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唇角动了动,眼中眸光闪烁,却又瞬间恢复平静,默默立在屋角,目光看向别处。姚远目光亦是一闪,轻声叫了声兀蒙,却什么也没再说了。金兀蒙朝姚远笑笑,只道:“爹,我试试才放心。”
姚远只是看着他,目光带着一丝长者的关爱,淡淡别开话题,“若儿习治国之道,这阵子可还有进步?”虽以前金兀蒙也向他说起姚若参与政务之事,但她毕竟一个不到19岁的女子,姚远担心也是极正常的。
金兀蒙想起今日之事,不禁扬起笑容,跟姚远细细谈起来,正说到一半,只见姚远忽低呼一声,面色如纸,侍立一旁的太医朝无影道:“去外间拿药。”手中夹起数只银针立在榻边。
疼痛初发,姚若极力忍着,冷汗涔涔而下,喝下一大碗药汁,金兀蒙接空碗接过,扯开姚远上衣,太医扶姚远坐直,指间数只银针自肩颈、耳后、头顶、手腕迅速刺下。
姚远微松了紧皱的双眉,闭上双眼稳住波动的情绪,只觉血液狂涌,几股气息在体内蠢蠢欲动,呼之欲出,心脏似要裂开一般。深呼吸几次,疼痛竟减了大半,不由面色又好了许多,复睁开双眼。
金兀蒙微皱了眉,注视着姚远面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当看到他痛苦渐去的样子,似舒了口气,坐在姚远身后,无影眸光一闪而静,看着金兀蒙提气运功,微皱了眉。
金兀蒙手指如电,迅速点了姚远几处大穴,右掌提气击在姚远右肩,插在右侧的银针猛得直直跳出,右掌离肩,不待收回,左掌又击,左侧银针迸起,姚远复皱了眉头,紧抿双唇,只觉背中血管膨胀欲裂,似能听到血液涌动的声音,体内似有针锋游走,沿后背缓缓而上。
金兀蒙面色微白,一额热汗顺脖颈而下,右手并指击在姚远背心,左手亦并指搭上右腕,运力沿背心缓缓而上,手指所到之处,一小截粗大的血管蓦然凸出,逼至肩心下方一寸,只听金兀蒙低喝一声,左手猛一推,耳后、头顶上所有银针一齐迸出,一丝微不可见的血线自肩心破肤而出,金兀蒙右手两指一夹,指间已多了一物,细如发丝,微带金色。
无影递过一只小盒打开,雪白的丝巾上隐有金光闪过,金兀蒙将金针插入丝巾中,缓缓下了床榻,坐在长椅中闭目调息。
太医微理姚远上衣,将备好的顺通血气的药汁捧了过去,姚远接过喝下,只觉疼痛顿去,手足轻盈,竟似没事一般,不由心中称奇。片刻,睡意袭来,姚远倚在榻上睡了过去,无影扶姚远躺好。
转身只见金兀蒙呼吸一滞,面色瞬间白得似纸,双唇青紫,睁开的眸中一片痛苦之色,金兀蒙颤抖着取出药迅速咽了下去。无影将金兀蒙连人带椅搬去了外间,太医提着药箱带上房门,紧随无影而出,已是一头薄汗。
房门隔去外间的酷热,一时寂静无声,卧房中只闻姚远平稳的呼吸声。片刻,进入卧房的暗门打开了。
外间生了四个火盆,红色的火苗在盆中跳跃着,金兀蒙躺在椅中裹着厚厚的皮裘,火盆放在他四周,高高扬起的火焰已令无影湿透了衣衫,汗水淌了一脸,顺着脸颊滴落,但他仍一动不动立在金兀蒙身侧,细细拭去金兀蒙脸上的冷汗。他触到金兀蒙的肌肤,冰凉一片似身处千年寒冰之中。
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泛白的双手,他不禁心中暗叹,这是何苦,为了王后,王上连性命都不要了!
眼光一闪,忽然冰凉一片,杀意顿起,太医汗如雨下正在烛火上烤着银针消毒,还未看清无影的身形,他已推开房门,生生止住正欲掠出去的脚步,怔怔立在门口,眼中有一丝震惊。
太医转身,一个白衣垂发的女子立在门口,眼中隐有泪光看着躺在椅中的金兀蒙。正欲行礼,女子朝他挥手,他住了声躬身离开,无影亦无声退了出去,她扯过无影手中丝绢轻声而入。
炙热的气浪烤得姚若双颊生疼,汗水片刻已湿透全身,她立在金兀蒙身侧,热浪卷起她的裙摆,她伫立在一团火焰中,似一只烈火中的凤凰,冉冉振翅。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定了神弯腰拭着他脸上的汗水,心中一阵牵扯的痛。蓦然,他的手紧握住她的手腕,冰凉如冰,紧得生疼,金兀蒙蓦然睁开双眼,手力微松,哑声道:“若儿……”
姚若蹲下身子,反手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目光闪动,见他嘴角微动,对他摇头,紧了紧握住他的手,声音有着不可抑制的颤抖,“现在什么都不要说,我会陪着你。”
金兀蒙朝她扬起一个笑容,浅淡如白菊却透着一丝幸福,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熟悉的浅笑,他默默忍着、挨着,黑暗瞬间袭来,他似乎听到她的惊呼。