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稻香隐隐、蛙鸣阵阵,和煦的暖风中,满是丰收的气息。
在外面的世界开始枯黄凋零的时候,清谷之中,终于迎来了收获的时节。
稻穗沉甸甸的、金灿灿的,饱满而肆意的在风中起伏,引得鸟群咕咕直叫;一只只虫儿不知从哪里跳来、飞至,还未落到的饱满的穗子上面、还没飞到油绿碧青的阔叶上面,一只肥硕的青蛙跳将起来,长舌一伸,飞虫便卷落其中,“呱呱”的鸣上两声,不知是得意还是满足。
这些肥硕的青蛙绝非是稻田里唯一的杀手,面对一只只禁受不住诱惑而“扑火的蛾虫”,一只黑背鲫鱼一跃而起,将飞虫吞入腹中,溅起几个水花,再一次落入稻田水池里,将田中清水浑浊,掩去了自身踪迹。
水中,草堆里,枝叶的阴影下,一个个尖圆滑腻的头颅如同阴冷的蛇类一样在水中伸出,一队队的,静默着,偶尔带着长长的、金黄黑斑的滑腻身子高窜而起,将一只只虫豸吞噬,又缩了头,将曲长的身躯掩在草丛里、水下面,等待下一只猎物的道理。
最有趣的是那一只只或称壁虎的四脚蛇,一个个伸头甩尾的,水里面、枝头上、陆地岸边,都是他们的身影,忙碌不堪,享受着这冬日之前的最后一顿美宴!
鸟儿们再也忍受不住,但挂在田边的那两只座山雕的羽翼带着死亡的气息与恶毒的诅咒阻止的所有鸟类的步伐。鹰死威犹在!曾经的空中霸主,这两只座山雕在这一片山林里经无数年建立起来的威严,绝不是肉躯的死亡可以消灭的。
午后,当太阳渐渐偏西的时候,天气稍凉快一些,借着水里的余温,周清和黑水两人各拿着银光熠熠的镰刀,不断收割着稻子。
一道道银光闪过,一排排稻穗扑倒,稻子的香气愈发的浓厚了,开始在谷中散开,融入到整片天空之中。
稻子被打下来,一捆捆稻草扎好了堆放在路边。
稻田薄薄的矮堤被撅了个口。
这个时候,一群孩子欢笑着、叫闹着提着木桶冲将进来,将看到的鱼儿、泥鳅、黄鳝乃至青蛙螃蟹田螺,一个不落的捡入桶中。
鱼儿在枯竭的田地里蹦跳着,捡起无数泥水,引来无数的惊叫。狡猾的鱼儿接着蹦跳的力量,再一次化入水坑之中,隐匿下去,隐匿到水中、泥里,小心的躲藏着这群愉快的“小掠食者”。
周清也经不住下了泥田,和孩子们一起捉鱼捡蟹;阿荷站在岸边为所有人加油;黑水早已扛了稻草,堆放到一辆小车上,推着往回走。
欢笑声,收获的喜悦,在这一刻,无可抑制的四溢开去。
在空间里,即便收获远胜万倍,绝没有这样的乐趣和喜悦可言。
日头西下,夕阳斜照,为大山镀上了一层金边。
周清的房子躲在大山的后边,被大山宽阔的臂膀紧紧的抱住,少了风雨大浪,也遮去了阳光。
屋子亮了起来,是黄色的灯光。这样稳定的亮度,绝非烛火光照,这是一个划时代的产物——一个“圆帽子”下,稳稳的挂着一个如同梨子般大小模样的透明怪球,球内一根细丝勾连,在周清按下开关的那一刻,闪烁出耀眼的光明,并将这份光明保存大半个夜晚。
如果有千年之后的人来此,自然知道这东西就是灯泡。
灯泡的出现,自然要依赖于周清那个作为“万能实验室”和“万能工厂”的空间。而电力的供给,作为一个工科学神,在有足够原材料供其实验与制造的前提下,绝非难事!
唯一差点的是,他找不到钨来做灯丝,虽然有别的材料代替,但寿命实在够短,不过十天半月就要换上一次。
在这个划时代的“高科技”产品的光辉下,在孩子们总是好奇着的目光中,丰收之后的第一顿晚饭上来了。
这是周清亲自下厨制作的。
阿荷虽然很多东西都学得很好了,但总有些东西,做出来不是那么的合周清的胃口,不是不好,而是与他所想的“不同”,那是一种怀念、是他前半生的牵绊与印记,是记忆。
菜品很简单,一盘蒜炒鲜蟹、一盘油煎大蟹、一个红烧鳝段、一个紫苏鲫鱼、还有一盘烧青蛙。
小小的几样菜,全承载周清一辈子的记忆,味道未必极好,但周清却吃得极香!
山蟹是不用煮的,直接扒了壳、洗干净,煎炒一顿,嘎嘣而脆!
鳝段清烧,加一点紫苏,酥软腥鲜,入口即话,可惜少了黄瓜搭配,不然滋味还有上去一层。
鲫鱼是稻田里养的,不大,但肉质极细极嫩极鲜极清,一亩田里,几百鱼苗下去,能有十来只顺利长成算不错,作为稻谷丰收的添头,也只有有心的农家自己能吃到了。
周清上一辈子吃过两次,直至今日,依然恋恋不忘。
一顿饭,无论是孩子还是大人都很满意,未必是菜色好,而是丰收的餍足与喜悦所至。
食物在好,也需要有心人的发现,否则,山珍海味,也挡不住“食不下咽”。同样,一顿极为简单的餐饭,若能得有些人细细品尝,依旧能品尝饭粒中的清香喜甜、品出菜中的酸甜苦辣。
唯一的遗憾,是却了辣椒。
这个时候,除了芥末这样的辣味,还有一些其他东西作为辣椒的代替品出现,但比之周清心心念念的辣椒,终究差了许多。作为一个湘南人,不吃辣椒,是一件极为难受的事。
想着辣椒,就不由想到远在泉州的提提木。
当日他说出“美洲大陆”的消息,未尝没有引诱提提木出行的原因,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辣椒一味。
胡商邸店遍布大唐,消息传递也算容易,前些时候,就在他往至泉州的途中,就得到消息说提提木已经开始造大船、准备出海了,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更不知道,出海之后,能否如意。
夜,渐渐深沉。
银月轻掩,漫天的星辰显露出光彩。
也只有面对这样浩瀚无垠的星空,周清才能时时刻刻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也只有这样,才不会在生命的长征中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