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兽山东面接近鹭山派所在,一名青年似狼幽行般穿梭在密林之中,看其面色惨白的样子,显然是少见阳光之故,而他确实习惯潜伏于黑暗之中。
青年好像对这片复杂的地形很是熟悉,疑似无路之处总能拔开迷障,却是渐行渐下,走进一座钟乳石洞纵横交错的山腹中。
“狼剞,是不是又有果熟透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山腹中回响。
狼剞并不姓狼,自从他加入刺沙堂后就变成了狼剞。久而久之,连他都快忘记了自己姓什么。
“没有!”狼剞停在一处阴森的洞口前,似乎是在害怕什么,惨白的面色更白了几分。
“怎么?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见我?”苍老的声音有些不悦。
狼剞深吸了一口气,低睑着眼皮走进了洞府,浓浓的血气顿时扑面而来。只见洞府中间的血池里满是尸骨,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腹部皆有剖裂,甚至有几名大腹圆滚的孕妇仰浮其中,脸部还在扭曲颤动。
而血池中央乳白色的石台上,盘坐着一名衰老无比的老者,双手正朝一座丹炉中打出法决,似乎是在炼制丹药。
“拜见谷白带!恭喜谷白带炼得源丹,再添寿元。”狼剞垂下了头。
谷白带睁开只剩一条缝隙的眼皮,森然地说道:“你是嘲笑老夫只混了个白带呢?还是嘲笑老夫行将就木?”
狼剞惶恐地把头垂得更低,连连摇手道:“没有,没有!是小人言语有失,还请谷老饶恕。”
谷白带眼中闪过阴厉,道:“你最近找到的‘果’越来越少了,是不是暗地里对我所做之事不满呀?”
狼剞慌乱地解释道:“小的哪敢!是栖兽山和鹭山派有所察觉,小人不敢到处乱跑,只能就近寻找。”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道:“谷老,堂中有讯,要你老务必擒拿住栖兽山的那名弟子,天黑前送到鹭山派。”
谷白带双手一顿,炉中顿时传出爆裂之声。他脸色一变,慌忙地不停打出法决,丹炉内黑气层层翻滚,片刻才稳定下来。
“我不是早把此任务交给你了吗?”谷白带袍袖一挥,一柱黑烟将狼剞掀起撞在岩壁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狼剞不敢擦悼嘴角的血迹,惊慌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直把额头撞得血肉模糊。
谷白带怒气未停,咒骂道:“你个废物,连个刚修炼的小毛孩都抓不到,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彭堂主也真是的,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我开炉炼丹时下此命令。”
似乎意识到什么,谷白带怨骂声一顿,问道:“鹭山派?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狼剞答道:“有大量青蟒和血狼侵入域内,鹭山派犹其多。”
谷白带若有所思,道:“血狼吗?好像你那对血狼幼崽就是从那里偷到的,看来堂中有大行动呀。那此命令是无法拖延了,你即刻派出灵兽寻找那小子的下落。”
狼剞说道:“是,小人早就趁乱派出灵兽,正在寻找那人踪迹。”
......
啾啾——
远处的树林惊起无数飞鸟,在天空中盘绕凄叫。
“此声凄凄悲儿女,应是蟒蛇树上攀。看来前方又有凶灵出没,而且多半是青蟒。”卓宜榕不惊反喜,下意识地显弄经验,为自己这队长挣些面子。
何忆平自然不知道她这点微妙的心思,和牛大峰对视一眼,默契地把卓宜榕护在中间。按理来说,卓宜榕是三人中进阶炼体中期最早的,真气也最纯厚。但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师姐战斗的意识并不强,突遇强敌很难瞬间做出决断。
其实卓宜榕的表现并不奇怪,卓氏家族所出的灵体都是灵木,本性就不喜争斗,就连卓文榆也是如此。
三人小心翼翼地接近鸟惊之处,果见一条青蟒在树端游走,硕大的蛇首灵巧地吞噬着小小的鸟蛋,看起来很是违和。
“我把它弄下来,你们看好机会发动攻击。”卓宜榕小声地说道。
何忆平点头刚想开口,突然背后汗毛直立,腾地转过身来,对上了一双赤红的眼睛,竟是一头毛发笔直锃亮的血狼。不知是否错觉,他从血狼眼中看中一丝惊喜。
血狼似乎深谙袭击之道,被发现后毫不犹豫地吐出一道赤红的血光,袭向离得最远的牛大峰。
“身后!”
何忆平来不及施法阻挡,忙用尽全力掷出手中重剑,重剑打着转迎向了血光。牛大峰反应也是灵敏,一听到何忆平的提醒,头也不回地把盾牌往身后一竖。
砰——
重剑打着转飞出,又打着转飞回,血光方向一偏,把一棵大树拦腰轰断。
卓宜榕此时回过神来,刚想掐决施法,那头血狼直接隐入丛林消失不见。
“你们击杀那条青蟒,我来追踪那头血狼,沿途会留下记号。”何忆平神识一摄,戊土重剑颤动一下飞回手中。
牛大峰连忙阻止,道:“不,你们击杀青蟒会快些,我法术擅守不擅攻更适合追踪。”
何忆平心中微感错愕。以他对牛大峰的了解,平时做人做事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失,就像法术和法器都偏重防守一样。而此时自愿冒险,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小心点!那头血狼好像不弱,我们尽快击杀青蟒和你汇合。”
何忆平瞧见青蟒被惊动后开始逃窜,顾不上多说什么,叮嘱一句就提剑追了上去。牛大峰露出憨厚的笑容,一头撞进丛林中不见了人影。
两人不经过她的同意就作出决定,卓宜榕反而松了一口气,心里浮起一丝羞愧,恨恨地摘下腰间花铃,奔走的速度骤然加快,越过何忆平追向在树端逃窜的青蟒。
何忆平心中大急,连忙放开脚步全力追赶。
那青蟒好像比先前遇上的强上不少,就连速度也快上很多,主要也是地形更为有利,翻山过涧如履平地。何忆平两人直追了一盏茶功夫,才在一片开阔处堵住了它。
“看我的!”卓宜榕杏脸生寒,祭出花铃一摇,顿时阵阵清香弥漫,并有片片金光洒向了青蟒。
何忆平只觉头脑一沉,意识顿时恍惚,连忙把真气运起才恢复过来。而青蟒正在逃窜的身躯一软,在地面滑行着撞在大石上。
“好机会!”
何忆平大步流星追至,身形猛然跃起,手持重剑一斩而下。“砰!”地面如被鼓击,猛地向下一陷。
青蟒刚撞上石块就已经醒转,身体一曲就想弹走,突然有重力压至,动作慢了那么一拍,尾部被斩开了半圈。
咝咝——
青蟒赤红的眼睛有红光划过,张口就吐出一道血光,射向何忆平的额头。
何忆平刚想躲避,突然神情一动,单手掐出一把灵斧迎向血光的同时,举着重剑又朝它奔了过来。
砰——
血光击散灵斧来势未绝,但也变得黯淡无光,撞在剑刃上悄然溃散。
青蟒似乎意识到危险,身体一摆就想抽向何忆平。但一条藤影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在它身上,把它尾部牢牢地控制住,却是卓宜榕早就出手。
嗡!
何忆平抡剑一挥,全力朝青蟒斩去,一股重力震得周围的枯叶飘飞打转。
青蟒见逃窜无望,眼中暂有疯狂,头颅如撞槌般撞向了何忆平。但有重力不断涌至,好像层层水幕隔阂,速度竟是越来越慢。
砰——
青蟒头颅被斩中,像钟摆一样猛地弹开,粗长的身体抛飞了出去,就连卓宜榕的藤影之术也被绷断。
“花铃!”何忆平大喊一声,又朝青蟒奔去。
卓宜榕手中花铃又是一摇,片片金光洒向青蟒。青蟒被斩击头部,本就处于昏沉之中,此时被金花洒中,蠕动的身躯一软,彻底昏迷了过去。
何忆平自然不会手软,长剑挺前,合身刺向青蟒的左眼,直透入脑浆后一搅。
吱——
青蟒竟然发出稚嫩的啼叫,身躯像岸上的鱼一样弹起,又重重地拍打在地面上。何忆平只觉得手中传来一股巨力,身躯如风筝般抛起,远远地砸在一棵大树上。
“你没事吧!”卓宜榕提着他的重剑走了过来,担心地问道。
何忆平抹了抹嘴角溢出来的一丝血迹,摇了摇头。
“吐出来吧,男人就是这点最是要强。”卓宜榕说道。
何忆平笑了笑,说道:“说慢了,已经咽了回去。”
卓宜榕翻了个白眼,把重剑往他手中一递转身就走。两人原路返回,沿着牛大峰留下的痕迹追了下去。
......
鹭山派,背靠高山、前有翠鸣湖,翠鸣湖常年烟雾缭绕,仿佛给鹭山派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门派之所以在此处立下根基,当然不是因为它的环境优美,而是取决于灵脉所在。那些烟雾当然也不是水气蒸腾,而是阵法所致,因为大湖是鹭山派的灵蚌场。
翠鸣湖上竹筏穿梭,随处可见女子赤足采蚌,但今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安与怛忧。
不久前,门中钟声大作,随后那些高高在上的灵师几乎是倾巢而出,从片言只语中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血狼!青蟒!
大量的血狼和青蟒!
听说都是可怕的凶灵,所过之处毁村减寨。
在翠鸣湖上采蚌的都是凡家女子,是鹭山派从各个村镇招募而来,她们也有着自己的故乡和亲人。而他们现在还好吗?
“明长老,你老怎么回来啦?”马俊灵体普通不受门派重视,被派到了接引处,其实就是看门。不过他深谙人情世故,倒是跟不少门派上层混了个脸熟,平常之时倒也能搭讪上那么两句。
明长老是鹭山派除了掌门外惟一的纯元期修士,手握权柄年久,样貌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见是马俊上前示好,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却是亲切地说道:“是小马呀!听说你上次路过我家族时,专门为老族长炼了一把能消恶臭的夜壶,老族长没少说你的好话呢。”
马俊哈着腰说道:“有劳老族长挂齿了。我路过贵族时,见他老人家身体不便,身上又恰好带有材料,也就随手炼制了。粗劣的很,粗劣的很。”
明长老拍了拍他肩膀,说道:“随手才见真心嘛,此事我会记在心里的。对了,除了我还有谁回来吗?”
马俊受宠若惊,忙不迭地堆笑道:“没有,除了你老,我没有见到谁回来过。”
明长老点了点头,取出一件法器说道:“嗯!你很不错,这件法器送你吧。”
马俊想要假装推辞,手却是早接了过来,当想起说几句恭维的话时,突然觉得脑后一痛,意识迅速模糊,明长老远去的背影如鹭山派的烟雾般蒙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