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果然有地狱,而且地狱还是个非常清冷的地方。
没有灯光,没有声音……
忽然间耳边渐渐响起了嘈杂的人声,一盏闪着微弱蓝色火光的煤油灯慢慢靠近我的脸,若有似无的阴风在我身旁飘荡着。好冷,我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被子。一张布满皱纹,带着浓淡不一阴影,像是骷髅一样的脸,忽然凑到我的脸前,瞪着硕大的眼睛,蓝色的火苗在他的眼中燃烧着,他嘀嘀咕咕说些我听不太明白的话,张开的嘴巴里露出森人的黄色牙齿,一张一合,似乎有血腥的味道。“鬼啊!”我大叫了一声,又昏了过去。
迷糊中有人撬开我的牙齿,灌了一些甜甜的花香蜂**进来,清清凉凉的。我在迷迷糊糊中感叹,没有想到地狱中还有这等美味。灯光亮了许多,我眯着眼睛,发现好几盏油灯一起被放置在屋子的不同角落,屋的正中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爷爷,他身后还立着几个垂眉顺眼的中年人。
“那个鬼呢?”我一骨碌坐起来,四处打量着。
那老爷爷看我醒了,便紧忙迎了上来,我在心下盘算,难道这就是阎罗王?他语速不快,大约灯光明朗了,我心情也定了下来,仔细辨别他的口音,却是河南一带的方言,好在大学里闲来无事,天南海北的同学也教会了我听辨不同地方的口音,慢慢细听竟然也听得懂了。
“女儿,你可好些了?”他嘴巴一张一合,我又有点想晕了,怎么刚进地府就被阎罗王认做了女儿?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居然是热的,忽然间才发现灯光下的几个人也都是有好好的影子在那里,传闻中鬼不是身体冰冷,却没有影子的嘛?
“老爷,属下已经四处看过了,并无异样。”有个穿着铁甲的人走进来,冲着老爷爷一抱拳。
我瞪圆了双眼,忽然才发现,那些人的服装都很奇特,如果说刚才那些人还可能是地府判官,可是那个拿着长剑穿着铁甲的人是什么?
我有些实在搞不清状况了。
“打击,这一路辛苦你了。”老爷爷手举了起来,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垂到胸口,是墨一般的黑。
我明明记得毕业典礼那天,自己才剪了短发,什么时候又长得这么长了?
等一下,刚才那个老爷爷喊我什么?——打击,这个名字怎么这么怪啊……
这是哪儿啊,我忽然间紧张起来,难道不是死了?难道是被人拐卖了?常听说拐卖妇女儿童的事件发生,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事会落在我蒋晓莜的身上。
一夜战战兢兢,睡得一点也不安稳,直到鸡鸣时分,才略有睡意,可是还没等我彻底合上眼,有人就在我耳边唠叨,“小姐,该赶路了。”睁眼看见一个梳着羊角髻的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上下,眉心间点着一粒朱砂痔,煞是可爱,我本来有点慌的心稍微定了一点。迷迷糊糊坐起身,“小妹妹,这是哪里啊。”
“小姐,你不是连珏儿也不认识吧?”那小姑娘看我迷糊,扑上来就哭。
“珏儿?”我自言自语,冷静下来,将昨天发生的一切,细细组织起来:爆炸,然后有点像阎王的老爷爷,面前这个着青色布衫的小姑娘。
我环视了四周,一切都不像寻常所见的居家设置,古旧的有点过分了。阳光微微的,照在那个女孩的身上,身后一条浓重黑色的影子。
根据我在二十一世纪读的那些神怪小说,鬼没有影子,鬼不能见日光,一定不是鬼;这么古典的设置,所有人又都对我那么客气,看来也不是被拐卖了……我想起了爱因斯坦,想起了异次元空间,想起了无极里的张柏芝牌风筝,难道爆炸真的炸出一个时空黑洞,而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炸到了古代?
糟糕,又想晕了,被我上身的这个人身子骨还真是弱啊,动不动我就有缺氧的感觉。在晕之前,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终于看到了我面色苍白,“小姐,你没事吧?”
我好不容易坚持住没有再次晕过去,“珏儿。”好像这丫头是叫这个名字,“我们现在到哪儿了?还有多久到?”
小丫头看我似乎清醒了,马上欢呼雀跃起来,“小姐,你昨晚定是被妖风惊了,我们现在在恩州驿站,大约还有十五日行程,便可到朝歌。”
朝歌……朝歌,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啊,我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终于在一堆化学结构中找到了这个历史名词,朝歌,商朝的首都,那里有个嗜血好色成性的男人,叫做纣。
那我现在是谁?恩州驿站,昨晚那个老爷爷叫我打击……
打击……
打击……
不是打击!!!!
是妲己!!!!
我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难道那个千古闻名的女狐狸精,我跳了起来。
不是说在恩州驿站,九尾狐狸要上她的身嘛?怎么却被我占了?
那九尾狐狸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准备伺机消灭掉我的灵魂?我的背后一阵冷汗,顿时觉得灵魂可贵起来。
不过如果万一鬼神之说是假的呢?那我岂不是就是那只在恩州出现的九尾狐狸?我开始疯狂流汗,难道后世那个被千古唾骂的妖姬是我?不会吧?我可是善良可爱的蒋晓莜啊,从小到大,我杀死的会动的生物不过苍蝇蚊子而已啊,连蜘蛛蚂蚁我都没有杀过啊!
“珏儿,我们快走吧。”不管怎么样,这个肉身我已经占了,我就有责任好好保存,万一是那个狐狸精没有占到,在某个阴暗角落等着咬我,我可就要变成游魂野鬼了,那我多冤枉啊!不过真正妲己的魂魄去哪里了呢?是被狐狸精吃了呢,还是跳跃到我的年代了呢?我这个不安分的脑袋又稍微思考了一下,当然除了她本人没人能给我答案。
珏儿伺候我穿上了一身柔软的服装,显然和她身上的棉制制品不同,有些凉,却是火红色的锦缎,我心底惊叹了一下,没想到三千年前的人穿得也如此奢华。
对着一面模模糊糊的铜镜,只能看见镜中的女子,长发如瀑,肌肤似雪。我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庞,那一瞬间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肌若凝脂,妲己的肌肤像是最好的果冻,轻轻的在我的手指下弹跳着。
趁着我发呆的时候,珏儿已经帮我梳好了一个很漂亮的蝴蝶髻,“小姐,你在想什么呢?”珏儿看着我对着镜子发呆,以为我在兀自发呆,却不知道我在感叹镜中人的风华绝代。
“儿啊,我们要出发了。”昨晚那个阎王老爷爷走了进来,满头银发,估计是妲己的老爹苏护了。我欠了欠身,“孩儿昨夜被风惊扰了,害得爹爹担心,孩儿不孝。”“儿啊,是爹爹对不起你,要你远嫁朝歌,风餐露宿。”苏护说着,却已是老泪纵横。
难怪了,史记中说纣王这个时候已经是六十开外的老人了,而这妲己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以风华之年对风烛老者!她老爹自然要不忍心了。
不过天啊,就算是千年之后的蒋晓莜也不过才年满二十岁啊,可是现在居然要和一个三千年前的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结婚,太荒谬了吧!还是快点逃的好。不过我举目看了看这些只有在古董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摆设,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本来就是地理白痴,加上这个年代的文字,我看也看不懂。
呜呜,无家可归,逃无可逃。我也抱着面前的老爷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妲己,不要难过了。有空爹娘一定常去朝歌城看你。”老爹拍着我的后背,只以为我是不忍心父母,少女心思,却不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带着烈士牺牲的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