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忆平和卓宜榕沿着痕迹向东一路狂奔。
牛大峰留下的记号很是杂乱,从中能看出一人一狼不断斗智斗勇的过程,也从侧面反映出两者都是智诈之辈,这大大颠覆了他对牛大峰的形象。
但何忆平两人之所以着急,是情况有了新的变化,遗留下的痕迹表明双方正在不停交战,且出现了大小不同的狼爪印。以牛大峰炼体中期的修为,对上两头以上的血狼,不知能否支撑到两人赶到。
轰——
远处有大树倒下,把附近的树木带得起伏摇晃,更是惊起飞鸟无数。
“在那边!”卓宜榕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一路奔跑已有疲态。
砰!砰!砰!
法术轰击的声音不断传来,何忆平两人不停追赶,但双方好像在高速运动中战斗,直追了一袋烟功夫,还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快!快!快!”卓宜榕连声催促,但速度已经提升到极至,不论如何都无法再增加。
何忆平心中也是焦急,但明白此时更不能乱了方寸,忙努力冷静下来,说道:“卓师姐勿慌,牛师兄是知道我们跟在后面的,应该会设法改变此局面。”说到这里心中突然一动,喊道:“不好!牛师兄应该是被血狼紧追着跑,且一停下就会有生死危险。快,你燃火起烟,看有没有同门在前面。”说完心急如焚地衔尾狂奔。
砰!砰!砰!
法术轰鸣不断,大树一路倒伏,何忆平不停狂奔,一柱浓烟斜挂。
砰——
一声巨大的声响传来,大地突然沉寂,惟有惊鸟啁啾。
何忆平心里猛然一沉,狂奔的脚步戛然而止。
“牛师兄死了?那个憨厚拙笨,胸中实有狡智的牛师兄就这样死了?不,他不会那么简单就死去。就算真的死了,我也要把他的尸体带回去。”何忆平眼神变得坚定,再次迈步狂奔。
折断的大树像是死亡在招手,何忆平义无返顾地追逐着它。前方或者是危险,或者是同门渴望的眼神,也或者是残酷的冰冷。但,如不尽快赶到,心将难安。
地势越来越复杂,沟壑纵横交错,战斗的痕迹还在蔓延,而巨响传出的位置就在山谷前方。
“你来啦!”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何忆平的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只见牛大峰和一名面色惨白的青年并肩站在一起,那名青年虽是第一次见面,却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牛师兄,这是何意?”何忆平感觉到不妙,转身就想退走。一头血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截断了他的后路。
“我曾经说过,会再来找你的。”狼剞声音嘶哑地说道。
“原来是你!”何忆平的心往下一沉,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牛大峰神情有些复杂地说道:“这个世界太巧了,巧到会和你在一块,巧到被此人的灵兽找上。”
何忆平知道逃走已是无望,心神反而镇定下来,冷笑道:“牛师兄真幽默,栖兽山就那么点人,地方又不大,在有心人眼里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牛大峰苦笑:“我不想你来,但你还是跟来了。其实在引诱你的时候,我故意露出很多破绽。只是你还太年轻,无法识破而己。”
何忆平诧异地望着他直有片刻,后仰头大笑道:“你太幽默了。你是想说一个憨厚老实的人突然表现出狡诈呢,还是想说被血狼追杀时不绕行让我们有机会横截?别说这只是三分疑惑,就算是九分怀疑,在那种情况下何某也会毫不犹豫地追上来。因为一旦判断有误,将变成和你一样良心难安。”
牛大峰错愕,神情再次复杂,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我毕竟是个‘夜行者’呀,心里有着的只是阴暗。好想,好想只是平常!然而此身已不能回头。”
何忆平心时莫名叹息,突然有些理解牛大峰此时的心情。也许他只想当一名普通的弟子,可偏偏是别的势力安插的“夜行者”。也许他也不想伤害相处多年的同门,但偏偏有着夜行者的忠诚。所以内心常常对两者都怀有愧疚,而这种愧疚像魔魇般纠缠着他,最后只能不停地给自己找籍口。这是过不了自己良心的自我安慰呀!
“牛师兄又是诱我下山设伏,又是篝宴引兽袭击,又是引我入围。如此用心良苦,不知所图为何?”何忆平问出困扰很久的问题。
“这些事都不是我做的,只是几天前突然接到命令,要求配合此人完成捉拿你的任务。”
牛大峰的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紧盯着看了好一会,终是接受了此说法,道:“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是同他一路的,那不知你潜伏在我们栖兽山又是为什么?”
牛大峰眼神闪了闪,抿紧嘴唇不再开口。
何忆平见状,知道再也无法从他口中得到什么,转头道:“这位道友可否明言?”
狼剞一直在旁默默地听着也不作声,见何忆平问及,迟疑了一下终是开口:“如果我说不知道,你会信吗?”
何忆平沉吟一下,道:“信,那总该知道是勾结的你吧?”
“知道。”狼剞点头:“但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当可怜我?”何忆平道。
狼剞冷哼一声,干脆闭上了口。
“那你总该说些什么吧?否则怎么拖延时间?”何忆平突然说道。
狼剞脸色一变,道:“你什么意思?”
何忆平笑道:“如果之前没有看错,此地最少有两头血狼,那另外的血狼哪去了?以你们的实力击杀我并不难,但显然不是你们的目的。我还记得你当初说过要擒活的,那另外的血狼会不会是找帮手去了?”
“原来你还不笨,这么明显的事果然瞒不住你,只是我们想活擒你难,但阻你离开却是绰绰有余。”狼剞说道。
“谁说我要离开了?”何忆平神情一凝,肃然地对牛大峰说道:“牛师兄,久闻你的防守之术有独到之处,初战也是最后一战,还望不吝赐教。”
牛大峰和狼剞面面相觑,脚步一动就想围上来。
“滚!”何忆平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和师兄切磋也想凑上来。”
狼剞脸色顿时铁青,法决一掐就想动手。
何忆平却是不理会于他,继续对牛大峰说道:“三招,只要你不躲不闪挡住三招,我甘愿束手就擒。”
牛大峰当了多年的夜行人,怎么可能轻易就相信此话,问道:“何师弟到底想打什么主意?虽然相处不多,但依我的了解,你绝不是会束手就擒之人。”
何忆平直视着他的眼睛,叹息道:“卓师姐快到了,牛师兄不担心牵连到她吗?或者牛师兄能面对她失望的眼神?”
“你!”牛大峰像偷糖果的小孩被发现般,拼命地想藏住自己的情素,竟是一时手脚无措。
“况且,如果三招内无法伤到你,说明合两人之力也敌你们不过,那还不如早些了断。这样你也不必为难,悄然把我带走后你还是牛大峰,还能偷偷地看她,不是吗?”何忆平叹道。
“我!”牛大峰被点破心事,顿时脸色通红。
“她能否逃过此劫就拜托你了,我也不想连累到她呀!”何忆平深深地躬身。
牛大峰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躲开,全受了此礼后道:“好!如果你战败被擒,我来保她安全。”
狼剞越听越不对劲,目光不停在两人身体打转,怀疑之色渐浓,终是忍不住说道:“牛大峰,别忘了你的身份和任务。”
牛大峰此时最恨的就是自己的身份,那会给他好脸色,厌恶地说道:“我自然不会忘记,但任务只是要我配合你擒住何师弟,并不包括其它人。如果你有异议,牛某转身离开便是。”
狼剞气得面皮直抖,但瞧见牛大峰毫无退让之色,终是冷哼一声退到血狼身边,扼守住何忆平逃跑的后路。
何忆平眼中有厉芒闪过,直起身体后道:“师兄,此战何某不得不全力以赴,请不要保留实力。”
说完身上气机不断攀升,重剑的玄纹似在流转,地面竟然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往下一陷。
牛大峰似没料到他全力之下有此威力,眼神遽地一缩,忙祭出盾牌往前一竖,随着法决不断打出,盾牌上有重重灵光生出,仿佛一座山峦。
“一招!”
何忆平双脚往地上一跺,“砰”,地面被踏出一个浅坑。而他的身体像离弦之箭般朝牛大峰射去,剑还未至,盾牌上的灵光如水波层层荡漾。
牛大峰不敢大意,忙同时单手掐决施法,一道灵光击向了何忆平,却在重力中不断扭曲变缓,击在剑尖上很快就溃散。
“咚!”剑尖刺入重重灵气形成的山峦,仿佛刺入粘稠的淤泥中,剑势逐渐泻去,终是再难寸进。
“二招!”
何忆平气机再次攀升,重剑斜撩而上。
“撕!”,灵气山峦像裂帛般被割裂,重剑在盾牌上划过,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声,盾牌被划开一道深深的裂缝。
“三招!开山!”
何忆平高高窜起,猛然挥剑斩下。
“砰!”剑尚未及,重力先至,地面仿佛被巨锤不断擂打,发出闷雷滚滚之声,方圆五丈内的岩石龟裂塌陷。
牛大峰只觉得被无尽大山压住,全身被压得“嘎吱”作响,心中惊骇莫名。
“拼了!”他咬了咬牙,双手结了个交错盘结的法印,全身真气汹涌而出,一座灵气形成的山峦节节拔高,迎向了何忆平。
开山与山峦!是山峦被开,还是剑刃倒卷?
轰——
狂风卷起千层浪,滚滚灵潮涌动,整个山谷都震颤起来。
“当!”此山方开彼山至。
牛大峰身弯如弓,吃力地捧着一座巴掌大的山状法器。何忆平的重剑压在小山上,离他头顶不足三寸,其势已绝。
“何师弟,你已经输了。”牛大峰全身冷汗涔涔,苍白的脸上尚有余悸,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意。
“是我输了。”何忆平收剑退后一步。
牛大峰脸上的笑意迅速扩开,好像看到那如花绽放的杏脸,还有嗔怒的娇颜。
“我只想默默地看着你,看到你笑就会很开心很开心。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将用自己的全部守护着你,我的梦。而我愿意沉醉温柔的梦中,直到永远。未来,真好!真亮呀!”
哧——
牛大峰腾地睁大了眼睛,入目皆是血色漫延,奔向光明的心坠入永恒的黑暗,嘴角尚挂着神秘的笑容。
殁!
“你有一颗善良的心,奈何身为夜行者。”
“生死存亡之际,不是你死便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