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书友,如果喜欢的话请多多收藏多多投票吧!最近每日一更,新书榜上人气很快掉下去了,希望大家支持,让更多的人看到啊。新人在此跪谢了!)
在场的众人中,除了天师和云官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李破奴的原名叫李袭。
天师一时反应不过来,竟愣在了那里。云官更机敏一些,连忙举酒敬那名“李袭”,为天师拖延时间。
难道说,皇甫恭一行人带来的下马威,就是这个?
天师丹田运气,恢复清醒,又仔细看了那名“李袭”。除了眉目确乎与破奴儿有几分相似之外,年龄、神情都完全不符。就算君士坦丁有借尸还魂之术,也不可能造出这么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来。只这么粗略一看,天师就排除了此人是李破奴的可能。
“这位将军,老夫最近几日劳神过度,刚才一下假寐了过去,失礼失礼。”做出初步判断后,天师赶忙打圆场,以免被人看出破绽,“敢问这位将军,对老夫愚计,有何见教?”
那名“李袭”再一拱手道:“天师折杀我也。末将不敢口出狂言,只是觉得七日出兵,恐有不妥。”
七日出兵恐有不妥?天师脸上作着和颜悦色的表情,心中在飞快地分析这“李袭”话中的千秋。
“李将军,那你觉得,几日出兵妥当?”云官代天师问了这句话。
“末将以为,至少三十日后。”那“李袭”言之凿凿。
三十日?天师怀疑自己听错了。
天师本以为,这“李袭”作为皇甫恭一边的人,应该力促早日决战,好拿下条支城,回京邀功请赏。没想到,现在不但提出要推迟出兵时间,还一推就是三十天,这安的是什么居心?
“李将军,老夫愚钝,不知这三十日,可有什么讲究?”天师一边笑,一边吩咐侍官为“李袭”赐肉。
“李袭”谢过赐肉,继续陈词道:“末将随皇甫将军自京师而来,一路上饿殍盈衢,民食空乏。我新汉基业大定未久,又连年征战。尤其此番与拂林之争,前后一年有余,兵戎未绝。约旦河一役,恕末将直言,虽大败拂林军,然我军伤死者十之三四,实为惨胜。如今休养区区七日,士卒疲敝未解,后方粮草未到,如何取得下高城百仞的条支城?请天师三思。”
说完,“李袭”又敬了三樽酒,以示为冒犯天师谢罪。
有意思。这个“李袭”究竟是何许人也?天师心中好奇。他所说主张,其实完全在理,汉军现在要休整七日便出发,确实太过着急,自己是考虑到重返中平二年这件事才出此下策。但是自己明明说了,只要汉军一开拔,就立即归隐仙山,这对皇甫恭之流的权力投机者是天大的机遇,怎么可能就这么白白拖延时机?不行,还得套出更多的话来。
只见天师击掌大笑,还回过头去和云官小声说一些什么。云官接过天师的话,代为说道:“天师说了,李将军心怀黎民、体恤士卒之情,颇有先将军李继之风,可嘉可赞。”
“李袭”拱手作揖,连声辞谢。
“不过李将军,”云官接着又说,“鄙人有一处不解。三十日后,拂林人必然做好准备,条支城恐怕更难拿下。而且皇甫将军十万人马在此,也是要消耗粮草的。不知这三十日后和七日后相比,对战局更有什么裨益吗?”
一句话点出了“李袭”高谈阔论中的关键。
不愧是云官,深得我意啊。天师心中暗喜。
只见“李袭”有一丝尴尬,扭头去看了皇甫恭一眼。皇甫恭装作在整理盘旁的牙箸,躲避着“李袭”的目光。
见主心骨不给自己提示,“李袭”只好硬着头皮回答:“谢将军,此言差矣。三十日后,虽有敌有备之虞,然不至于无望。而若七日后强要出发,恐怕士卒不满,军中哗变,一发不可收拾。”
这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你天师若强要我枪骑军出战,我们就抗命。
天师心中冷笑一声,说你们总算露了狐狸尾巴,便不动声色,看似不经意地问道:“那若是三十日后,拂林人卷土重来,大军压境,我们这约旦河西岸亦不保,县官(汉代尊称皇帝)怪责下来,谁来担责呢?”
“禀天师,末将以为,假若拂林人如此之快便卷土重来,说明其实力未大挫,贸然进攻更加危险。此时,末将以为应以约旦河为界,两国划界而治,消弭锋镝,开西线太平。”那“李袭”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一下底气也不足了,但是自己夸下的口,最后还是要圆回去。
“大胜之日,怎能说这等丧气之话,长他人志气!”皇甫恭怒目圆瞪,一拍几案,大声训斥道,与这口无遮拦的“李袭”划清界线,“末将带兵无方,请天师赎罪!”
天师冷眼看着会师宴上这主从二人唱着双簧,心中对此行人的目的也略知了一二。他们不是冲着自己手中这兵权来的,而是作为一盘更大的政治棋的棋子,布置到这西线来,监视他这个最大的变数的。
那我倒要看看,你们下的这盘棋,到底是什么。
天师脸上并不露出愠怒的神色,反而摆手,让皇甫恭不要在意。
“年轻将领血气方刚,有点过人之语,不足为奇。这议论军事,要的就是不惧上意,直言明谏。李将军虽然言辞偏激,颇有不妥,但道理甚佳。新汉虽大,但也不能穷极物力。若真的是多路举兵,那当真会饿殍遍野。老夫久居西隅,十余年间不问兵马粮草事,也不知国内盈亏几何。皇甫将军德高望重,还请为老夫讲一讲如今各地驻军和粮草消耗的情况。”
皇甫恭又厉声叱骂了那“李袭”几句,才转口回答天师的问题。“回天师。末将不过是偏隅小员,蒙义父及天子错爱,这才领兵随天师西征,为牛马走。朝中贡赋粮草之虚实,末将也不清楚。末将只知道,如今有四线对敌:东北归义军皇甫破,守西域三十六国,统兵五万,兼防中原胡兵来犯;东南折冲军皇甫归,统兵六万,讨天竺;西北精甲军李绪,统兵三万,征亚美尼亚;最后就是天师坐镇之西线骠骑军。若是国内,京师有太师皇甫尧领禁军两万。”
皇甫恭所言,和自己知道的差不多,看来他没有撒谎。
“原来如此。这二十万大军,本来也不算多。但是四线出击,每一线都要单独征民伕筹运粮草,确实劳民伤财。要不然,奏明天子,裁撤了这骠骑军,西线防务由皇甫将军全权接管如何?”
天师一边说话,一边紧紧注意着皇甫恭脸上最细微的表情。能接替自己成为镇边大将,他没有理由不心动。
“天师,莫再拿末将开玩笑了。”皇甫恭赔着笑道,“不瞒天师,此番前来,本是为助西线一臂之力,怎敢与天师争功?待拿下条支城后,枪骑军奉召即即刻回京,另有要事。”
奉召?
天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皇甫恭虽然平步青云,但毕竟政治上很年轻,而如今的新汉皇帝刘衡,早就成为了太师皇甫尧手中的傀儡。皇甫尧此人权欲极重,连对自家人都颇为苛责,尤其与皇甫恭的义父皇甫霖互相不对付,不可能对皇甫恭这个庸才青眼相待。难道说是刘衡不满太师专权,要利用他这个场外因素破局?
看来朝中的变故,比自己料想的还要激烈。
天师正准备问皇甫恭回京所为何事,这时门口一名侍卫进账来,跪报说有急件要交给天师。
天师向座上各位赔过不是后,便吩咐云官去把信取过来。他本来打算宴会结束后再看,但是一看信封,是皇甫尧家专用的织金帛,便知道事关紧急,于是留下云官在外帐招呼众将,自己转入内帐拆看。
天师放好内帐的帘子,解开帛袋的蜡封,将其中的帛书抽出来一看,立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刘衡昏愚,用皇甫恭、崔檄,祸乱朝政。吾将废立之,愿得天师之助。”
署名是皇甫尧,但看字迹尚且稚嫩,恐怕出自刘衡那四个儿子中的某一个。
原来是朝中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