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的一声,李恬顿下脚步,看了眼横在自己和白曰脖颈上白花花的钢刃,含笑抱拳,“诸位请了,早就听说汴州好汉云集,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两位何人?来此作甚?”当头一个短打黄褂衫,相貌古奇的四十余岁中年人沉声问道。
“我兄弟二人特从扬州赶来,只为一睹诸义士风采,唐突之处,还望见谅。”李恬回道:“敝姓尹,单名一个晋字,这是舍弟尹乐。”他说着,伸出一指按在刀刃上,“弱质书生,不值得好汉亮剑。”
“原来是扬州来的,难怪。”之前那名男子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怎么回事?”红姝问道。
“扬州那些个前庭旧故,自命士族,却不为官,穿缎子衫倒是常有的。”男子依言解释,说罢,摇了摇头,“这两个小子,眼睛长在头顶上,手无缚鸡之力却如此自大,不晓得还能活几日。”
“历丹!”红姝娇声喝住他,转而向中年人说道:“宋伯,我路上见过他们的!那个小弟弹琴弹的可好了,而且你看他们半点内力也无,肯定不是坏人。”
闻言,历丹一愣,秀心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现担忧之色,被称作宋伯的男子敌意稍减,语气多有责备,“这么说,他们是跟着你们来的了?”
“不是,不是。”红姝吐了吐舌头,连声道:“他们比我们先走。”
“哼!”宋伯挥手示意执刀者放下兵刃,面目却仍算不上友善,李恬会意一笑,目光投向窗外,“诸位策马而来,一时之间,这荣安客栈却是比马场还热闹些了,在下也是恰如其分,想长些见识罢了。”
“小兄弟,咱们有要紧事相商,不便接待外客,只好叫你失望了。”宋伯说着,往两边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人挡在李恬前面,作势要将他们带下去。
“慢!”李恬侧身避过抓向自己的手掌,依旧笑道:“我兄弟对阳嘉娘娘甚是仰慕,临走之前,还请准奏一曲。”
说罢,不等宋伯答应,白曰已径自席地而坐,将琴置于腿上,随手拨弄起来。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少年的清唱声明明不大,却如微风般萦绕不绝,在场之人,包括宋伯和历丹,脸上都浮现出神往之色,即便这样的诗赋对于女帝而言并不合适,也没有丝毫斥责阻拦的意思。
李恬早有所知,目光不为所动地缓缓上移,一道纤细的白影掠过房梁,如飞絮一般飘然落地。
她拍了三下掌,口中道:“好曲子,不知叫什么名。”
白曰顿下手指,抬头望向她,“佳人。”隽秀的脸冷淡如初,这两个字却仿佛令那眼角眉梢平添了一段风流。
女子蒙着白纱,看不清面容,她似乎是笑了一下,接着移开目光,扫过左右被掌声惊醒,兀自羞惭的众人,掷地有声地道:“来者是客,逸才至此,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如梦初醒,一屋子人不约而同地拜倒在地,独留李恬和白曰两个依旧好整以暇地站着。
李恬冷眼旁观,看着周遭这群披头散发,阵容散乱的江湖莽汉,脑中却浮现出往日早朝的情形,唇角不由得一扯。
周朝?他想到这两个字眼,笑容不禁更深了三分。
“呔!大胆小子,怎敢不跪!”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出声怒斥道。
“上有宗堂,下有祖庙,得罪了。”李恬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便不再理他,转而向那女子问道:“娘娘手下的英雄豪杰尽在此处了吗?”言止于此,语气和神态却分明透出一丝遗憾,这遗憾听在众人耳中,分明与讥笑无异,然而,还不等他们怒目反诘,玄关处却响起了年轻男子清越高昂的声音,“路上耽搁了些,晚来一步,还望娘娘勿怪。”
约莫二十岁左右,英挺颀长的剑客目视李恬,眉眼中自有几分倨傲,“未请教兄台名号?”
“尹晋。”李恬吐出两个字,又道:“佳人当前,诸位裹足不出,莫非羞怯?”
“小子无礼。”这次动静大了些,首当其出,跃出楼梯的是一个黑膛大汉,背负双锤,浓眉方脸,看上去威势十足。
尔后,脚步声接二连三响起,男女不一,老少皆有,穿着打扮也大相径庭,但看上去都颇具气度,仪表不凡,估计来历非小。
“娘娘,属下来迟了,还请勿怪。”众人见了礼,一名彩衣少女突然转身,一鞭子直朝白曰挥来,“小子可恨,竟敢对娘娘孟浪!”
“看来都在这里了。”说话间,李恬抓住手里的鞭子,猛地一用劲,反将少女抽倒在地。
与此同时,耳边再次响起悠扬的琴声,令人如痴如醉,浑然忘我!
蒙面女子看着身边少年依旧含笑的脸,目中没有太多意外,只是一下子警惕起来,充满戒备,“你到底是谁。”
李恬不答反问:“听说你会祈雨召火?”他顿了一下,神情颇有些玩味,“甘霖术和火球术不过是低级法术,装神弄鬼的话,掌心雷不是更好?还是说...”他冷冷一笑,“你只会那两个小把戏而已?”
女子不说话,一边点足后退,一边伸出手飞快结印。
李恬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琴声依旧,空气却无形地振动起来,一连串火球无风自灭。
白曰在此时抬起头来,看着她,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后者立即顿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他站起来,抱琴立在李恬身侧。
“你们也是修仙者!”女子镇定自若地对视过去,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