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跑了出去,还不如说是冷月婵快步走了出去。其实冷月婵并不想出去,这里人生地不熟,出去了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儿。当时一时兴起选择跟着夏怀玉调查真相,现在回想起来真想扇自己一巴掌。外面不管风景多少,人对自己多友善,还是不如自己家里温馨温暖。
突然,冷月婵觉得好想家了,想自己的爹娘哥哥了,想师傅师兄弟了。想起师傅,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师傅啊,你究竟去哪儿呢?没有了师傅,就是回去,又怎能算得上一个家呢。不能回去,决不能回去,等找到了师傅才行。
擦干眼泪,抬起头,深吸几口气,步伐也坚定了不少。亲人不在身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像只小猫蜷缩在大人的怀抱里,要大胆勇敢地走出来,找回自己,做回自己。
四位掌门人要么是中了莲子暗器,要么是喝了酒,都是中毒身亡的。要想知道师傅去哪儿了,还得从毒药上入手。莲子做的暗器有六颗,只有其中两颗有毒。有毒的两颗被高铖跟白羽带走了,剩下的四颗分给了其他门下弟子,冷月婵手里就有一颗。没毒的莲子没法查找毒的来源,只能毒酒上查找。于是毒酒被分开装在了很多小瓶子里,冷月婵拿了一个。
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钱,现在身上身无分文,但这并不是难事,身上有很多能换银子的东西。
白玉响铃簪是十五岁生日那年,父亲费了好大劲儿买来送给自己的。玉簪并不像流苏饰物一般,它隐于发髻,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支玉簪的制作工艺很是特别,一走路就会发出风铃一样的响声,冷月婵非常喜欢,经常戴出去炫耀。
玉簪的价值几何,冷月婵不知道。但绝不止五千两,甚至不止百万。冷月婵只当了五千两,拿到银票后就走了。
从那一刻起,冷月婵学会了放弃。
做事情需要体力,要体力就得吃饱饭。昨天冷月婵关顾着喝酒,饭菜并未吃下多少。再加上昨天晚上跟今天早上一点儿东西没吃,现在也已经到了中午,肚子已经开始饿了。
还是昨天的那家金都酒楼,还是同样的一桌饭菜,也还是原来的那个位置,不同的是今天并未要酒,一点儿酒也没要。
牛掌柜看见冷月婵又来了,以为她又想出白食,想拦住她。她掏出一张一百两银票拍在柜台上,“弄一桌昨天一样的饭菜。”牛掌柜拿着银票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确定是真的,这才恭恭敬敬地把她迎上楼,替她选了个靠窗最好的位置。冷月婵摇头,还是选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饭菜很快流水般端了上来,摆满了整整一桌子。冷月婵看着这些饭菜,突然又不想吃了。可能宿醉未醒,也可能昨天正是吃了这些饭菜,喝酒喝醉的,所以看到这些一模一样的饭菜,头就有点晕,晕得想吐。但还是强迫自己多少吃了一点儿,不吃没力气,吃了才有力气做事。
“快看,少爷,昨天的那个妞儿又来了,要不要现在把她弄走。”
“小点声儿啊,别让人听见了。”花少爷踢了那个报信的手下一脚。
昨天,花少爷被夏怀玉撵了出去后找到了县丞,又是哭又是闹最后还打起滚来,说是让人给欺负了,要带人把他抓起来。县丞心里明白,别说他被人欺负了就是不欺负别人已经谢天谢地了。县丞不答应平白无故抓人,只是给他一叠银票,让他自己找痞子处理了事。千叮咛万嘱咐,教训一下就可以了,千万别弄出人命来。
花少爷花钱纠集了二三十个小痞子小混混,满大街地找人,没找到。料想可能住客栈了,就一家客栈一家客栈的找,找的全是大的好的客栈,从来没往又小又破又脏的平安客栈考虑。因为从她一桌的花费来看,她一定是某位外出的大小姐,大小姐住的客栈怎么可能差了去呢。也就这么阴差阳错没有找到。
花少爷以为他们可能出城去了,咒骂了一句,准备忘掉此事,换个大小姐玩玩。没想到她又来了,准备等着夏怀玉来了好好出口恶气,左等右等也没等着。
花少爷在冷月婵对面拉了张椅子坐下道:“姑娘,认识哥哥吗?昨天我们见过。”
冷月婵冷冷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重新低下头道:“忘了。”
“忘了没事啊,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了解。”花少爷把椅子一点一点挪到冷月婵身边。
冷月婵抬脚把椅子踢飞骂道:“滚。”
椅子带着花少爷撞翻了好几张桌子好几张椅子,直到狠狠地撞在墙上才停了下来。花少爷显然被撞蒙了,坐在破桌子破椅子堆里好长时间才想起应该叫人来教训教训她。大喊道:“来人啊,给我往死里打。”
时至中午,吃饭的人很多,但大多都在楼下,楼上是雅座,花费高,客人少,并不嘈杂。除去花少爷跟手下外,还有几桌客人。
一位少妇抱着二三岁大的孩子,正一勺一勺小心地用莲子粥喂他。丈夫坐在她旁边,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一脸的幸福。
四个满脸胡须的大汉,正大声说话,大碗喝酒,放肆的大笑。四把明晃晃的长刀放在桌子上,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是走江湖的。
一位独臂中年人,举起酒杯,又放下,又举起酒杯,又再放下。似乎想喝,又舍不得喝。桌子上还有一碟花生米,已剩下不多,还有一只拐杖斜靠在桌子上。
一位秀才模样的公子,正捧着本《诗经》,摇头晃脑地大声涌读。桌子上,只有一壶茶。不知是吃完了还在喝茶;还是刚开始喝茶再吃饭;还是只是来喝茶。
还有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子,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他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菜不多,酒缸居然有两个。
刚才那么一闹那么大的动静,似乎把少妇怀里的孩子吓哭了。放下小勺,轻轻拍打着孩子。她的丈夫关心地望着。
四个还在说话的大汉都停止了说话,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表情。
喝醉酒的男子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秀才似乎吓傻了,捧着《诗经》停在了半空。头也不摇了,也不读了,就像被吓得忘了后面的词。
独臂中年人吓得不小心把舍不得喝的酒全散了,瞪着花公子,想骂人又不敢骂。
小二更是被吓得打起哆嗦,躲在楼梯口,头也不敢露,连刚上来的客人都不管了。
刚上来的客人就一个人,贼眉鼠耳,矮小猥琐,颏下还留着一副山羊的胡子,让人看着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冷月婵并没多注意这个猥琐男子,就是想注意也没时间注意。因为这时候花少爷带的十几个小混混已经全围了上来,他们可没有泰山长寿桥上的那群人有素质,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不由分说地就抄起来家伙儿。只不过他们的家伙儿并不太统一,有刀有棍有的干脆顺手拿来张椅子。
冷月婵冷笑。中午受了气没地出,你们自己怎么找上门来,那可就别怨姑娘心狠了。
二楼的桌子不多,想到这上面吃饭的客人都喜欢清静,桌子跟桌子中间留着好大的空档。猥琐男子在这空档里来来往往地穿梭,似乎想找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好几次那些小混混都差点撞在了他身上,不知怎的,又都被闪了过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心满意足的位置刚坐下,屁股就跟着一动。猥琐男子往后瞧瞧了,一个小混混好像也看上了这张椅子,正试着把他屁股底下的椅子连人一起抡起来。试了好几次,脸都憋红了也抡起起来骂道:“你娘的,怎么这么沉?”
“我不是你娘,我是你爹。”猥琐男子摇了摇头,“眼睛长屁股上了?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这个小混混立即暴跳如雷,站起来熊腰虎背的得有两个猥琐男子那么高,抓住他的衣领就提溜了起来:“你娘的,活得不耐烦了?敢寻老子开心?”
“我是你爹,你是我老子,那我是你什么?我是你爷爷?”猥琐男子挠了挠头道,“道理似乎说不清啊。”
冷月婵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不认识这猥琐男子,对他也没啥好感,但当着这么多他同伙儿的面就敢骂他,这很和冷月婵的性子。跟着站起来,看着那小混混,准备他一旦敢欺负猥琐男子,自己就让他好看。
“爹是爷爷的儿子,爷爷是爹的爹。你要是他爷爷,他就是你儿子。他要是你爹,你也是他爹。这道理说不通,说不通,谬论,谬论,绝对谬论。”秀才好像缓过了神儿,说话的声音很小,好像是自言自语,但声音又刚好能让所有人听到。
冷月婵哈哈一笑,看情形这下热闹了。
看戏的居然上了戏瘾,自己上台唱戏了。花少爷这下脸都青了,怒吼了一声:“打,全都给我打,把这三人全都他娘的给我往死里打。”
一个小混混有点分不清情况问:“哪三个?”
“你他娘的是真傻还是装傻,那三个啊。”另一个小混混指了指冷月婵,秀才跟猥琐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