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辛妆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辛妆浑身都是伤,伤得最深的是肩膀,被两个铁钩穿过了挂在墙上,脸上有明显的刀痕,嘴唇干裂得厉害,上面还有干了的黑色的血迹。身上的伤口有些已经溃烂了,散发着恶臭。甚至都不敢想象这些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莫原把她安置在默汐阁,一时之间,默汐阁聚满了太医。先是一些宫女为辛妆脱去血迹斑斑的衣服,因着血迹的干结,衣服粘着伤口,像是要把辛妆的皮也扯下来。衣服脱下来后,宫女们也出了一身汗,接着帮她擦拭身体,沾了盐水的热水擦到伤口上,原本已经昏迷不醒的辛妆也皱紧了眉头,额上布满了冷汗。
捧进去的清水出来时都是血水,,就连捧出来的最后一盆也是如此。
简单地清理了血迹后,换上新的衣服,才能让太医诊脉。
“肩膀上的伤可能会留有恶疾,其它的没有伤及要害,是皮外伤,上些药就好。这些日子可要躺在床上好好休养了。”幸好这些太医中有女的,上药的时候方便了不少。那位女太医帮辛妆上完药之后这么说。
“那她怎么还没醒”莫原看着辛妆,忧愁着。
“受此折磨,消耗了她大量的体力,已经不止身体上的,精神上也许也受到了伤害。她需要好好休息,元气回来了,自然也就醒了。”女太医为辛妆盖好被子,俯了俯身。
莫原道了声谢便让她离开了,其他太医也相继离开。
莫原坐在床边,抬手为辛妆理了理头发。
朕说过,你很坚强,希望这次你能熬过去。
眼里是柔情,吩咐下去让人照顾好辛妆后,回了御书房,暗卫来报。
“主子,是王家的人所为。”
莫原没有抬头,只是让暗卫退下。
仅仅折磨着辛妆,却不取她性命,像是在挑衅朕的权威,王美人,你越界了。
“夫人怎么有兴致来妹妹这里”王美人轻笑。
至上次见她,肚子又大了些,皇上应是很期待她的这个孩子的出世,可惜他的母亲做尽了傻事。
“宫里所有人都知道,辛妆来了你这里后,就没有出去过,如今辛妆出了事,皇上很快就会查到你这儿,你还在悠然自若地喝茶?!”秦夫人说着,眼睛瞪得通红。
“皇上对辛妆的好,不是夫人让人传到妹妹耳中的吗?夫人不敢做的事儿,妹妹愿意成为这把刀,去替你杀人。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夫人这么说,好像让妹妹心寒了。”王美人还一副委屈了的模样。
“是你给了皇上与她亲近的机会。”秦夫人怒吼了一声,又迅速冷静下来,“趁皇上还没来向你问罪,你先到皇上面前认错吧!你怀有身孕,皇上念旧情还会网开一面,为了你,也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话还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夫人还真是博爱,你若有孩子,一定很是出色。妹妹就不送夫人了,还请夫人原谅。”王美人自顾自地走进了房间。
秦夫人也没有生气,只是失望透顶。转身离开。
秦夫人去了御书房,不出意料的莫原谁也不见,秦夫人跪在了门前。
“夫人,您回去吧!皇上正在气头上。”门外的太监劝说着。
“公公,我不胡闹,也不给你添麻烦,我只说几句话,如果皇上还是不见,我便离开。”秦夫人挺直腰板,淡淡地开口。太监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退到一旁也跪了下来。
“皇上”,秦夫人再开口,便是弯腰磕头一下,太监也听到那声的沉重,头却没有再抬起来,“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昔日国家濒临失守,臣妾不能为皇上做些什么,让皇上做了薄情之人,将汐妃送往楚国,受尽相思之苦。如今辛妆遇害,臣妾依旧不能为皇上做些什么,只求皇上能让臣妾与您分忧。”说着,秦夫人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御书房并没有动静,而秦夫人也依旧跪着没有抬头。
御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莫原走了出来,看着跪在地上的秦夫人,上前去将她扶起。
“这件事,朕会亲自处理,夫人请回吧!”莫原赶在秦夫人说话之前,打断了她接下来的所有话,“夫人的心意,朕领了。”
语毕让太监送她回宫。
“皇上,臣妾不插手这件事,只求皇上待这件事处理完后,来一趟臣妾的住处。”秦夫人行告退礼,只得叹息一声。
王美人,我言尽于此,你若被惩罚,也是我的过错。
秦湘,你一直都是这样温文雅尔的女人,即使你这些年因为没有朕的子嗣而越发憎恨后宫的女人。却从未想过要动手。你的心很善良,你做不到借别人的手去杀人,而把话传到她的耳中,怕是想让自己也受一点牵连吧!朕做不到一辈子去爱你,也做不到保护你一辈子,可朕,会为你挡去血腥,呵护着你的善良。
“给王美人一次机会,去要她的答案”莫原向暗卫下令。
凡言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个上午后,醒了过来,瞧见身旁搂着自己的汐悠,心里不知有何感受,脖子很疼,嗓子也很疼。她巴巴地看着汐悠,许是感受到凡言的视线,汐悠也醒了过来。
“怎么了吗?”汐悠换了个姿势把凡言靠在自己怀里。
“我是怎么了吗?我都忘了。”凡言沙哑着声音说。
“听着,凡言,你若想要孩子,就得乖乖听岑太医的话把身子养好,你得给自己希望,知道吗?”汐悠轻声细语地说,怕又吓着了她。
见她点了点头,然后才起身倒了一杯水给她喝,她喝得很小心,靠在汐悠怀里软绵绵的,让人看了都心疼。
门外,站着的是楚楚,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个人,便离开了。
“你说,凡言惹人喜欢吗?”楚楚望着前方,双目空洞地问着,不知是在问谁,“那么单纯,那么柔弱,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吧!”眼眶变得红红的,“而且她,又长得那么像汐娅”眼里流出来泪水。
一段路明明已经走过了那么多次,可偏偏这次走得异常-沉重,这段路也变得异常遥远。
“好点儿了吗?”汐悠见她推开了水杯,便问到。
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好像这样的动作也很吃力。
“孤不强迫你,可你得试着去接受孤,孤也试着去爱你,我们都给对方一个机会,好吗?”汐悠搂紧了凡言,凑到她耳边说。
也不知凡言有没有听到,因为她的身体又软了下去,等汐悠再看她时,她又睡了过去。
这让汐悠担心不已。
虽然岑太医说了你的脉搏相较之前稳定了不少,可是你现在的状况,一点儿也不让孤放心。
手附上她的脉搏,也不需要仔细去感受也能探到她的脉搏,汐悠才放下了她的手。
也不让凡言回溪雅殿了,直接让她住进了偏殿,这样他也能随时照顾她,随时看着她。
汐悠吩咐了灵芳进殿照顾凡言,便去处理政务了。
直至晚间,岑太医来过一次。凡言都没有醒,灵芳眼睛红红的,等着岑太医的话,不敢问,怕自己一出口就会掉眼泪。
“虽然娘娘的脉搏稳定了不少,可一直这样睡下去也不是好事,迟早会耗光她的元气。”岑太医说着,让人去来笔墨纸,写下了一些药材。
“你按照这张纸上写的去抓药,接下来的每天,娘娘都要用这些药材浸浴,早晚都要。”把纸交给了灵芳,接着又取出针包,挑出一根细长的针刺入凡言的人中,可是她没有反应。抽出之后,用另一根针刺入她的食指上,才见她动了一下,“每次都得浸上一个时辰,但是,只能浸上一个时辰,时间得把握地刚刚好,毕竟是以毒攻毒的方式,少了时间发挥不了药效,多了时间,毒性会遗留在娘娘体内,到时候,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娘娘现在的身体很差,很容易昏睡过去,千万别听她的话让她自己留在浴池里浸泡,就算是偷偷地也要盯死她,一到时间,就立刻让她离开浴池,你可得好好记清楚了。”正当灵芳以为岑太医已经说完了要跑去抓药时,岑太医又开了口。
“娘娘若是醒了,你扶着她到外面走走,特别是早上的时候,可不能总让她睡在床上。”岑太医收起了针包。
“谢过老先生了”灵芳的声音闷闷的,岑太医点了点头,吩咐完就离开了。
灵芳跪在床边候着凡言醒来,没等到她醒来,倒等到了汐悠回来。
“皇上”灵芳行了礼。
汐悠摆了摆手,“岑太医来过,说了什么?”坐在床上,撩了撩凡言的头发。
灵芳把岑太医的原话说了出来。
“那你去抓药吧,这里有孤”汐悠看着凡言说。
灵芳退了下去,赶去药房抓药。
灵芳刚走,凡言就醒了。
像是在逐渐耗费我的身体,不想睡,可是醒不过来。睡得我骨头都散架了,整个人好累,好累。醒过来后,又力不从心,使不上劲儿。人之将死,便是如此辛苦吗?睁开眼都需要耗光我所有的体力。
“言儿,你醒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劳累的笑脸。
许是国务繁忙,我又给他添了麻烦。
凡言抬手抓住汐悠的衣服借着他的力气坐起来,汐悠扶着她,见她坐起来都在喘气。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怕她一不小心又倒了回去。
“什么时辰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开口问。
“已经戌时了”汐悠好笑地说。
“我想出去走走,”凡言不确定地看了看汐悠,低下了头,“可以吗?”声音微不可闻。
汐悠没有回答她,可眼里藏着宠溺,为她披上披风,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抱,她便腾空而起。她双手搂着汐悠的脖子,缩在他怀里。听到汐悠的一声轻笑。
抱着她出偏殿,今夜正月当空,月色美得让人心醉。
凡言在汐悠怀里感到昏昏沉沉,眼睛闭了闭,又费力睁开,“皇上,您放我下来吧!”落音也显得没了力气,若不是之前知道岑太医的吩咐,汐悠定是会说让她睡了的。
汐悠轻轻放下了她,可还是搂着她的腰身,怕她站不稳。事实证明,汐悠的担心是正确的,凡言的脚刚着地就往前倒,一天都没有下过床,一时之间也不适应了站起来。如果是其他人还好说,可偏偏凡言身子这般差。
真害怕有那么一天,连路都不会走了。
站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过来,才开始一步一步地走,活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家。
明明都是一座牢笼,可来到这里后,好像有一只脚踏进了棺材,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儿,多得我都快承受不了了。天气明明已经开始回暖了,可我还是觉得冷,像突然掉进冰窖一样冷。
才走了不到一刻钟,凡言已经面色苍白,不停的喘着气,汐悠一边帮她顺着气,一边担心着她突然倒下,搂着她的手也紧了紧。
一路走来,我发现这里除了本身在此巡逻守护的侍卫,还多了不少人,有侍卫,有太医。这些多了的人都统一在偏殿徘徊。像是软禁了我。
“怎么抖得那么厉害”握住了凡言的手,冰冷得像是在摸着一块冰。脱下了自己的披风裹在她身上。
“没事,我来皇宫这么久都没能好好看过这里的风景呢!”凡言轻笑,连笑都那么让人心疼。她握住了他的手往前走。没留意汐悠笑得开心。
不知道,如果回到了现代,这里会是哪里的遗址,若是有机会回到现代,我再也不回去姐姐身边了。她有姐夫照顾,而姐夫又容不下我,趁着有时间,我去这些旧地重游好了。
正在沉思中的凡言,听到汐悠“咦?”了一声。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往汐悠的脸上看。
“呵”
汐悠咧嘴笑了一声,抬起她的下巴。
“与你相处久了,也渐渐觉得,你和汐娅一点也不像似。你比汐娅更能吸引我”汐悠没给凡言反应的机会,将她搂至自己跟前,低头吻着了她,那种揉进骨头里的深吻。
凡言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回应了他,倒是让汐悠惊讶了,不过随即被偌大的喜悦感占去。
放开她时,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红晕,让原本病态的凡言有了些许的生气。
“比起岑太医的药还管用”看着很开心,像是小孩得到了糖果。
“你要是能带我出宫玩,也许我就好了”而我高兴的,大概是,他吻我的时候没有把我当成汐娅。
“你能站稳了,可以自己走了,我就带你出去”汐悠看着她的笑容痴了。
轻推开汐悠,往前走了一步,展开自己的双臂,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君无戏言”放下手,回头,晚风吹过她的发丝,拂过她的衣裳。月色照耀到她的身上,与汐悠对视着,像是皇宫里最美的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