在想,如果,如果我被识破了该怎么办?”艾尔斯吞吞吐吐的。

“不会有这种事的,还有我在啊。”里瓦尔安抚着艾尔斯的不安。“你只要记住,你是阿斯特公国忠臣的贵族,艾尔斯·霍特,就好了。”

“好吧...”艾尔斯低语着,神情还是十分不安。

×××××××××××××××××××××××××××××××

不知是因为里瓦尔的归来还是艾尔斯即将的远行,晚餐似乎比平时丰盛许多,父亲也反常的不停的说着。但艾尔斯却无心去听,去享受;他只是不断的思索,不断的犹豫着。父亲交代了一些事情,但艾尔斯却无暇去记住,反正里瓦尔必定会将这些事情记得一清二楚,自己只需要听从里瓦尔的指示去做就好。不过讽刺的是,艾尔斯实际上是里瓦尔的主人,应该由他发号施令才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恰好相反过来了。

晚餐过后,三人坐在客厅闲聊着,里瓦尔跟艾尔斯下着棋,试图缓和艾尔斯压抑的情绪。但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客厅的气氛都始终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使人感到不对劲,毕竟他们都清楚接下来将要处理的事情并不简单,若是出了差错,便等于是羊入虎口。

艾尔斯执着他惯用的白棋,虽然他棋艺并不差(实际上算是十分优异),但总是会败在里瓦尔的手下,大概是因为里瓦尔已经把艾尔斯了解的太过透彻了。更何况现在的艾尔斯无法集中精神,棋局也便早早的结束了。仅管有些舍不得睡,艾尔斯终究还是敌不过这般的精神轰炸,早早的上楼了。

如果任务失败会怎样?父亲会怎样?家族会怎样?艾尔斯回到房间开始左思右想。他对自己不抱有信心,对于周遭的人他有太严重的依赖性,他甚至害怕自己做决定这类的事情。艾尔斯的脑中充斥着问号,使他感觉脑壳像是变得太过膨胀将要爆炸了一样。但最后他还是打算尽快睡去,好让自己能稍微逃脱思绪的纠缠,他的软弱告诉他这毕竟不是他能想出解答的问题。

但思绪像流水一般无法停止不断的冲击着;艾尔斯的大脑就像是河边被不断冲刷的石子似得。辗转反侧,他觉得身上像是有条蛇勒住自己让他久久不能入睡。而窗外的虫鸣已经结束了,屋内太暗了,他看不见墙上的挂钟,只能听见他有规律的数着每一秒让他觉得有些害怕,他判断已是非常晚了因为除了秒针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思绪仍在继续,艾尔斯开始强迫自己睡去,但他做不到,只能任凭自己的思绪玩弄着自己的恐惧。

月光照亮了那扇没关上的碎花玻璃窗在地板上形成了抽象的一幅画,艾尔斯在这幅画中像是看见了什么似曾相似的,自己也说不清的图形,那图形太鲜明了却也太模糊了,艾尔斯呆了半晌,思绪停止转动了但他并没有睡着,他感到寒风从那扇窗窜了进来,并且发现自己不是躺着而是站着,而且身体还不听使唤的像石像般僵着。

窗边突然窜出一团黑影,它悄然的随着寒风一步步侵入他所在的空间,如同烟雾般不规则的蠢动着,不断的吞噬塔里微乎其微的月光。

艾尔斯开始感到恐惧,奋力的试图移动,但无形的铁索却还是牢牢的扣住他的行动。而黑影逐渐变得巨大,放肆的将光明啃食殆尽。

当最后一点光亮消失的瞬间,艾尔斯身上无形的锁链被解开了。他在黑暗中摸索着,黑影如低气压一般压的他喘不过气。黑影越是猖狂,艾尔斯就越是绝望,其实铁索解开与否,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他跪倒在地,呼吸已太过急促,冷汗已浸湿了他的躯体。忽然一道白光闯进他模糊的视线,一个身穿白色洋装的金发少女。

她拉住他的手。

艾尔斯被少女牵着跑下高塔的旋转阶梯,他略微的看到阶梯的底端有个光点向他闪烁着。而黑影依旧在他后头对他紧追不舍、少女轻飘飘的赤着脚跑着。

就在一瞬间,艾尔斯将要踩到的那级阶梯消失了。于是他与少女的连结被重力打断了,他仰视着少女悲伤欲绝的脸和黑影混沌的模样,然后掉进黑暗。

在无尽的黑暗中艾尔斯察觉到他正缓慢的坠落着,而在他的脚下有个光点,他眯着眼看着光点。

但再来不及看清光点时,他惊醒了。

他这才醒悟这是一场梦,他已经想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无法分辨梦境是从哪一刻开始的。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艾尔斯少爷,到时...”

“谢谢你了,派恩,我已经起来了。”艾尔斯打断了派恩,他又做了同样的梦,为了防止那种回到过去的错觉,他决定把重复的地方破坏掉,好让他觉得今天是今天,昨天是昨天。但似乎又不是一样的梦,总觉得有些不一样,具体是什么他也不记得了,但他却又敢肯定这场梦与之前绝对有不同。

这让派恩有些不习惯:“是...这是我的荣幸,那...我先下去了。”

“嗯。”艾尔斯用食指和拇指按压两边的太阳穴试着让自己的意识清晰一些,但那种清楚的感觉十分短暂,一直到下床艾尔斯都还是摇摇晃晃的。

当艾尔斯走到衣橱前,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又是一阵敲门声:“六世。”

艾尔斯想了一会儿,然后答道:“请进。”

他很清楚门一开,改变就要开始了。但其实改变早已经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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