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有些滞碍,但难不了两人。费了半个小时工夫,两人来到两山关隘处,关隘之中正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大道。站在大道上往山峰望去,那山形状到是不俗,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呼秋正欲指给随缘看,突然“嗖”的一声,破空之声响起,一支箭射在两人身前一米处,箭羽色彩斑斓,正是呼秋熟悉的野斑鸠羽毛。路旁树林中跳出五人,为首一人身高足有一米九,穿着破破烂烂的野兔毛皮,手持一根两米长的硬木棍。“打劫!”这大个子大喊一声,声如雷响。后面跟着四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个头都不高。三人持着削尖的竹竿,另一个黝黑的少年手拿着牛角弓,正搭着箭瞄准。
“打劫?”呼秋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于是他站在那里没动。过了半响,那大个儿还没后文,呼秋有些替他们着急了,问:“你们打劫?怎么没下文?”
大个儿似乎也被问糊涂了,转过头问那射箭的黑小子:“山鸡,下文是啥?我娘看郎中的钱怎么抢?”射箭的小子仍然睁只眼闭只眼瞄准,对呼秋说:“你们把箱子放下!”呼秋也觉得拎着两个箱子有些累,于是放下,问:“你们真是打劫?”
大个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娘病了,我只要看郎中的钱。”大个儿走上前,用那两米长的棍子就要挑起箱子。呼秋眼珠子一转,想出了一个点子。“乔丹……噢,不,大个子,我们就是郎中呢!你家有白米饭没?有白米饭的话我们就去给你娘治病!”说完,手一伸,就要去挡住大个子的棍子。
“嗖”的一声,一箭袭来。呼秋手腕一转,两根手指将箭杆捏住。同时,另一只手握住了木棍。大个子手劲不小,棍子往前一顶,两人角力,木棍被顶得弓起。呼秋暗劲一收一放,大个子就被带翻在地上。射箭的山鸡反应很快,将弓箭一扔,从怀中掏出一把菜刀就朝呼秋砍来。呼秋用劲将箭尖掐断,手一挥,山鸡膝盖被断箭射中,也翻在地上。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几个小子居然敢打劫?!”呼秋背着手,感觉自己形象有些拉风,继续训导:“打劫也就罢了,但你们也太不专业了吧!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你们知道打劫的开头语吗?最起码你们得先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啊!’……”
后面三个半大小孩看见平时勇猛的大强和更勇猛的山鸡都被一下子打翻了,手拿着竹竿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冲。呼秋又对地上的大个子问:“乔丹,你家有白米饭没?”大个子说:“刚收的新谷,有白米饭。”
“走,去你们家吃白米饭去!刚才就说了,我们有郎中!我傍边这个傻妞就是大郎中!”既然打不过,山鸡和大强也只好带着两位往家里走。既然是郎中,大强也是恭敬,用木棍将呼秋的两个箱子挑起,大步流星在前面带路。
家里有帮手,钓鱼的二大爷就能对付这个嬉皮笑脸,头发怪异的小子。小头目山鸡想着,心情也畅快了些。山鸡又问:“你刚才说的‘留下买路钱’是什么?”呼秋很无语:“你们不是打劫嘛?这都不知道?算了,改天我来给你们示范一下,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打劫。对了,你们打劫,官府不抓嘛?……”
口似连珠,那帮山中少年根本来不及回答。呼秋又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面色凝重问道:“如今是什么年月?你们皇帝叫什么?”山鸡听了,鄙夷地往了呼秋一眼,飘来:“今年是崇祯十三年!”呼秋的心这次真的沉了……
山下即是人家。关隘处往下走了约半个小时,一个小村落就出现在呼秋眼前。百来户人家聚居在一起,整个村子如同一个小城堡,丈余高的土墙将这些人家团团围住。呼秋心想:崇祯十三年那可是明末乱世,不到五年满清人就要占领北京城,崇祯就要吊死在树上。乱世乡民,围墙自保倒也是常情。走进围墙,呼秋就闻到一股熟悉的烟火味。这是炊烟的味道,柴火饭的香气永远牵住游子的心。
“小兔崽子!你又把菜刀偷哪里去了!你还吃不吃饭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拿着一根柴火棍就朝山鸡冲过来,一手就揪住了山鸡的耳朵。身着蓝布土衣,围襟长裙,蓬头垢面,但双颊凹陷。一看服饰,知道这绝对不是现代人的打扮。山鸡讪讪地从怀中将菜刀交出。这也难怪,“武器”太少,除了自制的弓箭棍棒外,能偷的利器就只有家中的“菜刀”了。
见到有生人,村妇停下手,目光扫了呼秋几下,然后盯在随缘身上。“渍渍,这姑娘身段倒是不错。你们几个兔崽子劫回来的?”一边说着,一边绕着随缘评价:“屁股小了点,不好生养啊。”
百来户人家住在这个村堡里,这时已有不少人围了过来。呼秋眼尖,发现堡中土楼墙垛里寒光闪闪,定是弓箭瞄准了他们。看来这村堡就是一个土匪窝啊,呼秋暗道不妙。
“他们是给俺娘治病的郎中。”那个叫大强的大个儿人老实说。山鸡也接口,不好意思提他们被打翻在地,解释说:“他们说是郎中,我们就请来给大娘看病。”那村妇一敲山鸡脑袋,大嗓门道:“一群傻小子!哪有这么年轻的郎中。这少年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公子哥。十有八九就是带着哪家的小姐私奔呢……”
不得不说,女人的天性就是八卦和联想,呼秋很佩服这位村妇的想象力。“你们真是郎中吗?我娘的病你们能看好吧?”人群之中走出一位小村姑,大约十四五岁,清瘦的脸庞使得一双大眼睛明亮得如同深渊清水。可能是刚刚在烧火做饭,额头上还有几道漆黑的炭灰印。“阿妹,他们说能治好娘的病。他们不要钱,只要吃白米饭。”大强走过去说。
“我不是郎中。”被这么人围观,呼秋有些不好意思,指着随缘说:“她是我表妹,她是郎中。但她不会说话。”一听到“表妹”这个词,山鸡母亲更是来劲。“我说他们是私奔吧,没错的。戏文里面公子哥都是带着表妹私奔……”呼秋很无语,这种事情怎么能解释得清楚。表妹这个词的暧昧指数,和几百年之后的女同学差不多,几乎就是女朋友的代名词。
“二爷来了!”围观村民突然一阵骚动,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看来有大人物要登场了。
“陈家堡不进生人,两位后生从哪里来?”陈二爷今年五十有三,一袭黑衣,双目如鹰,右脸上一道二寸长的刀疤让人望而生畏。
“我们从山那边来,土匪作乱,杀了好多人,我和表妹逃过来的。”信口胡诌正是呼秋所长。看着陈二爷疑惑着望着随缘戴的黑纱面罩,呼秋又赶忙说:“我表妹染了怪病,面部生疮流脓见不得人,所以带着面纱……”话音未落,陈二爷欺身上前,右手摘向面纱……呼秋这次没动,暗道:我可是提醒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