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燕青在朱雀门外的勾栏里惹了祸,正往回跑。他身后两个穿着华丽的富家子弟紧追不舍,一边追还一边大喊:站住。
御拳馆内,卢俊义跟林冲练了两趟枪法,正在休息。忽然想起了燕青,已半天没看见他人影了。心里责怪这孩子贪玩,走出门外正要去寻找燕青。
恰好碰见燕青气喘吁吁的跑来,卢俊义正想责怪燕青几句,还未开口,燕青却急乎乎的说:“主人救我,主人救我。”一边说,一边从卢俊义身旁钻进了御拳馆。
卢俊义心头正奇怪,抬眼望去,就看见两个富家少爷气势汹汹地跑过来,见了卢俊义堵在御拳馆门外,就止步大喊:“让那个小杂种给我出来,今天爷爷不打断他的狗腿,誓不罢休!”
卢俊义看着这两位富家少爷觉得很面熟,正想询问个究竟,不想这两个富家少爷也认出了卢俊义,顿时气焰矮了下去。但面子上仍然强硬,其中一个富家少爷说:“哼!真是冤家路窄!我当是谁家的小杂种这么胆大妄为,原来是依着御拳馆的势,都欺负到爷爷头上来了,今天这是不算完!”
说话间,卢俊义也记起了这两位富家少爷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年与之结仇的高家兄弟,一个是白马银枪高世英之子高文全,一个是高思翔之子高文昌。
那年高家兄弟与卢俊义结仇,也是因为在瓦肆勾栏里调戏张氏贞娘的缘故。虽然兄弟俩吃了亏,但是当高家老太君听说这兄弟俩是因为在外调戏民女而挨打,不仅不加袒护,反而大发雷霆,下令将兄弟俩逐回河北真定老家思过,不得她的允许不得返回京师。
高家兄弟俩回到真定老家,不但不思悔过,反而天高皇帝远,从此无拘无束。勾结联络起地方乡绅,更加肆意妄为,为非作歹。这些事情传回京师高老太君的耳朵里,让她更加气愤。直到去年冬天,高家老太君病死在床榻,也没有开口让两个不肖孙子回来。
还是高世英的内人米氏比较惦念自己的孩儿,加上高老太君一死,高世英成了高家的族长、话事人,于是她便百般哀求、厮磨;高世英心想高老太君一死,也总得让两个孩子回来尽孝,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高家俩兄弟才得以回到京城。
卢俊义看着这两个昔日的手下败将,嘴上也不饶人:“小杂种骂谁?不算完怎么着?有种你打进来啊!”说完摆出一副挑衅的神情。
高文全还稳重一些,高文昌却是一个一点就着的脾气,果然禁不住卢俊义的挑衅,加上陈年旧恨积攒的满胸怨气,爆喝一声:“呔!别以为爷爷不敢!”说完就动手了。
卢俊义早有防备,见高文昌的拳头伸到跟前,轻轻侧身避过,同时飞起一脚踢在高文昌的小腹上,高文昌大叫一声,倒摔了出去。
高文全一看自家兄弟受了欺负,顿时血往脑袋上涌,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卢俊义的对手,展开身形扑了上去。
卢俊义刚与林冲练完枪,浑身正活动开了,处于一个最佳状态,迎着高文全也扑了上去。俩人你来我往,未及是个回合,高文全一招落败,接着被打得满地找牙,连连求饶。
待高家兄弟屁滚尿流的跑了,卢俊义回到御拳馆质问燕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燕青便将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
众人听后,林冲第一个叫好,表示赞赏燕青的行为,而卢俊义和周侗却沉吟不语。高家向来霸道,如今高老太君已死,高世英执掌高家,那个米氏又是出了名的护短,这事看来有些麻烦。
果然,第二天中午,一队高家的府兵包围了御拳馆,高家两兄弟叫嚷着要他们交出行凶的卢俊义和燕青,说要去开封府见官。
虽然现在御拳馆已大不如前,在哲宗皇帝面前不怎么受崇信,但是余威尚在,军兵们一时间也不敢贸然打进去,强行抓人。
双方正在门口僵持着,恰巧杨志带领着一队巡城兵马经过御街,及时控制住了局面。原来自从上次西征西夏回来之后,杨志因为有些军功,陈正善看在杨家的面子上,便举荐他做了巡城军千户,负责城南一带治安。今天正好是杨志执勤,带兵经过御街,见到这里吵闹,便赶了过来。
问明了事情的缘由之后,杨志心里有了决断。此事是高家兄弟有错在先,犯了法,自有官府来处置;燕青虽说是出于义愤打抱不平,于情有理,于法不符,况且卢俊义又出手伤了高家兄弟,怎么说他们都不占理。但是凭杨志和卢俊义、林冲他们在军中建立起的感情,这事说什么也得帮一把。
于是,杨志面露凶相,大声喝止道:“此事我已知晓,公断自有官府出面,你们私自围在这里想要干什么?快快散去,不然治你们一个扰乱治安之罪。”说完一挥手,巡城的军兵立马抽出兵刃围了过来。
高家兄弟见对方人多势众,今日绝讨不了便宜,再说他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只好晦气地带着府兵离开了,临走还撂下狠话:这事不能就这么算完了。
回到府中,高家兄弟越想越气,发誓这次一定要出这口气。但是开封府尹是个极其愚忠新皇,而又嫉恶如仇的家伙,他肯定不会迫于高家的势力而袒护他们两兄弟,那为今之计只有动用家族力量这一条路了。
兄弟俩埋头商量了一番,最后商定还是得依靠米夫人的路子。由高文全出面去恳求米夫人,将他们如何受欺负,卢俊义又是如何出手护短,添油加醋的哭诉了一番。米夫人果然护短,又听说这次欺负他们的,还是那个害的他们兄弟被禁闭在老家数年的人,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真是冤家路窄,这次说什么也得出了这口恶气。
于是米夫人又来到高世英面前,运用自己的巧舌,一番夸张卖力的哭诉,继而哀求、撒泼、使浑的招数全用上了,但是高世英却不为所动。自己的两个孩子是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了,平日里这俩“太岁”不去欺负别人,就烧高香了,还有人敢来欺负他们吗?
看此计不成,米夫人又心生一计。她叫来两个孩子,问:“你们可曾去见过父亲吗?”
高文全老实回答说:“没有。”
米夫人点点头,说:“那正好,为今之计只好如此了。除非用苦肉计,你父亲是不会替你们出头的。”
高家兄弟一时有些听不懂。米夫人只好告诉他们说:“那么两个外不见伤,内不见淤,空口说在外被人欺负了,如何让人相信,只有将皮肉做出伤来,才好说动你父亲。”
兄弟俩会意,咬牙忍着痛,相互动起手来。在外人看来,像极了两个傻子。
没用半柱香的功夫,两人俱是满身带伤,面皮红肿,高文昌的勃颈上还擦出了两道血痕,不知情的人看来的确吃亏不小。但实际上俩人却并没什么内伤,方才出手的时候,俩人都极有分寸,只伤皮肉不伤内脏。
有了这幅行头,兄弟俩就有了说服力。于是二人结伴来到高世英面前哭诉,高世英一看,大吃一惊。心道:方才夫人过来说他俩被人欺负,我还以为有假,不想竟这般严重。
高世英问道:“你俩被伤成这样,为何不早过来说与我知道,还要先去告诉夫人?”
高文全按之前想好的说辞,道:“我们在外受了欺负,自知丢脸,本不愿告诉任何人,但不想被夫人知晓,夫人心疼我们,强要替我们出头,这才来找爹爹的。”说完泪流不止。
高文昌接着说:“伯父在上,我们本也不想让伯父替我们出头,但夫人念我们两个可怜,在房中伤心的哭个不停,怎么都劝不住,我们这才肯来见伯父,替我们出头,也好让夫人心里好受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两个细细说与我知道。”
于是高家两兄弟又添油加醋的演说了一番,当然这中间省去了他们欺侮王梅燕一段。
高世英听后,说:“这卢俊义也欺人太甚,难道与我们有世仇不成?”继而又想:自家两个孩子虽说平日里骄横跋扈,方才他们说的或许有所隐瞒,纵是他们有错在先,也不能将人打成这样!这回自己还真的管管这事。
就这样,高世英带着高家两兄弟在傍晚的时分,来到御拳馆兴师问罪。
此时杨志还未离开,正与卢俊义他们叙说离后别情。听说高家族长到了,周侗带着弟子们亲自出来迎接。看着高家兄弟像猪头一样的脸,卢俊义几个少年忍不住的笑。
周侗心里却“咯噔”一下,心想:这下麻烦了。
将高世英迎进内厅,奉上茶盏,周侗还未来得及客套,高世英便先发制人道:“周教师好手段啊,调教出来的弟子武艺高强,欺负我高家没落了,是吗?”
周侗陪着笑脸,低声下气的说:“高王爷说哪里话,我不过区区一个武艺教师,高家是世袭勋贵,我们哪敢不敬,更别说欺负了。高王爷这话,惊煞我们了。”
这时候,站在里间的杨志听出了高世英来者不善,于是吩咐贴身的随从告诉他如此如此,快去快回。随从由大厅后门离开了。
前厅里,高世英继续居高临下的发难:“今日这事,怎么说也是你周教师的弟子伤了人,哪怕是平明百姓家的孩子也说不过去吧?这事怎么了结?”
周侗陪着笑脸,说:“高王爷,您先消消气,这事咱坐下来慢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