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他,不能让刺客逃了”,游子大喊着。从身手看,这个刺客很可能是女巫,她的真实身份就是“可汗夫人”。
游子心里清楚,如果今天再让她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抓住她。这可是魏军和游子的心头大患啊。
可看着后背插着短刀的拓跋焘,游子又实在不忍扔下他。背后这一刀又准又狠,很致命。耽误久了,自己的天地一阴指能不能救活他,自己还真没把握。
先救人还是先杀人?游子心里左右为难!算了,还是先救拓跋焘吧。不救活陛下,云中城就会大乱,魏军就会大内讧。
可就在游子已经放弃了的时候,门口却风云突变,门侧的暗影中挥出一柄长剑,如同一道电光灿然一闪,从正要出门的刺客头上一劈而过,接着,光华又戛然隐去。
“好快的剑法!”游子没能看仔细,但心头却是一喜。不光他,就连紧跟在刺客背后的步六狐都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前面刺客身影一僵,停在了原地。
步六狐愣愣看着,又过了一瞬,刺客的头颅慢慢一歪,“轱辘”一下滚落到地上。同时,两股黑血从颈子上高高喷了出去。
剑光过后,刺客已经被斩首了。但剑法太快,脖子断了都没来得及倒下。
“啊?你?你怎么杀人?”步六狐惊叫一声,轮刀就剁向前面门侧的黑影。那人轻轻一移步,闪出来,挡住了步六狐的道路。
借着烛光,游子看清楚了,挥剑将刺客斩首的正是斛律齐。他手里提着的,正是倚天剑。
“住手!步六狐,你要为刺客报仇吗?”游子大喊了一声:“你好大胆!”
步六狐一愣,第二刀凝在那里,再无法砍出。他低头一看,刺客的身体软软地搭在门槛上,一半在里一半在外,首级已经滚落到了大厅外面。
背上遗落着被斩断的一片长发,还有赤着的脚丫,脚腕上精致的黄金小铃铛,都分明地摆在那里。毫无疑问,倒下的正是那个美艳的女巫。
斛律齐看着死去了的女巫,眼里满是仇恨,嘴角却露出了欣慰的一丝笑意。
步六狐愤愤地一回头:“什么刺客?明明是崔浩和你派人刺杀陛下。如今,你又派人杀了刺客灭口。是你在谋反!”他转身向着大厅里的鲜卑武将们一挥手:“弟兄们,哪个愿意杀汉狗,替陛下报仇的,就跟我走!”
“杀汉狗,替陛下报仇!”大厅里的武将“呼隆”一下走了一大半,乱哄哄地跟着步六狐走了出去。
“你们血口喷人……”看到这样的形势,崔浩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心里最清楚,依仗拓跋焘的信任,他一贯严刑苛罚,平日里得罪的鲜卑将军太多。现在,少年天子忽然死了!
崔浩猛然发现,面对军刀、铁骑自己其实毫无还手之力,只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一贯的“崔浩式”从容和冷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下,唯一能救他的,恐怕就是这个手握重兵,在魏军中声名显赫的花木兰将军了。
崔浩走近一步,脸色苍白看着游子,搓着两手说:“花将军,花将军,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陛下刚死,步六狐他们……谋反,要来杀咱们。这可怎么办啊?我……我……就靠你了。花将军救命!将军救命!”两腿打颤着,说到最后,崔浩只能喊出“救命!”了。
“不怕,有我在,没人能动你一根毫毛”,游子看了他一眼,又说:“崔大人,你快把女巫尸体处理了,小心有毒!”
然后,他俯身抱起拓跋焘的身体,对中军官大吼一声:“带路,去寝帐!不让任何人进来,我要给陛下治伤。”
“什么?治伤?”崔浩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回头一看,几位汉人将军也是面面相觑,半信半疑。大家都看到了,拓跋焘身子都已经僵了。
处理了杂事,崔浩他们几个人也来到寝帐外,侍立在门口,轻声议论着。
斛律齐门口戒备着,腰间挎着倚天剑,一言不发,低着头,双手交叉在胸前,静静站着。
过了好久,里面忽然传出一声叫喊:“贼婆娘,害我好苦!”
崔浩在外面吓了一跳:“什么?贼婆娘?明明是只有花将军在里面啊。是花将军在骂吗,他骂谁呢?”崔浩再也忍不住了,他轻轻一推门,走进了寝帐。
在牛油烛的照耀下,拓跋焘盘膝坐在羊皮褥子上,上身赤着,露出虎彪彪的一身腱子肉。游子在他身后蹲坐着,正在用力在他背上推拿着。
崔浩觉得自己头发根“唰”一下,全都直了!难道见了鬼?刚才拓跋焘明明被一刀刺透后心,栽倒在地,绝气身亡了啊。怎么又活生生坐在这里,能说能笑了。刚才又是诈死?可看着不像啊!崔浩心里七上八下,乱作一团。
一眼看到崔浩进来,拓跋焘微微睁了一下眼,笑着示意他坐下。接着对游子说:“花将军,寡人觉得背上不太疼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被女巫刺中了吗?”
崔浩也向前紧走两步:“陛下,您……没事吧?”停了一下,他忍不住又问:“您的伤……都好了?”
游子在他身后淡淡地说:“幸亏陛下穿了软甲,要不然,今晚就丧在刺客刀下了。”
拓跋焘龇牙咧嘴地说:“软甲?寡人记不得了。就是背上好疼。”
“陛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他这一连串的“谢天谢地”说出来,不光是有对拓跋焘的忠诚,更有对自己前途命运的牵挂。这一下,崔浩觉得心里万斤的石头落了地。自己被步六狐要了一半的小命,又回来了。
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崔浩脸上又升起了一层阴鸷。他顾不得理会什么软甲不软甲,凑过去说:“陛下!大事不好,步六狐要谋反了!”
“步六狐这个狗奴才!”拓跋焘“腾”地从地上站起来:“寡人受了点伤,他就敢谋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陛下!不要急。只要您龙体康健,没有人会跟着他去造反。您再等一下,我把伤口包好。”游子微笑地说:“崔大人,这下你放心了。要不,还是在外面稍等片刻吧。”
“好!好!太好了!陛下醒了!陛下醒了!”崔浩高兴地在原地转了一个磨磨,然后迈步出去,边走边说:“我让他们准备马匹盔甲,一会陛下去看看,到底谁敢谋反!把他们全杀了!”说完了,小跑着颠了出去。
等拓跋焘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又是威风凛凛一条大汉了。只是,脸色还有些发白。换掉了刚才那身满是血污的衣服,披着一件新的羊皮袍子。
一走出寝帐,他朝着侍立的众人看了一眼,暖暖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去。大家都觉得心头一暖,每个人的信心和力量又回来了。
“走!跟寡人去看看,到底哪个狗奴敢谋反!”说完,拓跋焘也不穿盔甲,抓过一把腰刀系上,大步走到外面,飞身上了马。大家也赶紧跟在后面上了马。
刚走出大营,拓跋焘的眉头就拧在了一起。云中城全乱了套了。到处是军兵们骑着马在烧杀抢掠,叫骂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拓跋焘骑在马上,侧耳听了半晌,冷冰冰地说:“城东城南城西都乱了,就数步六狐大营那边最乱,只有花将军的城南还安安静静。”他回头对崔浩一摆手:“走!跟寡人去步六狐营里看看!”
“陛下,留步!”崔浩伸手拉住拓跋焘的马缰,他看到这样的纷乱场面,又有些不安了:“陛下,城里乱成一团,陛下不要急着露面,还是先去花将军营中躲一躲,看看形势再说吧。”
“什么混账话!寡人怎能看着将士们内讧,自己躲起来保命?”说完,拓跋焘看了游子一眼:“再说了,寡人不信,军中有哪个人见了寡人,还敢不下马投降?”说完,“啾”地一催马,领先冲向步六狐的大营。
不出他所料,所到之处,见了威风凛凛的拓跋焘,所有的魏军都放下刀枪,下马跪拜了。
刚才,步六狐派人四处散步谣言说,拓跋焘被花木兰和崔浩等汉臣联手害死了。自己要起兵杀汉臣,为陛下报仇。
魏军将士们听到拓跋焘被害,群情激奋,这才冲出营来。这时,大家亲眼看到拓跋焘骑马走来,才恍然大悟,知道中了诡计,自然就跪拜请罪,各自回营了。
一路走来,那些受了蛊惑的士兵纷纷放下武器,回到了拓跋焘身后。当拓跋焘见到步六狐的时候,他身边只剩下了寥寥几个死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