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间双人病房,只住了老爸一个人屋内卫生间,电视,中央空调一应俱全,赵伯堃进屋的时候,老妈已经恢复了常态,正收拾毛巾,脸盆之类的杂物,老爸正在和赵翊笙小朋友通电话,好像是为了没能跟孙子一起玩水表示抱歉。
说了一会,电话那面好像换成了姑妈,老爸把电话递给老妈,老妈说了几句就走出门外去了。
赵伯堃支起床上的饭桌,摆好饭盒,把筷子掰开递到老爸手里,自己拿了一盒坐在一边的长凳上。
“儿子,对不起啊,又给你添麻烦了。”老爸低着头吃饭,忽然说了一句。
赵伯堃听了这话,心里一酸,刚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忽然一皱眉问道“您是不是又把我给卖了?”
“嘿嘿”后者满脸堆笑的说“没全卖,喝酒的事没说,就是说了你多给我烟抽的事。”
“好同志,要不你一辈子没入上党呢,天生叛徒。”
“不是,儿子,你没看片子,这回堵得地方一大片,你妈可着急了,我怕她急出病来,就说再也不多找你要烟抽了,说完我就后悔了。”
“老爹呀,哪是烟的事呀。”看着老爸有点窘迫的表情,赵伯堃心里暗暗想着,嘴里却说“你也知道这回堵得厉害,就好好在这呆着,别往外跑,现在这情况随时有可能又躺下。”
“不出去,这里又凉快,我不出去,你再来想着把我收音机带来就行。”
“知道了,还有这次厉害,可能光输液不行了,必须来点快的办法,不能让你再躺下,那就不好办了,知道了吗?”
“行,只要能让我陪我孙子玩,开刀都行。”老爸说的很坚决,他是个有理想的人。
“你还别当儿戏,明天照完核磁问大夫,真要需要,该手术就手术。”赵伯堃提前下着毛毛雨。
这是老妈进屋来了,老爸赶紧问道“怎么安排的,去人了吗。”
“老二来了,你放心吧,老人有人照顾。”
“妈赶紧吃饭吧。”说着赵伯堃拉着老妈坐下,自己几口吃干净饭盒,溜了出去。
医生值班室的门开着,一个白净文气的男人正在电脑上忙碌着什么,赵伯堃敲敲门,走了进去。
对方的胸牌上写着主治医师吕正熙
“您好,吕大夫,我是六十八床的家属,刚来,我母亲年纪大了,说的不太清楚,我想问问我父亲的病情。”
吕大夫指指面前的凳子,示意赵伯堃坐下,打开灯箱的开关,指着上面的一张ct片子,开始讲解。
“您父亲大脑这个位置有一个块很大的阴影面积,完全包裹着主干神经,已经压迫视神经,这就是他感觉眼前发黑的原因,但现在看的不是很清楚,所以明天才要紧行核磁检查。”
“肯定是有东西,长在那,这个没疑问了。”赵伯堃问道。
“这点可以肯定,现在就是要知道具体大小,和位置的问题。”医生回答。
“良性恶性能判断出来吗?”赵伯堃又问。
“这个现在观察不出来,就算手术之后,也要以病理科化验结果为准,不能依靠肉眼判断。不过做过核磁之后,能根据影响做出一个初步的估计,再决定治疗方法。”大夫回答的中规中矩。
‘您说的这个治疗方法是什么意思,不是必须手术吗?”赵伯堃问道。
“这个病灶的的位置很不理想,就是人体的cpu,真正的牵一发动全身,手术难度很大,而且肯定会有后遗症,当然先要等检查之后才能再做决定。”
“谢谢您,还有个事跟您说一下。”赵伯堃道。“告诉我父亲的是有大面积栓塞,他对这种病治疗有点经验,如果只做检查,不给他输液用药,他肯定乱怀疑,反正他血粘度,血压一直都高,您看能不能,检查期间,给他用点这类的药物,我可以自费,不用医保都行,稳定住他的情绪。”
医生笑了笑,“不论怎样治疗,都先要要让他的各类指标达到正常值才行,每天肯定有药物治疗,您不用担这个心。”听到这话,赵伯堃解决了心里的一个问题,道了谢,又跑到走廊里的护理站,跟当班的护士说了几句拜年话,回到病房。
病房里,一位五十多岁护工打扮的男人正和老爸老妈聊天,看到赵伯堃进来笑着点点头。
赵伯堃用比对方更强的笑容应和着,老妈赶快介绍“这是孙师傅,负责这面这四个双人间,这是我儿子。”
“刚才我吃饭去了,才回来,您这要没事带着老娘回去吧,这面不用担心,有我呢。”孙师傅说。
“快回去,快去看你儿子去吧。”老爸跟着说道。
“行,那就麻烦您了,我们先走了。”说这赵伯堃从包里掏出盒红塔山塞进对方口袋里,对方还要推辞,被他用手一拦,就顺势接受了。
回到奶奶家,老妈想让二叔回家,毕竟白天还要上班,被叔叔拒绝了,姑妈让她不用担心爷爷奶奶,他已经让姑父回家来了,如果父亲手术,需要人照顾,到时候大家一起来,催促着老妈带着孙子跟赵伯堃回家。
安顿好了老妈和孩子,商店打了烊,赵伯堃坐在床上看着从st带回来的那几页纸,心里忽然觉得这根本就不算个事了,st也好,yb也好,什么供销协议,经销权,统统见鬼去吧,和亲人相比,狗屁都不是。
赵伯堃的父亲是共和国的同龄人,史无前例中,实边十年,过着《狼图腾》里描写的生活,认识了他母亲,有了赵伯堃。
生下赵伯堃那年的冬天,草原上闹了白灾,西伯利亚的寒风,把雪吹成烟雾,冻死了牲畜,封锁了草原,断绝了交通。
气温降到零下三十七八度,毡房里的油桶改成的铁皮炉子,日夜不停地烧着烟煤,可杯子里的水还是能结冰。
母亲的奶水不足,养在毡房里面的羊也不下奶了,母亲将白面蒸熟,水果糖化开,调成糊糊喂养自己的儿子。
更可怕的事情接踵而来,不满半岁的赵伯堃拉起了肚子,家里预备的药物吃了根本没有作用,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吃不进去东西,水喝下去,就拉出来,真的是奄奄一息。
老爸知道,四十公里外的兵团师部里有无线电,可以联络上救灾的直升机,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他踩着齐膝深的积雪,拉着一匹老马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