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高世英带着高家两兄弟来到御拳馆兴师问罪,周侗陪着笑脸让高世英先喝口茶,消消气,坐下来慢慢谈。
却不想,高世英想也不想地说:“没什么好谈的。”言语甚是粗鲁,全没有往日作为高家一族之长的稳重与深沉,也没了作为王爷的气度和威仪,俨然已经变为一个护短的家长。
周侗看了高世英这幅样子,不禁有些生气,但还是忍住了,和声和气的说:“高王爷,这事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高世英指着高家兄弟的脸说:“这是什么误会?”
“王爷,您听我说,这两位世子先前是来过御拳馆,但是那时是带着府兵来的。幸好巡城的兵马经过,才劝走了他们。那时他们可没有这一身的伤,如今他们伤成这样,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你说什么?!”高文全简直要跳起来,“你的意思这伤是我们自己弄得?爹爹,你看到了,他们就着这么欺负人的。”
高世英起初被周侗一说,心里是有一丝动摇,但经高文全这么一闹,转念又想:这两个孩子平时的确顽劣了些,但是还不至于做出自残伤体的事来。于是心又站在高家兄弟一边。
“周教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世英脸色阴沉的问。
周侗正疲于应付,斟酌说辞的时候,老将杨文广“恰好”路过御拳馆,前来拜访。也没有人出去招呼,竟自己走了进来。
杨文广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嚷道:“周兄弟忙什么呢?馆门口怎么连个人也没有?咦,高王爷也在啊?呵呵,这么巧,我刚好路过,进来看看老友。”
高世英抬眼看是杨文广,客气的跟他打了声招呼,他虽然贵为王爷,但杨文广是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职位不输于他多少,况且杨家也是世袭勋贵,面子还得客气。
“哎呦,两位世侄这脸是怎么了,被人给揍了?啧啧啧,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无法无天了?”杨文广貌似关切的询问高家兄弟。其实关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早已从杨志随从的口中知道了,这是他故意摆出一个亲近高家的姿态。
他明白,只有这样才能使得高家兄弟更加跋扈,也能引得高世英更加的出格。
果然,高家兄弟见杨文广向着自己一方,气焰更加嚣张起来。高世英心里也甚是快慰,心想:还是世家子弟懂的进退。
周侗看见杨文广,心里奇怪:平日里与他并无往来,今日他缘何到此。随即想到里间的杨志,也就明白了。周侗离座招呼杨文广,命下人奉茶。趁俩人寒暄的间隙,杨文广暗地里捏了一些周侗的手,丢给他一个眼色。
周侗聪明灵透,一点即通。心想有了这位的帮忙,事情就好办了。
待下人奉上茶,杨文广坐定之后。高世英说道:“杨家兄弟,你来的正好。你来给评评理,今日这事该怎么解决?”
“哦?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杨文广说。
于是高行圭将事情按他们说给高世英版本,又说了一遍。侍立在周侗身后的卢俊义、林冲和燕青等人,听后冷笑不止。
周侗干咳了一声,问卢俊义:“汉升,是这样吗?”
“回师父,不是这样!”卢俊义坚定地说。
“哦?这事新鲜,还有别的说法?”杨文广假装好奇的问。
“是,杨爷听禀。”卢俊义说完看了一眼燕青。
燕青会意,走上前来,口齿清晰,唇舌伶俐的将事情经过真实的、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待燕青说完,高世英才意识到,这次怕是又上了这两个不孝之子的当了。但是事已至此,面子上不得不硬撑着。
杨文广却幸灾乐祸地道:“高家世子说这伤是被周教师徒弟打的,还说并没有带领府兵包围御拳馆。这个孩子却说,”他指了指燕青,“高家两位世子确实带府兵包围过御拳馆,那时候世子身上并没有伤,还有巡城士兵可以作证。那么这事就简单了,只要找来巡城士兵一问便知,一队巡城士兵五六十人,不可能全都撒谎吧?”
这一来,高家兄弟慌了,背后冷汗直流。本想借着这一身伤势来讨个便宜,没想到却将自己搁置在一个眼看要下不来台的局面。此事一旦传出去,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就在高家两兄弟着慌无措的时候,高世英开口了,虽然他已经猜到,燕青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自家这两个不肖子在外惹祸,被人给欺负了,回家后又自残自伤,以博取自己的同情,好为他们出头。此事是自己不占理,但想到这俩兄弟两次都栽在这个叫卢俊义的少年手里,心里难免有些怨恨。再说自己已经带着孩子找上门来问罪了,如今弄成这么个局面,眼看就要下不来台,若是传出去,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他说:“不必这么麻烦,为这么点小事闹大了,传出去也不好听。只要周教师的弟子肯认个错、赔个礼,这事就算过去了。”
此时高世英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来时的气焰,他只想利用高家的权势威逼一下周侗,只要周侗肯让徒弟认个错,给自己赢一个面子,这是就这么算了。
周侗听出了高世英话里的余音,虽然自己这里面子有些受辱,但得罪高家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终不是什么好事,何况如今自己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他也乐得尽早摆脱这个麻烦,他刚想命卢俊义上前去认错,却不想被杨文广抢了话头。
杨文广早就听说过高家这两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平日里不是欺良霸恶,就是为非作歹,在京师早已声名狼藉。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依仗祖上余荫为非作恶的世家子弟,巴不得有人教训他们。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个不畏强权的英雄少年,十分叫人欢喜,自己要好好护着他,哪怕面子上受辱也不行。
杨文广说:“哎呦,这怎么行呢?王爷,就这么糊里糊涂的道个歉就算了?没有个说法哪行?”
周侗听了之后,内心暗暗叫苦。
高世英这才看出来,杨文广并不是真心向着自己,他今天来给周侗撑腰的。想到这里,他对杨文广也怀了些愤恨,阴沉着脸说:“那依着杨家兄弟,这事该怎么说法?”
杨文广沉吟了片刻,道:“既然两家各有各的说辞,又是因为皮肉上的伤损,大家都是军旅出身,依我看不如以武力来解决此事,如何?”
“如何以武力来解决此事?”此时高世英心中的怒火已经开始燃烧,若不是杨文广从中作梗,这事早已解决。
周侗也在一边阴沉着脸不说话。高家他得罪不起,杨家他同样也得罪不起。如今,事态发展只能由着杨文广牵着走了。
“当然是让高世子与周教师的子弟来解决啊。”杨文广说。
“你看他们伤成这样,还能自己去解决吗?”高世英的声音里已带出一丝暴戾。
“那,难不成高兄弟是要亲自与周教师的弟子过招吗?”杨文广继续拿话刺激高世英。
周侗一看事态不好,想要阻止已来不及了。
只听高世英大声说道:“好啊!既然周教师自负令徒本事高强,那本王就亲自讨教了。三日后,虎翼军教武场见!我们走!”说完带着高家两兄弟气呼呼的离开了。
高世英走后,杨志也从里间来到了前厅。
周侗埋怨杨文广道:“杨都使你这是何意?那高王爷成名多年,武艺卓绝,小徒哪里是他的对手,你这不是存心让我们出丑吗?”
杨志也在一边给周侗帮腔。
不想杨文广却胸有成竹的说:“众位不必担心,对于卢世侄的功夫我还是有把握的。我也曾听西征的将士说起过卢世侄,不少人对他赞不绝口,这在军中是不多见的。要知道那些禁军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没有一个人肯承认自己的功夫比别人低。再说有周教师这位名家在这里,还怕他什么高家枪不成?”
“哎呀,杨都使你就别戴高帽子了,这件事万万使不得啊。”周侗愁眉苦脸的说。
“你呢?”杨文广问卢俊义“有把握赢高世英吗?”
卢俊义看了一眼师父,摇了摇头。
“哎呀,不用太担心。”杨文广说:“卢世侄的功夫我有把握,那高世英虽说已成名多年,但这也是他的负累,正因为成名已久,所以这些年来他的武艺便有所荒疏,早已不负当年全盛时期。卢世侄的功夫就算比不上他,那也差不了多少。到时即便是输给了高世英,那他赢得也不算光彩。毕竟是跟小辈动手。”
经杨文广这么一说,众人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杨志心想:本来是请杨文广来帮忙撑腰的,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最后得了这么个结果。三天后比试,卢俊义赢了还好,倘若是输了,真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这班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