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的时候,在众将举杯欢宴的喧闹声中,游子一个人悄悄走出大厅。
一名拓跋焘的中军官陪着游子,带着拓跋焘的令旗等在门口。两人悄悄上马,碎步出了中军辕门。远远一望,游子看到苏福通和斛律齐带着50名铁骑在那里等候着。人马汇齐,一路无话,打马来到步六狐的大营前。
中军官举着拓跋焘的令旗上前:“陛下有旨到,请步六狐将军出来接旨。”
营门一阵慌乱,守门的赶紧进去通禀。
趁着这空子,游子把倚天剑解下来递给斛律齐,轻声说:“这一战你先用,报了仇再给我。”斛律齐楞了一下,伸手接过,自我解嘲地说:“其实,花将军的身手,不用此剑也能杀死可汗夫人,我就不行了。”游子淡然一笑,没作声。
过了一会,一个盔歪甲斜的值夜头目骑着马跑出来。看到拓跋焘的令旗,也看到了旁边的游子,连忙翻身下马,扑通跪倒:“禀将军,步六狐将军去中军议事,还未回来。”
游子在旁冷眼一看,竟然这个头目骑的马连鞍韂都没有,竟然是裸骑着跑来的。心里不由对步六狐又多了一分蔑视:“早就听说他军纪松散,果然是如此。养兵千日,练兵千日。虽然不是柔然围城的危机关头,但游子的骁骑军却没有半点松懈。平日里,不论多忙多累,每晚他也要亲自查营。”
“什么?不在营中?陛下早就议事完毕了,花将军也早就回去了。这是陛下传旨,让我找他们两位将军去商议要事。步六狐将军怎么不在营中。我们进去中军等吧,你们快些派人去四处找找。”中军回头对游子说:“花将军,外面风大,我们进去等吧。”说完,不由分说就带着人马向中军帐走去。
苏福通在马匹上拍了一掌,跟上游子悄声说:“花将军,还是您治军严谨啊。在咱们骁骑军大营,没有您的将令,谁都不能擅闯中军啊。”游子微笑不语。苏福通接着说:“刚才那小子,还是今天当值的呢,竟也满嘴酒气,盔歪甲斜。”
斜眼看了游子一眼,才喏喏说:“花将军,什么时候也让我们过两天这样的好日子吧。”
“呸!你小子,又胡说八道了……”游子刚要斥责他。
“末将明白,末将明白。花将军说过多次,平时多流汗,打仗少死人。我这里是给您玩笑了。”苏福通咧嘴傻笑。
“小心!准备好袖箭,看我眼色行事。”游子一挥手,身上杀气大盛。
“啊?来真的?太好了。我早些收拾步六狐这个王八蛋,整天就知道牛皮哄哄的。”苏福通轻轻打个手势,后面的50多人都纷纷把袖箭上了弦。这些人都是骁骑军中选了又选的精锐铁骑,个个飞刀袖箭样样精通,虽然没有游子那样的神乎其神,但也算得上一流高手。
听了斛律齐对可汗夫人的介绍,游子越来越怀疑她就是上次和自己交手的“镰仓三煞”。记得当时她们刀法精熟,三人配合默契,如同一个剑阵,很难取胜。自己取胜,完全是靠了袖箭。
今天来抓女巫,游子还是这办法,袖箭伺候!
袖箭本来是魏军马上厮杀的杀手锏,没成想在游子和“镰仓三煞”的一对三决斗中也见到了奇效。想得见,在昏暗的月光下,这种无需举手抬脚就能无影无踪射出来的冷箭,神仙都难防。当时,游子六箭出去,射倒了两个,只跑了一个。
这两天,游子还在琢磨,那晚上跑掉的一个,很可能是今天要抓的可汗夫人,也就是艳美女巫。
根据崔浩的耳目,女巫就住在中军帐里,从不出来。游子轻轻一挥手,50名铁骑散开,悄悄把中军帐围上了。
当值的头目一看不对,刚想说话,苏福通的马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那人一看这架势,立刻脖子一缩,不再吭气。两脚在马镫里哆哆嗦嗦抖着。
游子下马,悄悄走近去。他微微在帐前顿了一下,通灵指和倚天刀却没有一丝动静。
“难道崔浩和自己搞错了?”游子慢慢拔出倚天刀,刀尖一挑账门帘子,望进去,里面烛火通明,却空空荡荡。
“真没人!”苏福通嘟囔了一句。
游子向帐顶抬头一看,也是没人隐藏。但他随即发现,有一块帐顶似乎是挖开了一个洞,用羊皮盖着。游子一下心中豁然:“女巫就是住在这里,她从不出门,是因为她一向走帐顶。看来她轻功不错,自己要加倍小心。”
在账里转了一圈,只有一件白狐皮大衣,还有一些步六狐的刀剑。别的也没发现什么。游子一挥手,示意撤兵。
苏福通伸过脖子问:“花将军,末将有一计。不如,我们在这里埋伏,等着女巫回来,岂不是正好瓮中捉鳖。”说着,满脸都是得意之色。
“埋伏个屁!”游子真是觉得无语了,这个苏福通真是个榆木疙瘩。教了这么多次,一点长进没有。和斛律齐比,真是天壤之别了。想起斛律齐,女将军不由得脸上一红。
“为什么不能埋伏?”苏福通不服气,不明白自己好容易想出的妙计,为什么不行。
“我们外面50多人马大摇大摆站着,你觉得她会傻到再进来,等着让你瓮中捉鳖?”游子都快气乐了。
“哦!还真是的!”苏福通用手掌在额头重重拍了一下:“那我们怎办呢?”
“等也没用,先回去交令吧,改天再找机会”,游子出帐飞身上马,转头对木然站立的值夜头领说:“步六狐将军既然不在帐中,我们就先去拜见陛下了,你让他回来了也去陛下那里。”
说完,带着一行人走出营帐。
回到拓跋焘的中军,下马让苏福通和斛律齐他们在外面侯旨,自己向里走。
刚到门口,游子忽觉手指一阵急切的跳动:“这是怎么回事?”他轻轻走进大厅。一眼望去,拓跋焘的座位空着。
游子喊过一个酒席前的中军,问他陛下去了哪里。那人回禀:“陛下,刚才去后面更衣了。不过,半天也没出来。”
游子心中一紧,“糟糕!如果女巫来这里行刺,恐怕没人能对付她。”他正要追进后堂看看。忽然迎面飞奔过来一个高大的黑影,直直地冲进来。游子心中一紧:“谁?竟敢在中军帐乱闯?”右手不由得握住了剑柄。
黑影又冲近了一步,借着大厅里闪动的灯光,游子骇然发现,这黑影竟是——拓跋焘。更让人骇然的是,他身后好像还跟着一个影子。尽管拓跋焘奔跑得疾如烈马,可身后的影子还是飘飘忽忽追近了。
游子的通灵拇指剧烈跳动着,他抢步迎着拓跋焘一冲,右手“嗖”地一声拔剑出鞘。
就在同时,拓跋焘“哎呀”一声,身子一顿,手脚和身子向后一蜷。脚下一软,“扑通”一头栽倒在大厅。在他后背上,深深插着一把短剑,剑刃已经全没进了肉里。
游子目眦欲裂,再看拓跋焘背后的黑影形如鬼魅,已经向后倒退着要飘出去。“还想跑!”游子怒火冲冲,一抬手,天地一阳指含怒发出。
这个时候的游子,天地一阳指运用完全自如。一指发出,无影无形,就像一股如水似气的热流一样,当胸激向那个杀手。
这个杀手显然对游子颇有忌惮,远远看见他一抬手,就已知道不妙。但他身在空中,毫无借力的地方,只能奋力向旁边一扭腰。电光火石间,游子的一阳指已经到了。指风像一支无形的弓箭透胸而过,杀手虽是避开了要害,可鲜血还是从胸前簌簌流出。
刚才还华丽飘逸的身姿陡然一沉,僵硬地重重坠落到地上,一动不动了。
游子顾不上再去看杀手,俯身抱起拓跋焘的脑袋,大声喊着:“陛下,陛下!”
但刚才的短剑正中他的后心,拓跋脸色苍白,已经气绝了。
大厅里的一干众将也放下了酒杯,从旁边陆续围上来,嘴里呼唤着:“陛下,陛下!”
就在这时,游子觉得地上的杀手忽地动了一下,接着一跺脚,跳起来就跑。游子抬起手来,就要用袖箭射他。
忽然,步六狐从一侧冲过来,不当不正地挡在游子面前,口中大吼:“还敢跑,还敢跑?”一手拽出马刀,迈着方步跟着刺客冲出大厅。
游子一手抱着拓跋焘,一手举着袖箭,却被步六狐挡着无法下手,眼睁睁刺客踉踉跄跄逃出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