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了,里瓦尔急冲冲的走了进来。他今天穿得比平常还要正式:上身穿着纯白色的衬衣和浅灰色的马甲还带了个深灰色的领结;下身穿着灰色的条纹长裤,看上去是用十分高级的布料做的,如往常一样不管是衣服还是裤子都是被仔细烫过的。里瓦尔脚上的皮鞋还是原来那双,只是可以看出今天是被用心的擦的发亮的。红棕色的短发也梳的整整齐齐。导致两人在同一空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六世,穿上这个比较正式,洗把脸,头发好好整理一下,等等餐厅见。”里瓦尔将手上拎着的一套衣服递给艾尔斯便又急忙下楼去了。
艾尔斯手里提着刚接过的衣服一时忘记要做什么,里瓦尔噼里啪啦的语句使他的大脑更加混乱了,艾尔斯就这样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儿,仿佛是大脑停止运转了一般,只是不断的膨胀,像是要破壳的小鸡一般要把蛋壳撞开那样要把把头壳撑破。窗外忙碌的杂音把艾尔斯狠狠地敲醒了,艾尔斯又用食指和拇指按压了下两边的太阳穴,然后开始慵懒的换起衣服。
衬衣和他喜欢穿的那件不同,虽然一样合身,但领子上的扣子却是高的吓人,加上领结几乎要勒的他喘不过气,袖口上还有笨重的袖扣另艾尔斯觉得很不方便。黑色条纹的马甲没有扣子只有一条金色的链子在中间代替,这让艾尔斯稍微高兴了一点,因为这能让他稍微正常点呼吸。裤子也是黑色条纹的,似乎跟马甲是配成一套的。当然裤子也十分合身,但艾尔斯已经习惯合身的裤子了,所以这并不会使他感到难受,倒是要把衬衣扎进裤子另他花了不少时间。
结束与衣服的战争后,艾尔斯又开始一场新的战争,那便是与头发的战争。艾尔斯那一头金栗色的中长发,因为已经很久没认真梳过了,所以到处都打了结。与其说他在梳头发,倒不如说是在扯头发,每当梳子拨动一下就越加剧他头痛的感觉,像是要代替大脑把头壳直接掀开。艾尔斯在镜子前折腾了一会儿,或许将头发稍微绑起来会更好一些,但他觉得已经十分足够了;虽然不像里瓦尔那样整齐但也算是及格了。
镜子里的自己,清秀的五官在整齐的外表下被完整的显露出来了;白净的皮肤;弯成某种协调角度的黑色眉毛和挺拔却不突兀的鼻梁,浅褐色的瞳孔虽然有着与五官相称的光亮,但在其中散发出太多的迷茫和不自信显得有些不足,不过那是潜意识所造成的,也无法多做任何矫正。看着这样的自己艾尔斯十分不习惯,因为他邋遢惯了。
洗漱过后,艾尔斯如往常一般走下楼到餐厅,不同的地方是合身的衣服使他做不出那些他自认潇洒的动作。穿过长廊推开餐厅的木门,父亲和里瓦尔已经坐好等着他了,这让艾尔斯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让两位久等了。”
家仆服侍艾尔斯入座,待艾尔斯坐妥,里瓦尔便示意家仆上早餐。
“六世这样看起来总算像个贵族之子了嘛。”父亲称赞道。
“焕然一新。”里瓦尔切开培根时补了一句。
“是嘛,这样就好。”艾尔斯有点不好意思的搔动着鼻头。虽然自己很不习惯,但是其他人满意也就足够了。
早餐也跟以往一样没什么特别的,艾尔斯突然希望临行前能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好让自己能清楚的意识到那些将要发生的改变。
“六世,想必你也已经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了吧?”父亲明知故问。
“是的。”艾尔斯停下刀叉。
“让你出行也是不得已的选择,希望你能明白家族的难处。”父亲难得的为自己的决定解释道。
“我义不容辞。”艾尔斯观察到了父亲的反常,违背真心的伪装。
“六世是需要一些考验了。而且还有我在,殿下请放心吧。”里瓦尔明白霍特五世为父的心情。
“只要聆听自己心中的声音,一切问题便会迎刃而解。”父亲语重心长。
“是,我谨记在心。”艾尔斯其实完全不明白那段话的意义。
“那便好。”父亲看着艾尔斯的眼睛。“六世,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父亲请保重身体。”艾尔斯想不到其他的话。
“吾会的。”父亲似乎没得到他想要的问题,于是开门见山的说。“六世最近又做过什么梦吗?”
“父亲是指?”艾尔斯感到奇怪,虽然那个噩梦另他很介意。
“噩梦?或是有什么梦魇吗?”父亲的神情变得古怪,就连里瓦尔也听的一头雾水。
“没有。”艾尔斯说谎。
“哦,是嘛。吾只是想了解你的情绪是否稳定。”父亲显得松了口气。“若是不稳定,延迟几天再去也无妨。”
“还真是个有趣的方法。”里瓦尔显得佩服。
“父亲多虑了。”艾尔斯豁然开朗。
“那就好。”父亲会心一笑,又继续动起刀叉。
用完早餐,父子与里瓦尔在大厅休息了一会儿,谁也没多说什么大概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只字片语而已,里面也没什么有意义的话。清晨的阳光一丝一丝的透进大厅华丽的地毯上像是又重组成一个个新的图案一样,艾尔斯开始回忆起昨晚是否梦到了一些奇怪的图形,很难说清楚那是什么就像是他不能说清楚那黑影长成什么样子一般。难道真的如父亲所说,这个梦魇就表示着自己的恐惧吗?
忽然,大门外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机械不断碰撞的声音。随之派恩很快的上前通报:“少爷,一切准备就绪了。”
“那我们起程吧。”艾尔斯对里瓦尔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向父亲道别,也向宏伟的公爵府道别。
发出古怪声音的是停在大门铁栅栏前一辆叫做汽车的玩意,虽然这玩意已经被发明了将近五十一年,但艾尔斯却鲜少见到过,因为他的活动范围太小了,大概都只在公爵府周边,而那些地方大都是一些美丽的花花草草,很少有汽车的踪迹。不过到处奔波的里瓦尔可是见多了,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两年前新改良的前轮驱动款式。而艾尔斯为了不在里瓦尔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无知,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示意里瓦尔先上车。
这点雕虫小技里瓦尔自然是看在眼底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里瓦尔流畅的拉开车门,然后坐进汽车里。艾尔斯便顺势模仿着里瓦尔“顺利”的坐进汽车里。汽车里是像普通皮椅那样的椅子,坐起来比马车舒服多了。行驶的也比较不那么颠簸,车里前面的座位坐着一个工作与马夫相似的人,里瓦尔管他叫司机。
“嘿,里瓦尔,从这里到伯纳顿学园要多长时间?”汽车开动了一段时间后,艾尔斯越发的不安。
“不知道,我也还没去过那个地方。它是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一般人是不会到那儿去的。”里瓦尔耸了耸肩
“是嘛,反正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艾尔斯看着窗外迅速流过的景色。“但为什么堂堂一所贵族学校要建在偏僻的地方呢?建在帝都岂不威风?”
“的确。据说是皇室认为与世隔绝的地方能够使贵族的子嗣受到更完整的教育。”里瓦尔拉动着衬衫的领子。“不过我认为那只是皇室绑住贵族的一种方式罢了。”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艾尔斯愤愤不平。
然后暂时沉默了一下,在那之间两人反别看着汽车外的景色。汽车比马车快得多,所以其实也看不太清外面的景物,只是绿油油的一片迅速的刷过。
艾尔斯思索着为什么自己刚才会对父亲说谎,那仿佛就像是潜意识驱使的一般。但比起这个来说,父亲的问题更令人在意,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于是他重新开启了话题:“对了,里瓦尔做过噩梦吗?”
“六世,你这是什么问题,答案是当然是肯定的啊。”里瓦尔看着车窗。
“为什么呢?”艾尔斯看着另一面的窗。
“只要是人都会有做噩梦的经验吧,因为只要是人都会害怕,恐惧就会在睡眠时投射到梦里。诚如公爵大人说的。”里瓦尔一贯的理性分析。
“那你做的都是怎么样的噩梦?”艾尔斯扯了下领口解开了第一个扣子。
“我很少会去回想自己做的梦,无非都是些被恶魔追着跑的噩梦吧...”里瓦尔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仔细的回想了一下。
“什么样的恶魔?”艾尔斯认真的追问。
“想不起来了。”里瓦尔不在意的回答。“六世,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你常做噩梦?”
“倒也不是,好奇罢了。”艾尔斯把谎话延续下去。但奇怪的是里瓦尔竟然没听出来,或许是精神太紧绷了没注意到吧。
“到那儿还要一段时间,不如六世你先休息一下吧。”里瓦尔深黑色的瞳孔直视着前方。
“好主意。”艾尔斯深表赞同,毕竟昨晚也没睡好。
于是艾尔斯便合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会儿,但一闭眼迎来的却是莫名的图形互相缠绕着,与梦里面的有几分相似。但艾尔斯没有马上睁开眼睛,他想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图形,因为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另他感到很不快,像是谈话时对方欲言又止一样很倒人胃口。
但艾尔斯越是想看清图形就越是模糊,让他有种想眯起眼睛的感觉,可惜他已经是把眼睛闭上了的。而那图形像是在不停舞动一般,每时每秒都在不停的扭曲、翻滚、变化...另艾尔斯“眼”花缭乱,感觉整台汽车仿佛也在旋转似得,而艾尔斯唯一能逃离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就是睁开眼睛,可惜的是他无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